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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但大业未成
 “施主还有何事?”“我此前一直猜测,你草草烧了自己的师兄尸体,又杀了那个书生,都与这寺里来路不明的钱财有关。

 可我不知道其中究竟是什么缘由,我更想不通,昨夜我去那书生买下的房子查看时,他藏着账簿的地板暗格钩子上,有一块勾下来的袈裟碎布。”

 赵钦明从袖中取出那块碎布,望向广明被修补的袈裟一角:“果然是您的。您若是知道这账簿所在,早该取走了。您既然去过,那这是您故意留下的。这又是为何?”留下,故意被人发现。

 “因果而已,”副寺长叹“而若要问缘由,老衲只能说,老衲口中的缘由,取决于殿下想如何处置此事。”

 “您认出我了。”“您以太子之身来此时,无人敢多看您,故而寺中上下没人此刻认出你。老衲不惧你,自然认得出。”细碎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兔子沙弥冲着副寺喊道:“副寺,佛塔,佛塔出事了!”

 快到午时,兔子沙弥正在烧火做饭,却看到崔岫云失魂落魄进来,他以为他们夫和好了。崔岫云浅笑晏晏,柔声问:“有斧子吗?我要一用。”兔子沙弥将砍柴的斧子递给了崔岫云,怕她不会用,还多代了两句。

 可他再看到那把斧子的时候,是师兄弟站在佛塔前大喊大叫的时候,他们叫着“疯子”崔岫云提着兔子沙弥送的那斧子走到了佛塔前,木制的塔高耸巍峨,笨重的锁挂在上头,即使在夜中被人打开无数次,这光天化之下也没有人敢进去。

 若要撕开这一切,总要有一个人当这天下信徒的罪人,担这冒犯佛祖之名,她歪着头沉了口气“哐当”一声,一斧头砸上了门。赵钦明和副寺赶到的时候,崔岫云的确是发疯了一般,谁敢靠近她就要砍谁。

 那锁链终于被她劈开。来逮捕副寺的捕快方才赶到,想着顺便处置了这个疯子,便跟着崔岫云闯进了那佛塔。掩盖在这神圣门扉之后的人间妄念,终于见了天光。

 崔岫云已经被来制止她的和尚们推搡打了几掌,她被捕快带出来的时候,赵钦明瞥了她一眼,闭眸说:“先看管起来,”宫勾天雷,佛陀倾塔颓。

 赵钦明望着要跟着捕快离开的副寺。佛陀的塔,倒在这儿啊。***这房间只留下了一面小窗,剩下的窗户都被钉死。

 今跪着诵读了四个时辰的经书,崔岫云着酸痛难忍的膝盖坐在边,听到了窗口的落石声音。“接着。”窗外是季天风的声音,他只能从那高处的窗口出半张脸,扔进了几服膏药:“你这膝盖照此下去必定落下伤,用药会好些。

 哎,你也真是倒霉,遇上这档子事,这天象恐怕是要害苦你了。”在季天风的头顶,白里,天边一颗白星仍然耀眼。

 自从那崔岫云砸了佛塔的门,里头的财宝被闯进去的捕快们发现,这财宝的来历还没解释清,第二天上就出现了异变。天边那颗太白金星从黑夜到白天都变得清晰可见,瞬间引得人心惶惶。

 太白金星在白里现世,在传闻里是国朝将的预兆。人都说罗鸣寺里一个疯了的女香客砸了佛塔的门才引出了这妖异之象,她知道外面的人已经说出了不知多少次要拿她赎罪的话。

 不过至今皇帝也没下这个令,只是将她这个发疯的香客关在罗鸣寺里,每跪着诵读经书以求平静,少则四五个时辰,多的时候六个时辰也有。

 “太子已经回京了。回京路上又有人拦道想陈冤,但他回京三了也未提起过罗鸣寺的事,大概是真的不想管了。你是白搭了。”季天风靠着墙嘟囔着。

 赵钦明命人将她关起来时,蹙眉捏着她的下巴冷声问:“你非得如此我吗?”她垂着眸,没有看到他决绝转身时的样子,叫了声“殿下”他也没有理会。

 此刻她只是看着太白金星笑:“道长,你知道流离失所,为人奴仆的境遇是如何的吗?”“知道一些,但你又没经历过。”她撇撇嘴:“那就当我是善心过甚吧,这世上的无辜之人都不该遭这些劫难。”

 那颗星晃得她眼晕,她凝神问:“道长,你会天文历法吗?”“会一些,在连山时,除了国事战事,什么杂东西我都学。”

 “我有个办法,能让你被陛下请进宫去,”她敲着墙,声音并不颓丧,反而带着笑意“不过到时候你得帮我一个忙。”季天风刚走,她的窗口又掉进来一包东西。隔着油纸包闻了闻,是油酥的味道。

 “谁啊?”她问了,良久也没有人答话,她都准备坐回上了。才听到窗外男声说:“我明启程走了。”是络素,他们都不知道捡什么话说,她也懒得问他如何知道她就是那个疯了的女香客。

 “我没事,你走吧。”她轻叹说。络素“嗯”了一声后说:“你家中一个叫柳叙的人让我带话给你,问你如今是何打算。”

 “没有打算,你让她帮我照料好母亲就好。”想要骂她头脑不清醒的话在嘴边,络素没说出口,怕她难受就说些无关紧要的事闲聊着。“这柳叙同你们家是何关系啊?”

 “暂无关系。”“我看她倒是尽心,你的堂兄已经放出来了,不过受了伤半个月也下不了地,你们家里的事情都是她在照料,不过她这名字听上去像个男人的,怪得很。”崔岫云笑:“你还懂取汉名了?”

 “不是,只是我也知道一个叫柳叙的男人,不过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就是这名字耳…”拆油纸包的手一顿,崔岫云微眯着眼看着窗口。副寺广明因为涉嫌杀害寄住在寺中的书生一案被大理寺接手了。广明也要押回京城。

 年迈的副寺仍旧闭着眼转着佛珠,忽而一叹,转身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赵钦明坐在牢房外沉声问:“副寺要从哪儿说起,把这事情给我讲清楚呢?”要从他们师兄弟三人去佛祖诞生之地修习开始说起吧。

 回朝之后,广化本就善于布道,名声越来越大,僧众敬仰,也引起了皇帝的注意,要邀他入京,他们求学时带回了几十卷经书,因为难有财力和人力,一直没有翻译出来,凭皇家之力。

 他们能翻译好那些经书,能够将当时颓靡的佛法传道重振,这是他们入京时就想好的,但半路中,因为途中驿馆奉上了花汁做的糕点,本就羸弱的广化没能察觉,庸医误事,真正的广化就因病去世了。

 奉命带他们进京的是个姓萧的官员,这差事失利,他也诚惶诚恐得叫天喊地,他会受到重罚的,那时的自己是师兄弟中排行最小的,广化是大师兄。见众人慌乱,他的另一个师兄举着火把望向了他。

 自燎面容,何等疼痛,他的二师兄就这样毁了自己的脸,成为了面容被毁的广化。来到京城后的一切也如他们所想,短短几年,世上听佛理佛法的人愈来愈多,他们带回的经书也被翻译刻印,但当初知道他们身份的萧姓官员却找了上来,他们犹豫过,但大业未成,经书未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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