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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不知王爷何意
 “你这赔钱货!净会坏老子好事!刚才包间里那贵人一看就非富即贵,他衣摆上一金丝绣线就够咱们一家子十几的嚼用,你知不知道!那么好的高枝不攀。

 那么大的机会不抓!果真是个没用的赔钱货!”“叔父…你!我每弹琴赚来的银子难道还不够花吗!为何还要琢磨这些歪门路!”

 “什么歪门路!你懂什么!就你一累死累活拿的那点赏银,也就够点日常开销,能攒下多少给你哥娶媳妇?”

 “你…叔父你要是不去赌,堂哥多少个媳妇都娶来了!”“好你个小丫头片子,还学会和长辈顶嘴了!看老子不教训你!你听好!你刚才错过了里面那个年轻俊朗的,明我就给城东的王员外答复,让你去做他的第八房小妾!”

 外面烈的吵嚷声与包间里死一般的沉寂形成了鲜明对比,姜绍钧的视线落在了方才两人拉扯间,从陈初婉宽袖中掉下来的物件上。

 那是一方雪白的帕子,料子并不是昂贵的雪缎丝绸之类的,只是普通的棉布,边角上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兰花,兰花的旁边绣了一个“初”字,绣法和字迹…

 “让他们进来。”当姜绍钧的这句吩咐说出口后,一直未曾有多余动作的少女扭头,看了他一眼。叔侄二人再度进来的时候,中年男子满面的希翼藏都藏不住,目光落在陈初婉面颊上鲜红的巴掌印时,又忍不住闪过懊恼,一时喜悔加,表情很是丰富。

 姜绍钧这回没有盯着陈初婉直看,反而是垂下了眼皮,冷淡开口:“孤聘你为府中琴师,即起住在府内,你可愿意?”中年男子的吊梢眼中霎时绽出亮闪闪的贪婪光芒,忙不迭点头,一张口就替侄女应下了。

 “愿意愿意,我们愿意的!”陈初婉瘦削的身子摇摇坠,面上血尽失,双瞳中全然没了方才弹琴时的明亮光华,一片失焦迷茫。

 而中年男子这边已经向侍卫们问清了王府的位置,连连道今先让陈初婉和他们一起回去,明他就把陈初婉的行李送上门。说完后,他便美滋滋地走了。

 砸下来一个王爷要走了他的侄女,他已经在做着王爷当他侄女婿的美梦了。聒噪的中年男子离开后,包间里再度静了下来,姜绍钧终于再次开口,朝侍卫吩咐:“你们先带她回去。”

 “不必,妾身也乏了。让陈姑娘同我们一起回去罢。”少女轻声开口,语气依旧是独属于她的平和,侧眸看着他。

 他却有点莫名不敢对上她悉透彻的黑眸,角绷得笔直,没有说话,她却接着说道:“妾身会为陈姑娘安排好住处的,不会委屈了陈姑娘。王爷您看,星澜阁如何?”

 星澜阁离前院书房很近,抄一条小道不到半刻钟就能到,又装饰得美观大方,奇花异草精美,加上楼阁临水而建,是内院中除了南菱院和兰初院外最舒适的居所。

 她的话语妥帖又温婉,仿佛一丝怨气都没有,贤惠地为丈夫排忧解难。姜绍钧却自心底升腾起一股焚烧着的不适,终是看向了她。

 少女的瓣是勾着浓淡适宜的弧度的,只是那双方才还在花灯下璀璨灵动的黑眸却如同失了光泽的宝石、裹上了泥沼的温玉,无端透出一股浓重而深刻的悲哀,在面具摊前被卫渊打断的话在他边滚了又滚,最后,他还是低哑地道出一句。

 “你看着办就好。”***星澜阁外围的院子种着桃树,几盆刚从暖房搬出来、开得正的玉兰花点缀其间,光是院子的布置就看得出来颇费心思。阁楼整体是一栋三层的小楼,进门第一层是待客的正厅,家具摆设典雅精致。

 第二层则是专门布置成琴室的书房,其中的古琴名品足有五六台之多,光是数得上名号的琴便有三台,大名鼎鼎的绿绮和绕梁都在其列,这对于明面上寄居于王府的琴师来说,实在太过珍贵。

 陈初婉就住在星澜阁第三层的卧房中,起居的内室装潢与权贵姑娘家的闺房无异,金玉锦绣、高榻香枕。

 她放下手中的琴谱,居高望着窗外随风瑟瑟的桃树枝叶,有些出神,她住进这方阁楼已有五之久了。除却在珍馐楼的那一面,再没见过他。

 影从东边慢慢攀升到树梢上,陈初婉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木质楼梯上传来小丫鬟“咯吱咯吱”的踩踏声。

 “初婉姑娘,王爷遣人来递话,传您去书房问话。”陈初婉的指尖动了动,缓缓站起了身。越往前院走,一路上的景便由婉转精致变为了严肃规整,可以看出内院中打理的人用了不少心。到了书房院中,她看见了王府的总管正平守在正厅门前,正面色复杂地看着她。

 陈初婉对他福了福,脚步顿了顿,才跨过了厅下的门槛。姜绍钧端坐在太师椅上,听见来人的声响,目光直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从抬脚跨过门槛,到碎步走到他面前,最后轻盈地福礼。

 “民女见过王爷,王爷安康。”姜绍钧眸光深沉晦暗,只是这般一言不发地坐于其上。若是普通平民百姓,早被这份压力震得忐忑难安,她的面上却是一派沉静。

 “你的琴,是和谁学的?”男人清冷的声线如玉石,碰撞在坚冰上,带出一种暗沉锋锐之感。

 “回王爷,民女的师傅是一位游方各地的琴师,姓岑,如今已不在京中。”陈初婉眼帘低垂,声线低婉地回道。上首又静了良久,她才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身上的帕子,是你自己绣的吗?”这回她停了停,面色却无分毫波动,平静地答道:“是的。”姜绍钧的眸底愈发幽沉,忽而他搭在紫檀木桌上的手指关节曲起,敲了敲桌面上平铺着的白纸,沉声命令:“写几个字。”

 他这几细细查过她的身世,并无可疑之处,完全没有被哪方势力培养出来接近他的痕迹,她进府后的这些日子也十分安分守己,除了进府第二去南菱院谢恩请安外,再没踏出星澜阁一步。

 听到他说的话,陈初婉本是平和的表情似乎有瓦解的迹象,从她所站之地到桌前这短短几步,却硬生生被她走出了如隔天堑般的艰难。待到她立到桌前,额上已冒出了一层冷汗,乌黑的睫不住颤抖。

 她握起搁在桌上的羊毫,提腕沾墨,手臂悬在雪白的宣纸上半晌,却迟迟无法落下一个字,反而让笔尖满的墨汁摇晃着滴在了白纸上,晕出一片浓黑污渍。

 “王、王爷…民女…民女手腕受过伤,写出来的字奇丑无比,恐污了王爷的眼…”终于,她微带颤意的话音从喉间挤出。

 “手腕受伤无法书写,却能弹出动听琴音?”男人冷冷的嗓音似乎不带一丝感情,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谎言,转而冷厉喝问:“你到底是谁?”陈初婉手中的笔终于掉落纸上,画出一道犀利痕迹。

 她将发抖的手掩藏在袖子中,尽量冷静地答道:“民女陈初婉…”“你同冯初蕾是何关系!”陈初婉眼皮重重一跳,指甲深深掐进娇的掌心,眼眸半垂紧盯着他绣着蟒纹的衣袍下摆“民女愚钝,不知王爷何意,民女并未听过…冯初蕾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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