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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章 III
 建节III

 州城群情沸腾,都等待了接朝廷即将到来为岳飞建仗。

 城内的百姓争相去城门夹道围观,鄂州城里万人空巷的场面。

 安娘换了身男孩子的装束,跟在哥哥岳云和戚继祖身后挤在人群里。

 是父亲不许哥哥身着礼服威风八面的随在父亲身后去享受殊荣,更不想哥哥因此而犬升天的沾了风光。

 安娘为哥哥不平,这节度使的光耀还是来自收复襄六郡,而哥哥血染战旗却几乎没得到什么,爹爹如今为此建节,哥哥也只能混迹于百姓走卒间看个热闹。

 “安儿看,旌节来了!”岳云拉紧妹妹喊了一声。果然,远处旗幡招展,气势恢宏。

 龙、虎红门旗和画白虎的红旌各一面,节杆顶上紫红色苏在猎猎风中飘舞飞卷。气派非凡,嵌着的瓒金螭头映成辉。后面的人抬了麾两枝,赤黄麻豹尾两枝。五类八件的全套旌节配了各种精美装饰,威武耀眼。

 岳云忽然记得在临安城随圣驾出游去灵隐禅寺进香,想到那銮驾的气派。

 “不就是几破旗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摩肩接踵挤了来看?”安娘欠着小脚伸长脖子累得恨不得让哥哥背了她看,叨唠抱怨说。

 旁边一个老儒生模样的人奚落说:“年轻人没见识。这旌节所到之处,宁可牌坊门楼都不能倒这旌节的,这叫‘威武不屈’。”

 安娘心里不屑,想原来这就是“建节”有什么好玩的,让爹爹和全营将士倍感荣耀的一大早在鄂州制置使司衙门内候。

 护送旌节的官员岳云不认得,只见他从容的从裱韬中取出玳瑁轴的官诰展开诵读制词:

 岳飞,忠许国,沈毅冠军。身先百战之锋。气盖万夫之敌。机权果达,谋成而动则有功;威信着明,师行而耕者不变。久宣劳于边,实扞难于邦家。有公孙谦退不伐之风,有叔子怀柔初附之略。…振王旅如飞之怒,月三捷以奏功;率宁人有指之疆,百里而辟土。尉我后云霓之望,拯斯民涂炭之中。嘉乃成功,楙兹信赏;建融水。以彰分之专;授铖斋坛,以示元戎之重。全付西南之寄,外当屏翰之雄。开茅社于新封,锡圭腴于真食,并加徽数,式对异恩。(注)

 岳飞庄重的东向肃立跪拜圣恩,依照官场地习惯谢恩说:“下官实在不敢受主隆恩。冒此恩宠,诚惶诚恐。”

 父亲三十三岁当上了清远军节度使、荆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一时间恭贺声不断。

 岳云本在家中帮忙送来往宾客好友亲朋,父亲却吩咐他回营中去。留下继祖在家里帮忙就可。

 岳云当然知道父亲是不想看他周旋在官场,小小年纪就听些不切实际得恭维,只因为他是岳飞地儿子。

 但岳云对父亲充满了崇敬,尽管父亲没有许他官职,抹杀了他的功劳,不许他享受这份其实不该属于他的荣光。他都能理解。

 因为父亲清晨轰他出门时为他整整衣带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云儿,爹爹相信你到了爹爹这个年龄,能做得更好。”

 一句话,父子间什么都不必多说。男子汉大丈夫,生在天地间,轰轰烈烈干番大事,也能俯仰不愧天地。怎么能靠了父亲的功劳簿往上爬呢,若是父亲真拉了自己徘徊在这种荣耀间。怕才是对他能力的极大侮辱。

 岳云独自跑出去玩,也没有回军营。军营里也沉浸在建节的欢乐中。美酒痛饮的士兵,每每见了他都会恭喜的说出很多祝愿地话,而他都要点头去笑笑合。难免会沾沾自喜。于是岳云打马来到岳楼,那个他近来总和继祖哥坐了观落时红霞铺江的地方。

 小时候,爹爹带他去水、骑马,都会关切的问一句:“云儿,行吗?”

 他会点点小脑袋眨了眼睛涩涩的应着:“云儿能行。”

 自此十二岁从军,遇到新的尝试他只要一迟疑,父亲的话却变成了:“云儿,爹爹相信你能行。”

 如今,父亲三十三岁建节,父亲对他仍是肯定的说,到了父亲这个年龄,他这个儿子能行,会做得更好。

 而立之年,还要十几年地时间,如何也能超越父亲那高大的身影。岳云嘴里叼着草,任秋风

 气扑面而来。

 一切恢复平静是几天之后,岳云随父亲和戚继祖登上黄鹤楼观望。

 临远山清碧如黛,长江浩浩汤汤。眺望长烟一空,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落霞漫天,雁过成阵。远处鱼帆点点,令人心旷神怡。

 “这黄鹤楼同庭岳楼、赣江滕王阁并序三大名楼,江夏圣地。”戚继祖一身淡黄圆领长衫,宽大的袖子,上束了条紫红色的丝绦,很是抢眼。

 江风习习,岳飞感叹说:“提到岳楼,就想起范大夫昔日《岳楼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宠辱不惊不是常人所能到地境界。”

 “相比范纯仁公的《岳楼记》,继祖还是喜欢王的《滕王阁序》。‘老当益壮,宁为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不朽名篇。”张继组信口说着,扶栏四下探望。

 岳飞忽然说:“少年得志者命不长,王只活了27岁。么?”

 岳飞是背对了岳云和继祖看着周围的景致,岳云看看继祖答了说:“是因为像王这样的才子多是少年张扬,恃才放,祸自生。王十四岁就得了功名,却因为轻狂任去写了篇讥讽王子们斗的文章,被皇帝贬官。他并没因此取教训,二十多岁时私藏了一逃犯男子,后有将此男子杀死,若不是遇到朝廷大赦,怕他早就丢了性命。为此时,反牵连了他地家人,他的父亲也被贬官到边远的地方任职。王怀了愧疚之心千里迢迢乘州去探望谪官边远的父亲,路过滕王阁~~”

 岳飞听到这里接着说:“改不了的少年轻狂。那时滕王阁重新修建后阎都督大宴宾客,客套的请座上各位文士作赋,其实心里早已经想借机令自己的女婿孟学生作滕王阁序来显示一番,偏这王不知进退的自荐。”

 戚继祖听了笑答:“若是王不如此轻狂放纵,怕也没有了今炙人口地《滕王阁序》。”

 “只可惜王作过此篇,两年后从水路去探望父亲过程中溺水而死,有人说他是投江,是后悔自己的谬行害得老父为他吃苦。”

 岳云抬眼看着父亲地表情,父亲这话明明是在点拨他们。

 戚继祖却丝毫没有觉察,只是随了子说:“难怪王要感叹‘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可也真是‘时运不齐,命途多舛’”

 继祖哥的孤高狂傲,父亲曾几次煞他的威风,岳云心想继祖哥如今偏提起这《滕王阁序》,后面的几句就要是“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志;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爹爹是在敲打他们不要恃才放,继祖哥却崇拜起这位英年早逝的王子安。忙轻轻的踢了下继祖哥的脚,示意他别再多说了。

 不光是爹爹看出继祖哥的恃才傲物,当年继祖哥在军里同兄弟们有了摩擦,多是因为这子惹来。他又不爱多说话,难免更被人误会。六叔再世时,一次为此气恼得痛责过继祖哥。

 “爹爹,今天景好,风景俱佳,不如题诗一首做记吧。后或能传后世。”岳云提议说。

 岳飞笑笑:“为父刚才想起几句词,填了一半就被两只小鸟叽叽喳喳给吵得忘却了。”

 气氛融合些,继祖也知趣的接了说:“干爹就再想想,免得小鸟再吵闹起来,一句也记不得了,岂不更可惜?”

 滞了滞,岳飞低沉的声音含了磁石般的韵味,手掌击节诵出一阙《满江红》:“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如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锋;民安在。度清河洛。

 【陌言陌语】注:文转引自《金陀稡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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