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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篇(六):此生执一念(第三更)
 画中的女子袁洛星认得,那是——

 “皇后。”身旁的祁云澈温淡的唤她,问“你觉得如何?”

 这声轻唤极尽柔情,极尽呵护。

 世间的所有爱都付诸在她一人身上了,单是语调都和之前祁云澈与其他人有明显的不同妲。

 他问得云淡风轻,音令人如沐春风,就好像是在让他最心爱的女人来拿主意。

 而袁洛星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她开始轻颤,心跳骤然加快。

 望着画那张熟悉的脸孔,犹如来对她索命的冤魂,更可怕的是,将她带到自己面前的人是她的天!

 ——是皇上!

 冷不防,她的手被祁云澈抓住,掌心淡淡的温度传递与她,她胆战心惊,连呼吸都差点屏住。

 无意识的转头看去,祁云澈正满目温软的看着她,深邃的眸里无数繁星陨落其中,将那些光华毫无保留的统统给了她。

 太抢眼,太沉重,得她透不过气。

 “皇后的手怎这样凉?”他关切的问,眉梢再一挑,另一只手已经抚上她的面颊“为何连脸色都不好了?”

 皇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皇后体贴,言罢就要宣御医来,又是引得众人心思暗涌。

 看来颜莫歌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

 类似情深款款的画面,伴驾左右的宫女太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说来也稀奇,皇上一个人时总不大爱言语,常常一个人坐在榻前,摆上一盘棋,命人上两盏雨前龙井,一呆就是小半

 他也不下棋,亦不邀哪个一起下。

 他就自己坐在一旁,或者躺在侧边的软榻上,手捧书卷出神。

 不时回神来,就会向棋盘那处看去,然后出一个谁也看不懂的表情,好似在笑,又好似在期待着什么。

 手里的书卷,往往个把时辰都不见翻页。

 或许帝王向来都是高深莫测的吧。

 在祁云澈看似情深款款的注视下,袁洛星勉强挤出笑,应道“许是,许是昨夜着了风,不得大碍的,不用宣御医了。”

 祁云澈轻微颔首,复再看向那副画。

 这次袁洛星比他想象中表现更好,虽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颤得越发厉害,她极力控制着,说“臣妾觉得这个美人儿虽乍看相貌寻常,可娟眉和鼻眼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越看越觉得亲切。”

 “皇后也这样认为?”

 祁云澈用了一个‘也’字,就是说他对画中女子感到亲切?

 颜莫歌面上忽闪出狡黠之,盯住袁洛星道“皇后娘娘觉得此女眼,并非巧合。”

 她倒是会做顺水人情,约莫都是顺着祁云澈的心思说的话。

 如何她而今都是皇后了,谁能动摇她的地位?

 况且,这画里的女子,从前不过是她手下败将的婢女,身份卑非常,怎入得了她的眼?

 可她不会知道,自己的枕边人在做着一件怎样可怕的事。

 闻他一说,袁洛星强忍心中不快,和对祁云澈那份难以揣摩的忐忑,道“听颜公子说来,莫非本宫和画中人还有渊源?”

 片刻功夫里,她心虽慌,却未停下思绪。

 她想的是,都过了这么久了,粉乔消失得突然,出现得更突然。

 或许皇上有心维护,毕竟是慕汐瑶身边的人,睹人思人?还是依旧念及着往日的情分?

 这些她无从得知,也可以不去计较。

 反正宫里女人那么多,容粉乔那命硬的婢回来也不得大碍。

 故而,她才会有那一番说话。

 颜莫歌像是对她的回答早有所料,于是笑意更深。

 他忽然弯膝跪地,向帝后俯身大拜了去“草民斗胆向吾皇进言,两个月前,皇上南巡,途中至烟雨城,留宿颜府,使得草民府上蓬荜生辉,可是皇上可否还记得,那夜您宠幸了一名女子?”

 言毕,有哗然声随之而起。

 莫非被宠幸的就是画里的女子了?

 “朕记得。”祁云澈轻飘飘的道。

 平缓的语气,难辨情绪。

 埋首的颜莫歌勾起薄“此女正是草民的妹妹——颜莫情,如今她已有两个月身孕!”

 此话一出,四下响起的就不是压抑的哗然,而是由心而发的惊叹!

 竟然有女人怀了龙种,这可是云昭帝的第一子,就算生下来是个小公主,那也是尊贵无比的!

 颜莫歌话罢了,弓着身向阁外看去,只见画中女子盈盈迈着莲步走来,不卑不亢,更无矫造作,丝毫不惧阁中众人眼光,还有正中帝后的威严。

 她身上穿的和画卷上的一模一样,当真人在画中,人从画中走来!

 而她的表情冷若冰霜,静若止水,真人要更加鲜活,又更与人一种难以接近的高不可攀。

 众目下,她来到颜莫歌的身旁,举止端正的跪拜下去“民女颜莫情,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一时无声。

 袁洛星的眼睛眨都不眨下,犹如利箭般丝丝钉在粉乔的身上。

 她美目轻垂,浓密的婕羽如同蝶翅,遮住她眸中光华。

 她面色无漾,竟是让片刻失神的袁洛星望见几分与慕汐瑶相似的…那种不可一世,自觉拥有了谁无尽宠爱的高傲神情!

 这绝对狠狠的刺了袁皇后!

 连其他人都察觉出她眼底有近乎毁灭的恨意在转。

 两个月前的南巡,去到烟雨城时,皇上刻意没有选沈家,当时袁洛星还暗自窃喜,没想到就是那夜…

 她翻江倒海,心翻涌不止,倏的,只觉小手一凉,祁云澈放开了她,亲自走上前去。

 她就这样被生生的忽视!

 许久没有尝到过的滋味了?

 怎的只要与慕汐瑶有关,都能让祁云澈不断的开先例,连一个婢都比她还重要?!

 他只是向把人留在身边,她都是皇后了,做得大方得体以此博得美名何乐而不为?

 可是啊可是…

 粉乔居然怀了龙种!

 眼睁睁看着祁云澈走去将粉乔扶起,边道“听说,你有了朕的骨?”

 声音还是凉的,虽有疑问,却听不出到底是质疑还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询问。

 因他背对的身形完全将粉乔挡住,袁洛星根本看不到她此刻是何表情。

 窒息的沉默中,放佛那人儿将头轻点,祁云澈忽的大笑,十分愉悦,连连道了三个‘好’,一声赛过一声的高昂,众人无不惶恐。

 谁见过皇上如此大喜?!

 回身,他唤刘茂德“传朕旨意,封颜氏女为淑妃,回宫后即刻行册封之礼。”

 说完也不及哪个缓释,更不顾谁人不同的眼光,拉着那女子的手就走出了争辉阁,将身后的所有抛到九霄云外,包括僵滞得不能言的皇后。

 眨眼工夫,刘茂德见皇上已经走远了。

 他便才转回身,招来他的两个徒弟耳语吩咐。

 商贾宴还没结束,皇上突然封了一位妃子,还是身怀有孕的…如此雷厉风行。

 袁洛星藏在广袖里的双手忍无可忍的握紧,周身更是颤抖得停不下来。

 淑妃,淑妃…

 四妃之一,尊贵无比!

 他竟然封慕汐瑶的婢女做淑妃!

 …

 半个时辰后,又回到璞麟殿。

 祁云澈坐在龙椅之上,俊庞没有丝毫的情绪,还是那副冰冷得谁靠近不得的之姿。

 颜莫歌找了机会离了酒宴,人是刚刚才来,兀自寻了把椅子坐下,眼眸里含着不怀好意的笑,盯着跪在殿中的那双人看。

 哎呀呀…

 刚才一场好戏,此刻又一场好戏,今儿个可

 真是看得痛快。

 反正他只是负责在这一年里教导粉乔。

 那些京城里的贵女会的,她都会,贵女们不会的,她也会。

 不过他也没想到就在这一年里,她会和轸宿暗生情愫,还…有了孩子。

 所以他将计就计,在争辉阁时,本照原来只是以画献人,他那么信口胡诌,岂料澈哥一不做二不休就封粉乔做了淑妃。

 比原先的昭仪要好吧?

 算起来这还是他灵机一动,不小心立功一件。

 实在是有趣极了!

 来了这里后,像是前因后果皆被跪在地上的二人说完。

 剩下的,便只有鸦雀无声的死寂。

 此时殿中只有他和朱雀死士,阿鬼抱剑站在一旁,肃然望着轸宿,鲜少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只要龙椅上的男子一个眼神,他定当场将有了私情的两人斩杀!默然许久,粉乔实在忍不住了,目光灼灼的望着祁云澈求道“是奴婢有负皇上所托,请皇上赐奴婢一死!”

 她刚说完,轸宿也接道“七爷要斩就斩小的,还请七爷念在小的追随您这么多年的份上…”

 那话语里没有求饶,是他一贯的子。

 未说完,暗中忽的飞来一暗器,瞬间穿破他左臂,鲜血顺势而

 那是井宿的三寸钉!

 他也知道这番话实在该死,井宿向他掷暗器是为他好。

 可事已至此,他跪得纹丝不动,继续道“求七爷放过粉乔和她腹中孩儿!”

 至于他,随便将他怎么样都行!

 粉乔眼泪汨汨,扯了扯他的袖子,求他别再说了。

 他回望了她一眼,觉出那眼神里的意思:要死一起死!

 两人无声对望着,其他死士看在眼中,叹在心底。

 他们虽为死士,命都是主子的,可…毕竟是血之躯!怎可能真正杜绝情爱?

 气氛怪觉又压抑,颜莫歌见进度缓慢,便假惺惺的叹了口气,看向祁云澈道“眼下,你说怎么办?”

 他是皇帝,是他们这些死士的主子,他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这时,刘茂德从殿外行了进来。

 他抬起垂着脑袋,匆匆把众人一瞥,无视僵局,兀自走近,向祁云澈道“皇上,诸位大臣在殿外跪请皇上收回封颜氏女为淑妃的圣旨。”

 说罢,他眯起的老眼斜斜向跪着的人看去。

 心里是道,活不活得过今都难说,苦了那些不知情的大人们,顶着酷热的天在外面受罪。

 祁云澈问“哪些?”

 刘茂德回首去,淡定的报了一长串的名字,当中以左相袁正觉和吏部尚书纳兰易为首。

 他说完,颜莫歌就嘲讽起来“这个袁正觉该不会觉得自家出了位皇后,就忘记早先时候他那祸国殃民的妃长姐,还有那造反不成的外甥了?还有那纳兰家来掺和什么?莫不是惦记着选秀时把自家的女子送来?”

 只怕此生澈哥是不会在有孩子了。

 当然,除了远在北境的那一个。

 刘茂德转向他意味不明道“看来小公子对祁国朝堂之事颇有见解。”

 颜莫歌冷笑,眼睛学着他的老眼眯成一条,懒得接话!

 早就知道让粉乔顶着他曾经的女子身份入宫不是件易事。

 三大家族里,只有冷家可信。

 这几年祁云澈一直利用纳兰家和袁家相互牵制,他把袁洛星抬得越高,纳兰皇太后就越是不快,这两家就斗得越凶狠。

 突然杀来一个身怀龙种的女子,把那两大家族联合在一起了,莫说皇长子了,再出一个长公主,不知道是要便宜哪家!

 良久,祁云澈凝着粉乔和轸宿,像是做了思索,才道“既然有了孩子,莫要在地上跪了,起来吧。”

 语气还是冷冰冰的,当中的关切之意举世罕见!

 殿中的人诧异至极,颜莫歌差点没被一口茶水呛死!

 再听祁云澈自若的吩咐“无论是男是女,朕会收你腹中孩儿为义子,为你家主子报仇之后,你便随轸宿出宫去吧。”

 天大的恩泽!

 他说完了,不等他们任何一个反映过来,起身向偏殿行去。

 酉时到了,每每从前晚膳前,他都要与汐瑶对弈一盘。

 这个时候是谁也打扰不得的。

 见他要走,刘茂德忙追问“那外面那些大臣…”

 “让他们跪着吧。”

 此言一罢,人是真的走远去了。

 颜莫歌乐和的站起来,击响双掌,对面色僵滞的轸宿和粉乔道“皆大欢喜了?可喜可贺!”

 毫无心意的道喜罢了,悠闲转身找其他乐子去。

 空落落的大殿中只剩下几人。

 翼宿他们从各个暗出走了出来,看着还跪地不起的两个人,皆是一阵默然。

 没想到七爷会做到这个程度。

 没杀粉乔,那是看在慕汐瑶的份上。

 便是如此,她哭得更加汹涌了,不住的喃喃,怨自己有负姑娘,有负皇上所托。

 鬼宿来到他们跟前,注视了一会儿,说“无需自责,七爷根本不在意,你们若心中有愧,接下来好好办事便可。”

 粉乔一个劲的点头“奴婢一定会谨遵皇上的所望…”

 把那些该死的人折磨得体无完肤,把他们给姑娘受过的苦楚百倍千倍的奉还!

 “没想到七爷竟然还允我们离开。”这会儿轸宿顿失底气,直到今之前,他都觉得此事上自己和粉乔是没有做错任何的。

 鬼宿看出他那点儿心思,苦笑了下,摇了摇头,道“我若是你们,最好祈求自己永远都离不开。如今七爷心里只剩下这一件,此事一了…”

 祁云澈再无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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