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中秋
第一百四十一章中秋
原来,邱晨并没有想其他的,可八月十四不到晌午,回
堂的陈掌柜就带了两个管事过来,一个是廖家的,一个是云家的,带了绸缎、月饼、鲜果子等节礼过来,陈掌柜也送了自己的一份,是一小篓子不知从哪里淘换来的橘子。
还笑着对邱晨道:“没有啥稀罕物,就得了这么一小篓,给孩子们尝尝鲜,林娘子别嫌弃!”
邱晨哪里会嫌弃,相对于廖家、云家的大批礼物,她反而更看重这一小篓橘子。橘子这种南方水果,在北方难得不说,就陈掌柜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这一小篓橘子只怕花了不止他一个月的月钱呢!这份情,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邱晨忙忙乎乎地打点礼物,还好,昨天做的月饼够多,找了六只精致的木雕点心匣子出来,将各种口味的月饼装了。又一家装了一篮子鸭蛋,没办法,只好把自己做的洗发
、沐浴
、香
、香膏,组成一套也寻了盒子装了,廖家、云家一家两套。陈掌柜的是一套。
在大兴的提醒下,又给两个管事一人一盒月饼,一人一两银子的打赏,这才算把三家打发走了。
下午,又打发大兴去村正村老们家里走了一圈,一家送了一份节礼过去。
至此,邱晨才算长长地出了口气。大多数人家的礼都送出去了,剩下的就剩潘家和林家两家了。
约摸着学堂放学的时辰,邱晨和青杏玉凤带了一盒月饼,五斤
,一坛五斤装的好酒,还有两匹厚茧绸,一起去了学堂。
她没有去上赶着看潘母的脸色,学堂院子里放着一套木质桌椅,邱晨就让青杏和玉凤将礼物放在桌子上,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来,等着学堂放学。
放学时间一到,孩子们规规矩矩地向先生辞过,一出门,就一个个变了个样儿,大声说笑的,飞奔着往外跑的,甚至追逐打闹的…安静的学堂小院儿,一下子喧闹起来。
邱晨的心也跟着孩子们飞扬的无忧无虑的笑脸一下子欢喜起来,然后,阿福阿满就跟着学生们走了出来,满儿
叫一声,倒腾着小胖腿儿直直地朝着邱晨扑过来。
邱晨赶忙抢上几步,将阿满抱进怀里,又抱住随后奔过来的阿福,给阿满擦了擦脸颊上的一小点墨迹,又给阿福理理鬓角的散发,然后两个孩子就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听了几句,俊文俊书几个也相继走了过来,林旭走在最后,跟着潘佳卿一起走了出来。
邱晨安抚了阿福阿满,微笑着站起身来,应着潘佳卿走了两步,在相距五六步的地方停下脚步,福了福,潘佳卿也回了揖礼。
“明儿就是十五中秋节了,我不请先生家去做客了,给先生送了几个自己做的月饼过来,希望先生不嫌弃!”
潘佳卿又拱拱手,道:“林娘子…咳,林家做的点心佳卿不是偏了一次,都是极美味的,月饼一定也是极好的。又让林娘子破费了。”
邱晨笑笑:“潘先生为了我家这几个孩子,操劳费神的,我们是真心感谢,寥寥几个点心不值什么,只不过表示我们一片感激之情。”
说到这里,邱晨没让潘佳卿继续客套下去,笑着道:“潘先生,我此次来,还想问问我家二弟县试的事情,可还需要我们准备什么?”
潘佳卿道:“林旭应试需要的两个生员联保,这个佳卿已经给两位好友写过信了,林娘子只需派人带林旭去一趟见见人,拿了举荐信回来即可。拿了举荐信,就可以直接去县上报名了。往年县试一般都在八月底九月初,虽说县试前一
才截止报名,但此事宜急不宜缓,过了中秋,林娘子就尽快派人去取了举荐信报上名才好。”
邱晨带着林旭深深地潘佳卿施了一礼,郑重谢了,这才带着孩子们辞别往外走。
走了几步,二魁家的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过十五了,我也没别的稀罕物,就给孩子们做了双鞋…”
二魁家的针线精致的很,邱晨欢迎喜喜的接了,谢过之后,这才带着孩子们回了家。
吃过晚饭,邱晨叫了林旭,叔嫂俩一起,拿了一盒月饼,一块肋排五斤猪
,还有二斤火方,两匹绸缎,去了林家。
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话,邱晨也见到了林家买的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都是清秀的容貌,没有特别出色的,却个个肃容敛神,比她们家的丫头们可规矩多了。
邱晨暗暗汗颜,看这大家族的范儿,就不是她们家放羊式的管理能比的。
不过,真让她面前站着这么几个笑都不会的木头人…汗,还是算了,想想就发寒。她还是更喜欢能说能笑的,鲜活生动的人!
林老太太看起来气
不错,脸上的笑意似乎也多了那么一点,直接让黄姨娘打开邱晨带过来的月饼,切了小块,取了一角放进嘴里,细细地品了,笑道:“唔,这月饼做的真是好,竟是比京里…比外头卖的那些好多了。酥软香甜,还不腻人,真是难得的。”
邱晨笑着道:“我也是吃不惯外头卖的那些,就自己琢磨着做了。也就勉强能入口,哪里有老太太你说的那么好…我这个实心的,被老太太这么一夸,说不定就不知天高地厚起来了。”
林娴娘和黄姨娘这会儿也尝过了,也都连声赞叹。
林娴娘的气
也好了些,皮肤也没有之前那么枯涩无华了,笑起来渐渐显出她出色的容貌来:“嫂子这月饼做得这么好,要我说啊,开个铺子买点心也一定卖的好!”邱晨听了微笑着顺了顺眼睑,随即笑道:“五妹妹这话说的…也就是咱们坐在一块儿没有外人,不然还不被人笑掉了牙…呵呵,再说了,我那边几个坊子就够我忙乎的了,再开什么铺子,我哪里还能
的过心来。”
林娴娘看了林老太太一眼,笑着转了话题。
又闲话了几句,说了些林旭应考的事情,林老太太自然对林旭勉励了两句,邱晨就带着林旭一起告辞出来了。
回到家,邱晨让林旭回房休息,随即又不放心地嘱咐:“你只管好好读书,吃好睡好,过了十五,后天我打发人带你去见人拿信,大后天,就让大兴去县上给你报名。别的事,你什么也不用管…有嫂子在呢!”
林旭忍着喉头的哽意,对大嫂躬身一礼,目送着邱晨进了后院,这才拿袖子抹了抹眼睛,去了前院西厢,继续点灯苦读去了。
至此,外边的礼节往来,算是完成了,邱晨带着孩子们洗了澡,就聚在
上讲故事,玩闹到了比平
晚一些的时候才睡。
第二天,邱晨原本想睡一个懒觉的,可惜,天蒙蒙亮,无比敬业的生物钟就把她叫醒了。
她也没急着起来,放松了身体躺在
上,看着头顶淡青色的
帐,邱晨有些出神。
忙忙碌碌的,没有注意到,来到这个世界,居然已经半年有余了。
从破屋烂墙,娘儿仨顶着一
旧被子,家无余粮,到如今,房子也有了,地产也有了,还有了一个不小的作坊,有了每个月不错的收入…一双儿女,也聪明活泼,健康快乐,小叔子虽然出现了一些意外,但也同样上进努力…
似乎,一切都很
足了,至少,算是小有所成了,邱晨一时间,竟有些晃神。竟有些看不到以后的路了,有一刹那,竟似乎生出了一种倦怠感。
“夫人!”青杏小声地呼唤在门外传进来。
什么迷茫,什么倦怠感,一下子飞的不知所踪了。
“嗳!”邱晨答应着,起身穿衣,及了鞋子,走出内室。
她给两个丫头的要求,睡觉是不需要丫头们值夜的,她起身,也不需要丫头们伺候,即使青杏和玉凤唤醒,也只在门外,并不进屋。
“什么事?”
“夫人,前院来了好几个村里的人,来…送节礼!”最后一句话,青杏说的很勉强。因为那些人有的拿了一只
,有的拿了十几二十个鸡蛋,有的甚至只拿了些青菜,或者山里采来的蘑菇、野果子…这些东西,若说叫节礼,在青杏看来,实在勉强。但不叫节礼,她又实在不知道怎么描述。
邱晨自然也察觉到了青杏表情话语的异样,却并没有做声,只扫了她一眼,就吩咐打水洗漱。
匆匆洗了脸梳了头,仅简单的绾了个髻,穿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裙,邱晨就直接去了前院。
到了前院,邱晨就看到院子里或站或蹲着好些个人,他们身边无一例外地都搁着一只筐子或者篮子或者口袋…
邱晨的眉头
不住地就皱了起来。
村里人能够上门来送礼,哪怕是一把青菜,也一定是家里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不提东西多少,就这份心,就应该尊敬,客客气气地招待,怎么就这么让人蹲在院子的大门口呢?
这是要让村里人都说林家发达了不认人,看不见父老乡亲了么?
邱晨顿住脚步,皱着眉问身后的青杏:“怎么回事?”
今儿虽然作坊里放了假,但村里人该收庄稼的,还得收秋,庄户人家没有抛了庄稼不管过节的道理。是以,大兴和清河也带着林家那边刚买回来的管事贵子,一起去了庄子那边,查看佃户们收秋的情况。这会儿,大门上只有顺子一个人看着门。
不等青杏回答,顺子就从门口急匆匆走了过来,齐齐躬身给邱晨躬身行礼问安,大兴瞄了一眼邱晨的脸色,就垂手道:“夫人,这些乡亲们来送节礼,小的们打开客厅门让他们进去坐等,却都不肯进门…”
邱晨扫了大兴一眼,嗯了一声,笑着朝已经都起身朝她看过来的乡亲们走过去。
刘满银站在人群前面,笑着对邱晨道:“福儿娘,你不用责怪他们,是咱们坐不住…”
说着,将手里的一只篮子递到邱晨面前,笑道:“这是你婶子蒸的米糕,还有自家树上打的红枣,都是你婶子上手挑的…嗨嗨,不是啥稀罕玩意儿,就当给孩子们添个零嘴儿吧!”
邱晨自然地接了过来,伸手从篮子里摸了一个红枣
进嘴里,一边吃着一边儿笑道:“早就听说满银叔家的枣子甜,还真是名不虚传,脆甜,这核儿还小…”
满银看着邱晨吃了自家枣子,还连声夸赞,脸上漾开满满的欢喜和得意来,连声道:“嗯,咱家这枣子种儿好,鲜枣脆甜好吃,晒干了做饭蒸馒头蒸年糕都好吃,
甜儿…福儿娘稀罕,过些日子,你婶子晒好了,再让泉哥儿送些干枣子来。”
邱晨笑的
畅:“那感情好,满银叔,我和你说,我可信实等着了。”
“嗳,嗳,好了,你这里人多,我也回去了…哦,对了,你昨儿那月饼真好吃,我家那几个小子抢的差点儿打破头…”
“哈?哈哈,是吗,我这里还有几个,我给你再拿上几个去!”邱晨笑着回头吩咐青杏,把自己留出来的月饼拿出四个来,放在已经倒空了的刘满银的篮子里,这才把笑得合不拢嘴的刘满银打发走。
经了这个事儿,邱晨一下子想起,来人送礼,有些是她之前送过礼的,可以不必回礼,但那些自己上门来的,怎么也不好让人空着手回去。
于是,邱晨就想起了之前兰英买回来的那些苹果梨的,小声吩咐青杏和玉凤去抬过来,收了人家的礼,也不用管对方拿来的是什么,都给放两个苹果两个梨,再搲上两碗白米回去。
有两个没带篮子的,也不让打发回礼的青杏玉凤着急,直接扯起自己的衣襟来,连苹果、梨和大米都兜在衣襟里,笑眯眯地回去了。
邱晨笑着一一和人打招呼,回应人们蹩脚的巴结,也客客气气地问候几句。等把陆陆续续来送节礼的人们打发干净,竟已临近巳时末了。拍拍笑的有些发僵的脸颊,邱晨忍不住又
出一个苦笑来。没想到,八月十五放一天假,原本打算好好歇歇,放松放松了,居然比平常里忙碌着作坊时还累…不但身体累,还心累…唉!
阿福阿满刚刚就跟着俊言俊章俊文俊书,牵了他们的小马和三只山羊出去了。邱晨只来得及打了个招呼。这会儿回到后院,就她一个人,也实在无聊,家里的家务活儿,有了大兴家三个和青杏玉凤之后,也不用她做了,到处利利落落干干净净的。在自己房间里转了一圈儿,也没找到要做的事情,干脆走出房间,四处转悠,最后,转到后院,闲极无聊地抓了把高粱秕子撒给一群
,不过,估计早上顺子家的已经喂过了,
们仍旧四处跑着,叽叽咕咕的叫着,没几个打理她的。让邱晨很没面子。
有些悻悻地从后院转回来,邱晨一眼看到房檐下挂着的红辣椒,眼睛猛地一亮,立刻兴冲冲地跑进厨房里,自己寻出一只篮子来,招呼上青杏、玉凤,直奔西院。
辣椒这种作物生长周期长,从夏季开始结辣椒,会一直到落了霜,其他作物都死掉了,它还仍旧有一些小的没有长起来小辣椒。
之前西院改造,其他的都能搬能拿,就是前后院旧有新栽的十来棵果树没办法移动,菜园子的这些辣椒也移不动了,只好和林老太太打了招呼,菜给他们吃,至于辣椒这种受众不多的,就让邱晨收完这一季。林老太太自然没有话说,满口答应下来,还说,以后邱晨愿意种,西院的这片菜园子仍旧归邱晨。邱晨也只是笑笑而已。
这回是没办法移栽了,以后她怎么还会去别人家里种菜园子,到时候管着两家吃菜?…她再人情白痴,也不会做这种事的好不好!
如今,八月十五,天气也渐渐转寒了,这个降温程度,远比现代温室效应后的气候要寒冷的多,邱晨估摸着,进了九月就该有霜冻了…她这会儿才模模糊糊地想起,当年外婆说的一句俗语来,好像是说‘九月不上冻,十月冻煞人’,也就是说,正常年份,农历九月水面就要结冰了。是以,辣椒植株邱晨还舍不得这么早拔了,但上边已经长成的辣椒,却可以尽快摘下来,她要做剁辣椒,泡椒…这个时候做,等九月底十月里天冷了,正好拿出来做菜,做火锅子,做炖菜…呼呼,想想,一家人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子吃的开心的样子,邱晨就忍不住挑起了嘴角。
之前晒起来的辣椒,已经足够邱晨明年育苗种植的了,是以,这会儿再采摘来的辣椒,邱晨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全部拿来做成她肖想已久的各种美味了,是以,邱晨今儿看见温婉着端庄着的黄姨娘都觉得顺眼了不少,笑着说了好一会话。
统共就是那么一小片辣椒,采摘没用多少时间,邱晨就带着青杏玉凤拎了差不多一篮子辣椒回来。
因为除了邱晨之外,没几个人对辣椒感兴趣,是以,这些辣椒都得以充分生长成
,一篮子辣椒基本上都红透了,有几个发绿的,也带了斑驳的褐红色,也就是俗称的虎皮辣椒。只不过,邱晨种植的这个品种个头小,小小的细细的,只有邱晨小拇指大小,看起来更精致可爱些。
有了这些辣椒,邱晨就再次忙碌起来,首先把
过了皱巴了的和有虫眼儿的辣椒都挑出来,皱巴了的仍旧晒干,有虫眼儿的就只能扔掉了。
挑选出好的辣椒之后,留出少量做菜吃,剩下的大半篮子清洗之后,倒进一个大笸箩里五五分档,一般做剁辣椒的要摘去辣椒蒂,另一半做泡椒的则可以全须全尾,然后,就是剁、腌制,尽管邱晨准备了油布给剁辣椒的大兴家的、顺子家的裹手,两个人的手仍旧被辣椒刺
的红成一片,邱晨又赶紧拿来清水给两人清洗了好几遍,最后,又拿来她配制出来从没用过的烫伤药膏子给两人敷上,这才渐渐缓和下来。
邱晨这一番忙乎把大兴家的和顺子家的感动的红了眼,邱晨听着两人感动的谢了又谢,嘴角
了
,安抚两句,就以准备晚上过节宴的菜式为由,逃进厨房里去了。
邱晨在这里闲的没事找事儿做,同一时间里,好些人却忙碌不堪着。
廖文清此时,根本没顾上回家过节团聚,正在安平县城外的廖家的庄子里。这个庄子是廖家很早前买的一个老庄子,田亩并不算多,充其量只有不到四百亩良田,在以商为主业,田地只是后保的廖家的几个庄子里,也根本排不上号。
只不过,自从与林家合作开发出了茯苓膏,廖文清就把庄子的地契从老爹廖家丞手里要了过来,过户到了自己名下,并把制药作坊建在了这个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小庄子上。
今年得到邱晨的两个新方子之后,也是在这来制作投产的。
藿香正气水,虽然拿出来的季节稍稍嫌晚了些,但廖家有回
堂的优势,还是在短短的五天之内,就将藿香正气水推广到了整个安
府。也刚刚好赶上了长夏最后的半个月时间,这半个月气温虽然稍低了些,但
度却是一年中最高的,好些人受不了这种暑
之气,中暑的、腹泻、胃脘
满呕吐不思饮食的病号不少,最开始那些郎中们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用了几回藿香正气水,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只要不是泻痢太严重的病患,一般的暑
病症几乎能够称得上是药到病除了。
藿香正气水一炮而红。得到了回
堂所有郎中和上上下下的一致认可和肯定。同样的,随着治愈的病患四下里传播,回
堂又一次拿出了一种专治暑
病症的药水的消息也在一定范围内传扬开来。就在无数病患
欣鼓舞的同时,作为回
堂的同行的药铺医馆却都各个眼红的几
滴出血来。
不过,这些对如今已经真正强大起来的廖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也不会让廖文清在意。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藿香正气水药剂出问题了。而且还是药品最致命的最不愿意看到的质量问题--因为天气热,藿香正气水卖了几天之后,因为配制药剂用的酒度数态度,无法起到保鲜作用,居然发生了变质。幸亏是回
堂发现得早,及时停止了藿香正气水的售卖,否则,让病患买回去吃了,后果…真是不敢设想!
廖文清根本在屋子里坐不住,冲到作坊里,看了看忙忙碌碌在提高酒度数的工人们,朝着跑过来的小管事斥问道:“还不成?这都几天了,连这么个小事儿都搞不定?你们…”
**见自家少爷急火攻心,都开始不讲理了,再看不远处那几个酿酒的老把式的脸色都青了,就快隐忍不住了,只好顶着头皮,冒着引火烧身的危险,上前一把抱住廖文清的胳膊,就往外拖。
一边拖,**急中生智,一边道:“少爷,昨儿,去刘家岙送节礼的人回来的晚了,少爷歇下了小的就没让人惊动…”
廖文清心里一股
火正要发作,猛地听到‘刘家岙’三个字,立刻冷静了许多,再看抱着自己胳膊往外拖的**,还有自己被扯得皱巴巴的衣袖衣襟,皱了皱眉头,终于没有发作,只冷哼一声道:“成了,你少爷我不发作了,你个臭小子可以松开了。”
“哈?嘿嘿,是,是,是小的一时急糊涂了!”**连忙撒开手,看到被自己
的皱巴成干菜状的衣袖,也觉得有些不妥,连忙上前想要帮着廖文清整理,却被廖文清一抬手扒拉开,抬脚就走。
“你不说回了礼了?还不带我去看看?”
“嗳,来了,来了…”**连忙跟上。心里却琢磨盘算开了。
少爷对林家娘子的心思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廖家上下只怕没有不知道的了。可,明明前些日子自家少爷还上赶着跟着林家娘子北上,怎么这会儿林家娘子回来了,就在刘家岙待着了,自家少爷却犯了别扭,不但不去刘家岙,明明知道林家会蒸酒,能够做出合用的酒来制藿香正气水,自家少爷却非得
着一堆酿酒把式来自己琢磨,为了这个上学闹心的不行,却就是别扭着不肯去找林家娘子…
难道是少爷这么闹别扭,是为了北上半路被林家娘子撇下?就此恼了林家娘子了?
不对啊,少爷虽然别扭着,可仍旧只是别扭自己,对刘家岙、对林家却仍旧上心的紧着呢,要不然也不会让人时刻关注着林家,还在十五前特地派人去送礼了,更不会盛怒之下听到‘刘家岙’三个字,仍旧迅速地冷静下来了…
就是不知道,林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惹得少爷这么不痛快,这么别扭…可惜,盯着林家的人都是少爷自己管着的,不经他人之手的,是以,**琢磨来琢磨去,就没想明白自家少爷郁闷烦躁的缘由,抬头一看少爷已经走出去一段了,连忙收敛了自己的小心思,匆匆追了上去。
月饼,鸭蛋,洗浴组合…
林家回来的节礼很简单,却都是自家出产,包括洗浴组合。
廖文清这会儿无心理会藿香正气水的辅料溶剂问题,几天来,难得的安静下来,手指无声地拂过一件件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节礼,最后,落在月饼盒子上,拿起一只月饼看了看,忍不住
出一丝好笑来。
林家送回来的月饼足有碗口大,这么大的月饼…完全与那些标价超高,内里却不堪入口的东西相悖。嗯,就像那个妇人,单看外表,并没有特别吸引人之处,但一旦接触上,尝到了味道,就会不知不觉地被吸引,被
惑,被成瘾…得不到,忘不掉!
廖文清拿着一只月饼,垂着头,挥了一下手,**惊讶地张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就默默地退了出去。但把房门关上之后,**站在房门外,就
不住苦了脸,
出满脸的忧
来。
自家少爷这副样子,怎么那么像刚从北边折回的那会儿的样子呢?**甚至有些后悔,不该把少爷从作坊那边拉回来了。哪怕少爷训斥那些人,发火、怒骂,也总比这样默不作声的黯然神伤的好。
屋里的廖文清并没有留意自己小厮怎样,他没有抬头,连眼皮儿都没
一下,只听到关门声之后,默默地盯着手里的月饼发呆,好半天,才从月饼上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酥软,甘甜,清香,怡人…软而不烂,甜而不腻,香而不惑,慢慢地在嘴里化开,甘甜纯正…
只是,廖文清的嘴巴里是甜的,心底却泛起一股浓重的苦涩来。
他垂下眼睛,睫
颤抖着,嘴
也微微
搐着,那股苦涩一只从心底冲上来,冲入鼻腔,冲入眼眶…**刺
,他的眼睛却干涩的很,
不出眼泪。
那个妇人,不可能属于他了。哪怕母亲答应了,不再阻碍,甚至双手赞成…
新寡…
可谁知,那个死了的人,居然又死而复生了…
其中发生了什么,廖文清还不知道,他打听到的消息只有这一个,就已经足够让他崩溃。让他这些日子来的争取坚持成了笑话,一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
娶一个寡妇,还有希望!他还会努力,还会坚持…
可人家有男人,有丈夫,他廖文清再下作,再不计手段,也做不出抢夺人家
子的事情来!他做不出来…可是,他该怎么办?他忘不了,放不下…就目前廖家和林家越来越密切的合作关系,他也不能忘记…是不是就代表永远放不下?
××××××××××
林娴娘默默地服侍着林老太太躺在罗汉
上,拿来一
薄被给林老太太盖上,看着林老太太闭上眼睛,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开
侧,在靠近屋门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从针线笸箩里拿起一件
了一半的衣服,低头
制起来。
林娴娘的女红并谈不上精致,相对于她记忆中太过久远的那些精美针线刺绣,她做的针线简直不能入眼。可在这里,在她荒废了那么多年,挣扎着活下来之后,她已经错过了学习针线的年龄…当然,就林家当时在凌山卫的情况,也根本不可能再如当初那样,请什么女红师傅教授,更别提什么贵族小姐修养必备的琴棋书画各种技艺了。
有很多时候,她曾经以为,她的一辈子就那么过下去了…挣扎,挣扎,只为了活下去。至于活着为了什么,似乎反而模糊了。
直到,她受伤,直到,她凭借着顽强的求生意识逃进那个山
,才得以苟活下来…最初,山
外总有各种人行马嘶之声,她不敢出来,她只能凭借岩石上的水滴活着。等到外边没了动静,她可以出去了,她却发现自己早已经饿的失去了走动的力气,她只能爬到
口,随便地找些
草吃,有一天下雨,她在石壁
儿上看到生出了许多漂亮儿肥大的蘑菇,但她不敢吃…早已经不是闺阁小姐的她知道,那些蘑菇看着色彩斑斓,肥大厚实,却很有可能有剧毒,一朵,就足以让她这条
命死的透透的。
好在,天不亡她,她终于在
口的一棵灌木上找到了一些黄豆粒儿般的果子,虽然果子味道很酸很涩,却让她的命苟延残
下来,直到又有人进了山
,她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躲进石
…却还是被人救了。
当她惊恐地醒过来,看到那一张清雅秀丽的脸,听到她笑着对她说:“别怕,我是女人…”
她才知道自己被救了,而且,应该不需要害怕这人救她有什么企图。
是啊,她除了这具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一个女人,应该对她这唯一的可取之处不感兴趣吧!
过了最初的惊恐之后,她又吃了些东西之后,渐渐地有了些力气,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行人中,居然是以这个女子为首的。或者说,那些矫健剽悍的男人只不过是这个女子的护卫…
那个女子大大方方的吃东西喝水谈笑,还大大方方地穿着男装骑马飞驰…
那样的神采飞扬,笑容灿烂如最耀眼的阳光…让她目眩神
!
她羡慕,她仰望,却没有女人最常见的嫉妒。那个女人坦
的让人嫉妒不起来!那个女人大气端庄地,让人根本没办法把攻击女人的那些阴暗的词语放在她的身上…
之后,那女人带着护卫,绕了个大圈子,只为把她送回凌山卫。
她原本也可以借着那次机会,跟在那个女子身边,甚至有机会,活得像那女子一样畅快坦
…但她没有。她怕自己的阴暗沾染了那个女子明朗飞扬的笑容。
她选择回去,去做一个发配边关的获罪官眷。
只是,天意弄人,她竟然又见到了那个笑容飞扬的女子,竟然无可逃避地撞进了女子的家里!
再见的时候,她惊喜,之后,就是无措。
所以,在第一次热情感恩之后,她就可以沉默了冷淡了…不是她不感恩,不是她不喜欢那个女子,只是还没想好,自己应该怎么做。要不要将自己知道的那些阴暗肮脏告诉她?
纠结了几
之后,她渐渐冷静下来,狼恢复,她觉得,或许自己是杞人忧天,她如今已经被赦免了,已经不再是获罪官眷。那么,她可不可以也像她一样,凭借自己的双手,挣干净的钱来糊口养家,甚至可以闯出自己的一片天来?
思量来思量去,也没找到自己能做什么,她尝到了那女子送来的月饼,是她从没吃过的馅料,面皮也是从未尝过的松软酥香…她心中一动,能不能开个做点心的铺子?
很可惜,她那样明显的示意,林家娘子却给装糊涂混过去了。
林娴娘垂着眼睛,看了看自己
下的几个歪斜的不堪的针脚,苦笑着摇摇头,拿来剪刀,将
歪了的针脚挑开。穿针纫线,重新来过…
做针线
错了,
歪了,能够拆了重来,那么,她忽冷忽热给人的不好印象,能不能重新来过呢?
××××××××××
邱晨带着大兴家的几个人忙乎了一下午,做了一罐剁椒,一罐泡椒,全部密封好,放在充作仓房的后座房里,静置发酵,剁椒大概半月就能吃,泡椒则需要等上至少一个月才行了。
弄完这些,邱晨按照烫伤药的配方配置了一剂汤药熬了,给大家伙儿泡了手,各人手上的红肿才渐渐消下去。于是,又一起说说笑笑地做起十五晚上的中秋宴席来。
当晚,天公作美,是一个异常晴朗的好天气,银盘般的月亮从东方缓缓升起,就格外的明亮,格外纯净,隐隐的,似乎连月宫中月桂树的影子都格外清晰。
后院和前院各摆了一桌,邱晨带着孩子们在后院,大兴三家则被她安置到了前院。两厢分开,他们一家人温馨,那三家仆人也不用吃着饭还得惦记着伺候主子,也自在。邱晨原本邀请老何和成子跟他们一起在后院用饭,却被他们两人推辞了,跟着嬉皮赖脸不走的刘三河一起,都去了前院。
一家人坐在一起,没了外人,连仆人们也不再跟前,气氛格外的亲近温馨。吃了些菜之后,邱晨就提议,击鼓传花,被抓到的背首诗、讲个故事…
孩子们还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各个都紧张又兴奋,一张张脸溢满了笑容,也布满了紧张,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一开始是捉到的是几个孩子,都背了与中秋有关的一首诗,后来,俊言和俊书不知道嘀咕了几句什么,一朵被
的不成样子的花菊就落在了有些心神不属的邱晨手里。
“哦,姑姑,是姑姑!”俊言小子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跳着脚地欢呼着“姑姑,你背诗还是讲故事?”
邱晨回过神来,无奈地看看手里的花菊,笑道:“那我讲个故事吧!”
“哦,姑姑讲故事了,姑姑讲故事了…”俊言欢呼着。
阿满则笑眯眯地走过来,爬到邱晨的膝盖头,为自己听故事抢占了个最好的座位,然后就听邱晨带着微笑,悠悠地开口:“之前,我给你们讲过‘嫦娥奔月’的故事,今天,我再给你们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的名字叫‘猴子捞月’…”
晚上,哄着阿福阿满睡
了,邱晨躺在
上,斜着脸看着窗子上明亮的月晕,思绪不知不觉地飘远了…
晚上讲故事的时候,她查点儿一个冲动把另一个‘嫦娥’的故事讲出来。她很想告诉孩子们,月亮上没有嫦娥,没有吴刚,没有玉兔,没有桂花树广寒宫,月亮不过是一个荒凉没有生命的星球,不过是地球的一颗行星…
话即将出口的刹那,被她咽了下去。
那一刻,她感到了自从来到这里最深重的无力。明明知道那些,在现代常识
的东西,可她在这里,却只能将那些先进的科技和繁华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即使对着自己最亲的儿女、亲人,都不能吐
半个字。
那一刻,她身边笑语喧哗不断,孩子们的笑脸仍旧灿烂,她却感到无比的凄凉和孤独。
在中秋团聚之夜,无比凄凉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