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问想要哪
在洛
行宫春天的王府里,他的剑影伴随着漫天落红,然后挑起一朵为我簪上,笑着对我说要教我剑法。
今
不知怎的,旧时的记忆一齐涌入心头,朝朝暮暮都在从前,可眨眨眼再看,哪里还有什么从前。我反手收回软剑,向张矩行礼:“方才是妾以下犯上了,陛下恕罪。”
我低着头,张矩的玄青长靴踩在朱红的地毯上,感觉过了好久,等到觉得脖子酸
了,头顶传来张矩的声音:“你们都下去。”
清场后的通天台在黑夜的笼罩下显得有些寂寥,山间的风附着在我身上,隔着单薄的夏衣也觉得有些冷了。
“我去了崇光阁寻你不到,听宫人说你在通天台。”张矩牵了我的手置于他的掌中
捏着。掌心的剑茧磨得我有些疼,挣扎一下想要
出,不想他抓地更紧,像是故意报复我。
他打发了一堆宫人离开,没有掌灯的人,失去光亮指引我连路都很难看清,张矩沉默不语地走在前面,我看着越来越偏,忍不住快步上前不由地贴住张矩的衣袖:“陛下这是要带妾去哪?”
没有别的心思去想我贴上来后张矩是不是笑了,他回过头,眼中藏着狡黠的笑意:“嘘,我带你出去。”不待我反应,他就推着我上了舆车。
听着车轮滚动的声音,鸦青的车帘外人声嘈杂起来,辇车在一处弄堂停下,张矩率先跳下舆车,伸出两只手扶着我下车。
我一路懵着被他牵了走,环绕一圈灯火通明的各路叫卖小摊、茶楼饭馆,我才知道张矩竟然溜出宫来了,看样子还是老手,居然还拖我下水!第一反应就是要劝谏:“陛下,这于礼不合…”
“我听大司马说起,你幼时就喜欢逛夜市,这里虽没有钱唐的小桥
水,但好歹也算得上热闹非凡了。”张矩自顾自地拉着我向前走,侧过脸,阴沉惯了的黑眸在温暖的橙
火光中晶亮,柔和了冷硬的轮廓。
“咸枝,我说过的。”“我想要你快活。***或许不是自小在深宫中长大的缘故,张矩没有其他宗室子弟的浮躁之气,在快意江湖里驰骋过的人,纵使在权谋里泡久了,多少还带着一股侠气。
鬼谷弟子待十二周岁便会去民间游历,张矩决策的行事作风也是常常令人出乎意料,但也正因为少年时的这一经历,有时的见解十分独到。张矩虽不是个好战的帝王。
但边关时常
动,内忧外患地也更关注民生,所以也喜欢拉着我商讨国事。父亲“辞官”后,我也喜欢跟着父亲游走于山野之间,还在渔村生活过一年。父亲文武兼修。
之前写过许多关于百姓民生的策论,精通农业生计之道,耳濡目染我也略通一二,所以张矩刚亲政那会儿在外臣面前端的一副十拿九稳,下朝后喜欢拉着我商讨国事,甚至直接拿了一些奏折与我看,晚间时常召了我去宣室殿陪伴左右红袖添香。
后来祖父托人传话给我,说一些大臣会在早朝例会时向张矩旁敲侧击,话里话外都说后宫不得干政,张矩虽少年继承大统,但却也是难得的有勇有谋之人,决断狠烈,在他又拿着奏章给我时,我犹豫再三想要拒绝。
但他一句“你我夫
一体,我不说那种‘家事’‘国事’冠冕堂皇的话,只要国家昌盛,还在乎过程里谁参与了么”堵得我哑口无言,便也只好坐在一边,能帮得上的就进言献策。
我也经常看到梁平从太极殿满头大汗地出来…张矩并不是个好伺候的君主,一句话让人听了,得含在嘴里嚼个三遍才敢回答,我也理解。
毕竟那时候满宫里都是公子明和公子路残留的眼线,张矩逐渐变得
感多疑起来,但也有了那些士大夫口里的“帝王相”杀伐果断断然好。
只是
晴难辨会过犹不及,梁平是第四个近前伺候的黄门了,前几任总管皆为各种原因处死的处死,发配的发配,宫内人人自危。
本来一堆人赶着想当的中常侍成了一不小心要掉脑袋的活计。梁平走投无路来找了我,规劝固然有用,但不是长久之计,我也不能时刻在张矩边上。
他就算要听我一句劝,可日子久了难免会觉得厌烦。于是我亲自带一些我宫里特有的吃食茶水让伺候的人进去,在廊下候着的时间,里面是如何地暗
汹涌我不晓得,只见梁平笑若
花地出来,说着没想到张矩只睨了他一眼,也没说话,默默啜了口茶。张矩并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耍小聪明。
但他默许了我对宫人的纵容,脑海里想着这会不会是偏爱的念头后我又立马否决了,我只是作为一个正宫门抬进来的正
去做分内的事。
而张矩也只是听从了我的规劝。如今他早已褪去了少年时的轻狂
躁,所以,眼下他突如其来的“越矩”让我心生不解。我跟着他穿梭在人
中,张矩生得高大,身边人来人往都变成了虚影。
忽梦少年时,有许多人会叹着气说我经历得太少,祖父说过,父亲说过,谢宁也说过。眼睛没由来的一阵酸涩。是了,过去这么多年,我的眼界还是这么小,小到好像只容得下他。张矩牵着我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不是个活泼的
子,可以说得上沉闷,但就算这么相顾无言地并肩而行,我也从未觉得尴尬。行至一处卖团扇的摊贩,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花样,看起来漂亮极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张矩注意到我的目光,侧过脸:“想要?”
遂与我一前一后地来到摊子前,摊主热情地招呼着。“夫人”“夫人”唤得起劲。听着这一声声“夫人”多么民间的叫法,好像回到从前,兄长特意把我捎上。
他却只顾牵着嫂嫂在前面,拿起一
珠花别在嫂嫂发髻,冷峻的眉眼化不开的温柔,说着“夫人好看极了”
我从没与张矩逛过夜市,登基六年来,张矩忙于朝政,只南巡过两回,只有第一回带着我,一群官员跟着。浩浩
,对我来说不过是换了地方继续困在四四方方的宅院里。
张矩像是时常会出宫的样子,看他习以为常地在这纵横
错的街道穿梭就能看出来,我从未过问,是因为我一直觉得他若是想与我说,何必多此一举,他不说自有他的理由,我不过问也是因为我从小到大接受的规矩。
张矩杵了杵我的衣袖,问我想要哪一个,我随手指了把绣着海棠的,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说“不用找了”便牵了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