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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一)


 第三十五章回宫之后,有了兰美人的前车之鉴,宫中关于蚀的非议已经停息。步寿宫的女官、内官也比以前更恭敬服帖,曾经冷眼旁观的妃嫔也有了走动的迹象。一切都变地顺畅。

 子虞一边暗自惊叹,这就是杀儆猴的威力,一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人缘际上。徐氏多次带了外命妇来拜见,大多是附庸殷相的朝官家眷。她们都是喜笑盈盈,阿谀奉承,子虞也不得不陪着嘘寒问暖,好使宾客相

 如此往来热闹了多,一旦清静下来,宫殿就显得空旷而冷清。子虞开始热衷于将宫殿花苑都改造成自己的喜欢的模样,移植花草,布置宫苑。她一个暗示下去,一觉醒来,宫人们都已经按照她的喜好布置妥当。当步寿宫焕然一新,完全变成了自己的宫殿,子虞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摆设物件都是新的,可宫殿依旧绕着一丝暮气,随着冬日的临近,越发沉重起来。

 “唉…”子虞对着宽阔的宫殿叹息。

 女官和宫女们见了,竞相为她解闷。歆儿取来了琵琶,说道:“曾经在寺中听娘娘弹过,何不让她们也开开眼界。”

 子虞曾向吴元菲学过一些琵琶的技巧,只作娱情之用。今被歆儿的言语勾起了旧情,便捧了琵琶,调弦拨动,弹了一曲轻快的小调。宫女听了都说好,子虞自知不足,想起吴元菲,又觉得有些惆怅。女官不知她所想,提议道:“娘娘若想习琵琶,可以向乐师请教。”

 子虞默许,召了乐师宫伶前来。

 来的是一个长髭慈目的老者和两个年幼的女童。老者姓瞿,教习琵琶。子虞见他垂垂老矣,颇有些担心。瞿乐师也不多说,取了琵琶弹奏一曲,子虞暗自惭愧以貌取人,自此对他的教授用心学习。

 过了一月余,子虞弹罢一曲。很少说闲话的瞿乐师点头道:“娘娘聪颖灵慧,如此天资下官在宫中只见过两个,以后再没有可教授娘娘的了。”

 教习中他少有夸奖,子虞不由高兴,问道:“还有一人是谁?”

 瞿乐师道:“三殿下。”

 子虞浅浅笑道:“倒是少见人提起。”

 瞿乐师道:“文妃…文媛娘娘在时,殿下习笛,老臣随乐伶同来,曾听殿下吹奏过,技艺超脱,笛声动人。”

 他提及了步寿宫的前主人,女官们纷纷皱眉。子虞轻轻拨弄弦丝,想起的却是另一个吹笛好手,这让她的笑容变地飘忽渺然,瞿乐师便不再多言。

 子虞研习琵琶的事很快阖宫尽知,皇帝命人在宫中藏书典籍中搜了两本曲谱送她。宫人纷纷效仿,还有宫眷托人在坊间搜罗,一时间曲谱价值连番,京畿为之纸贵。

 在空闲无聊的时候,以琵琶取乐成了子虞的习惯。

 这年冬至刚过就下起了雪,沫子似的雪粉,打在屋脊窗瓦上飒飒作响,接连几,声音渐渐轻了,雪花却变大了,一片片如棉絮,落地无声,片刻就积了累累一层。金楼玉阙都覆在银装中,格外静谧。

 子虞见风停了,命人打开窗户,天气暗沉沉的,庭院中映着雪光。她取来琵琶轻轻弹了一曲“雪夜”曲声寂寥而悠淡,宫女也不像平那样喜言赞赏。有宫女突兀地轻咳了一声,子虞抬起头,恍然发现皇帝站在案几旁,不知观察了多久。

 她放下琵琶,皇帝走到她的身旁,责备地扫了那个宫女一眼:“坏了娘娘的雅致。”他坐到子虞的侧旁,温和地微笑:“可惜了这样美妙的乐声。”

 他的赞赏自然胜过他人百句的奉承,子虞嫣然一笑:“娱情的小技而已。”

 “既是娱情,却不见你开心,”他端详她的面容,把她的手握在手中,说道“乐声太过清冷,难怪后苑的雪都不化。”

 子虞被他的口气逗笑,偎进他的怀里,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陛下已经宴请了百官?”她知道他的好心情从何而来——冬至官员休沐谒亲,今照例宫中有宴,节后第一通常是报喜不报忧,只挑让皇帝悦耳的话说。

 “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他笑容朗,眉峰微微挑起,显得神采飞扬“南国新帝继位,你的兄长立下大功,春天就可以回来了。”

 子虞由衷地高兴,先替兄长叩谢,随后道:“哥哥是随军镇守南疆,可算不上什么大功绩。”

 皇帝淡淡笑了笑:“南国新帝书信求我出兵,我命罗卫尉领一军去襄助攻城,如今新帝即位,依约应割三城,不是大功是什么?”

 子虞知道南国二皇子曾经来过书信,却不知道他以三个城池作为代价。当年欣妃嫁来也带着三城作为嫁妆,拢共是六城——北国先帝苦战十年也没有做到的事,如今都已实现。子虞轻声叹息:“陛下一人,胜过千军万马。”

 他含着惬意的笑,目光注视着她:“等你兄长回来,该封他一个什么爵位,还是应该为他指一门婚事?”

 子虞又惊又喜,知道他一旦开口,哥哥的官爵权势都将随之而来,可转念想了想,她轻声说:“只怕其他将领有非议。”

 “应得的功勋不予嘉奖,众将只怕更加不服。”皇帝的神色一丝未变,悠悠道“以往有人怀疑你兄长的忠心,以后他们将无话可说。”

 子虞展颜一笑,仿佛是谢谢他对兄长的信任。他眼神一动,温柔地握住她的一绺发丝,放去边一吻:“终于笑了。”

 眼看一年又到了头,子虞要心的事也多了起来,宫人该有的品级晋升,年关赏赐都在这几里要安排妥当,又有外命妇的拜谢觐见。

 等子虞全部应付完,松了一口气,才发现已经是到了除夕。

 这天气隐晦,风急雪大,窗户只打开了一道隙,铜灯一瞬就被吹熄了,宫女们上前添灯,只见窗棂上片刻功夫已覆了薄薄一些雪花,片片都有指甲大小。

 “娘娘,时辰不早了,摆宴吧。”秀蝉领着女官宫女前来拜贺。

 子虞微笑颔首,宫中内官能参与的酒筵不过就两三次,尤其年关还能饮酒。女官们难得放纵,便格外喜庆,言谈不再拘谨。子虞平听她们说话,只当她们是浸yin宫廷之道的老人,现在看这模样,倒与她们的岁数相符。

 女官们尽兴一番,又相约晚间聚会守岁,子虞知悉内情,爽快地放她们离去,留下几个值夜的宫人,都是面生的,平没有在内殿伺候的资格,举动就有几分拘束,子虞便遣他们出去歇息,殿内眨眼就清冷了下来。

 子虞独坐了一会儿,感到有些冷,起身走到窗边,果然开了一道,细碎的雪沫子已覆了薄薄一层。这样的雪,在南国从不曾见,而北国年年都是如此,看了四年,她也渐渐习以为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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