曹府，内院，正堂。
见曹？进来，那女子向这边望过来。坐在她下的紫晶起身，看了曹？一眼，对那女子道：“陈姑娘，这就是我家大爷了！”
那女子盈盈起身，曹？又近前几步，才抱拳俯身道：“曹？见过陈姐姐！”
虽然隔着好几米，但是堂上却弥漫着似是而非的花菊香。曹？想起紫晶私下提到这位表姐生**菊，不止闺名里带着“菊”字，平
熏香、喝茶、沐浴处处都要用到花菊的。这样一株“雅菊”送进宫廷，曹？总有“暴殄天物”之感。再说康熙虽然看着四十来许，但毕竟是年近六十的老人，他的外孙女比这陈小姐也小不了两岁。不过，既然人家是特意进京侯选的，若是期待她选不上也有点不厚道，还是祝福这个女子吧。那陈小姐轻轻俯下身子，回了个礼，声音柔柔地说了两句闲话。
曹？亦规规矩矩地对答，而后有个眼生的婆子，笑着帮陈小姐道乏，簇拥着回菊院去了。
望着那婀娜地身影远去，曹？一时有些失神。紫晶在旁，忍不住促狭道：“大爷，醒来，人去的远了！”
曹？叹了口气：“却不知她以前是什么样子，眼下这般，规矩礼数过了，人倒失了鲜活！”
紫晶笑道：“自家的姐姐妹妹不够大爷
心的，还替人家担忧这些个！陈姑娘是要进宫的贵人，若是行止有什么不妥当的，那才是大祸。据平王府那几个老嬷嬷讲，这陈姑娘学规矩极有天分！”曹？摸了摸肚子：“客也见了，咱们回院子吃饭去！”
*
那
内堂的匆匆一见，曹？再没有见过这位陈小姐，在圣寿节后，十月初四，各位留牌子的秀女进宫复选，这次是由康熙亲选的。选上的女子，除了留下几个封为贵人、答应外，其他的根据家世，有的成为皇子福晋，有的成为皇子庶福晋。就连被圈
的大阿哥，康熙都选了几个秀女送过去。在这次选秀上，都统石文炳之幼女、太子妃胞妹瓜尔佳氏被指为十五阿哥的嫡福晋；前湖广巡抚年遐龄之女年氏被指为四阿哥的侧福晋。曹？那位爱菊的表姐，则受到康熙老爷子的青睐，封为贵人，留在宫中。
花菊，纵然自比君子，终究是养在里，娇
赏玩之物。*
与内廷选秀同时进行的，就是今科的武举。
十月初四，武举人聚集太和殿前，进行会试。上书房的这些小阿哥们，多是爱热闹的，下了学就都围到前面去。曹？也被十六阿哥拉了去，想要看热闹，却只看到黑
的后脑勺。武举内容，第一场试骑
，第二场试步，第三场试策论。因骑与步在宫里比试不便，所以太和殿前进行的是策论比试。由翰林院那边出题，礼部负责主考。每位武举子根据给出的考题，在规定时间内做出策两道、论一道，再由两名主考官随着四位副主考共同阅卷，从中择出优等的送到康熙面前御览。十六阿哥打听出骑
与步在畅
园进行，急得抓耳挠腮，实在是想去看热闹，但前几刚找由子出的宫，眼下去没有什么好借口。不过，在初五早上，就有旨意下到上书房，让皇子皇孙们免了午后的功课，中午前往畅
园。看来康熙是要让儿孙们不忘骑传统，见识见识天下的俊杰。曹？自然也是跟着去的，而且还在举子中现个
人，就是那在贵宾楼打抱不平的那个年轻人。不管是初五的骑
，还是初六的步，那个年轻人的成绩都非常突出，十箭中没有
靶的，而且最少有**支正中靶心。偶尔有一到两支偏的，也距离靶心极近。十六阿哥在旁忍不住叫好，曹？却忍不住有些手
。当然，手的不止曹？一人，连高坐看台的康熙都忍不住下场来，亲自了五箭，当然是俱中的。随后，他又在侍卫中挑了三人出来，命大家为诸位举子演示箭。这三人是德特黑、纳兰富森与曹？，自然在
箭上都有几分实力的。各位举子本来还有几分狂妄之心，眼下见了三人的技艺，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望向帝王的神色越恭敬。康熙满意地点了点头，命人赏赐三人御酒，然后召礼部侍郎马衍御前对答。
曹？在台下，与几位侍卫同僚寒暄问好。十六阿哥也在，他
子随和，与这些侍卫都是混了的，大家倒也不拘谨。说话间，难免提到那个骑俱佳的年轻人。那人叫田？，是今科会试的会元，看样子殿试成绩也不会低了，一甲是跑不了的。*
到了申时，德特黑这什侍卫
班，因正好曹？也在，大家就约好回城去喝酒。才出了畅
园，小满与魏家兄弟等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旁边还站着曹方。曹方不是回南边去了吗？曹？心中疑惑。曹方上前两步，先是给各位侍卫打了个千请了安，然后向曹？道：“大爷，二爷并三姑娘来了。还请大爷家去。”
曹？奇道：“颂儿萍儿来了？”见曹方一脸凝重，他当下回头朝德特黑与纳兰富森等人一抱拳：“小弟俗务在身，今
不能陪诸位哥哥了，这顿酒且记下，改小弟做东，咱们再一醉方休。”众人皆拱手相送。回京的路上，曹？从曹方嘴里得到了个惊人的消息――曹顺殁了！
曹？迟迟没能从这个消息中缓醒过来，曹顺殁了，原来他的穿越他的努力并没能变成那片蝴蝶翅膀，历史还按照原来的轨迹行进，如果一切都没有改变，那岂非自己正一步步走进死亡？
“大爷…大爷…大爷节哀啊大爷…”
在曹方的急声呼唤下，曹？才回过神来，见他满眼的忧虑，忙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曹？稳了稳心神，沉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究竟怎么…殁的？”
曹方细细将前因后果讲个明白。原来是曹顺调皮，一
里在院中逮了曹颐那只小京巴玩耍，不顾丫鬟婆子的阻拦，硬是抢了小狗回自己屋里，不慎惹
了那小狗，被咬了几口。当时大夫来瞧说无妨，包扎了外伤，开两副药了事。谁知后半夜曹顺竟浑身痉挛
搐，呼吸困难，未及大夫赶来就咽了气。彼时曹寅到扬州巡视，李氏远在京师守着女儿待产，曹家上下唯一的当家人只有曹颐。然而正是因曹颐的狗咬伤了曹顺才引起这场悲剧，在琉璃眼中她便是凶手，承受不了丧子之痛的琉璃疯了一样冲过去要和曹颐拼命，曹颐却因为愧疚和恐惧无力还手，狠挨了几下子，曹家上下
做一团，最后还是兆佳氏带着几个健壮的嬷嬷赶来才救下了曹颐。对于这样的事情，曹荃兆佳氏夫妇也是不好
手的，因此只得一面将曹颐足在院里，一面分派人去通知曹寅和李氏。曹寅虽回家早些，但是本就身体不好，又受丧子之痛就病倒了。待李氏赶回家中，琉璃恨意未消
夜夜声声诅咒，近乎疯魔不说，曹颐更是情况不大好，多次自杀未遂最终导致精神恍惚，李氏无奈之下只得让曹颂护送她到京里暂避风头，医治休养。曹？越听心情越沉重，脑里
成一团，只急催马向家奔。*
曹颂早就带着两个小厮在门口等了，不时张望着巷口曹？回来的方向，一见到他骑马进来，立时快步奔了过来，离老远就开始喊道：“哥！…”
曹？下马
上前，拍了拍他肌
鼓鼓的臂膀：“半年不见壮了不少。”曹颂憨憨的一笑，比量了下身高，道：“哥如今可比我高多了。”说着忽然收了笑容，道：“三姐姐她…不大好。”
曹？默然跟着曹颂进了院子，刚过了穿堂，就见芳茶
面扑了过来，不顾行礼便抓了他的胳膊，大放悲声道：“大爷，您可回来了…”曹颂先不耐烦喝道：“嚎什么？”
曹？素不喜芳茶这副泼辣样子，但见她双眼哭得桃子一般红肿，心下恻隐，也不好说她，只轻轻推开她，问跟着赶过来的珠儿：“紫晶呢？”
珠儿看了一眼芳茶，向曹？曹颂请了安，回道：“紫晶姐姐在竹院陪着三姑娘呢！”
*
曹府，竹院东厢暖阁。
曹颐手里抓着条系玉佩的络子，倚着锁子锦靠背，安安静静的窝在炕上。紫晶则搬了个凳子在炕边坐了，细言慢语的陪她说话。曹颐总是似听未听，脸上带着梦游般的神情，像在瞧着紫晶，又像是透过她看着什么虚无的东西，有些木讷，有些恍惚。
见曹？曹颂进得屋来，紫晶脸上一喜，忙轻推曹颐道：“三姑娘快看谁来了。”
曹颐却充耳未闻，毫无一点儿反应。
曹颂
低声音向曹？道：“头前儿半个月还明白事，却是天天寻死觅活的。后来倒是不闹了，又变得这般不死不活的模样，也不认人了，有时候还不肯吃喝…”曹？看着曹颐消瘦的面容，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萍儿，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