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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令人无処可遁
 “这些人都是谁呀?”她拉着赵芸的衣角,低声问。“一群势利眼,听说裴先生把县令和刺史大人请来了。都凑了上来。”赵芸将她按在梳妆台前,打散她的发髻,让满头的乌发顺垂在身后。宋昔一惊:“县令和刺史大人会来?”赵芸颔首:“嗯。

 之前这些人还嫉妒你,讲了你不少坏话。如今看裴先生能请动县令和刺史大人,纷纷过来巴结。”

 宋昔讶然,为了消除流言,她还绞尽脑汁思索了好几,才想出了个开办私塾的法子。未料到,此事对先生来说,如汤沃雪,轻松解决。“不提这些了。”赵芸素净的手指穿过她的细柔乌发,托起一缕,用木梳细细梳过。

 “你小的时候,娘总是给你梳头,盘发髻。如今你要出嫁了。这是娘最后一次给你梳头了。”别意深重,赵芸神色渐凝。“娘…”她抿,抑住心底的酸楚。

 “一梳梳到尾。”长梳缓缓地滑过一手的细柔,向发梢而去。“二梳白发齐眉。”赵芸强颜欢笑,眸子已红,眼角生了一抹意。“三梳子孙满堂。”

 赵芸将手中的木梳入宋昔手中,别过脸,哽咽道:“这梳子,后就交给先生了。先生会代替娘,为你盘起高髻。”

 “真好…”赵芸用新衣的袖角蹭了蹭眼角,挑帘退了出去。门外几个捧着金钗钿合、绮罗嫁衣的年轻女子鱼贯而入。***

 宋昔半倚在窗边,身着赤红嫁衣,逶迤曳地。胭脂带勾出柳曲线,垂下几股碧玺串成的苏。

 在初秋暖下,浮翠丹,陆离斑驳。微风拂过,半掀盖头,出一角粉黛。大红盖头犹遮半面,但足够让她的目光越过人

 看到那个纵马而来的少年,一如六年前那个初秋的清晨,他一袭红衣,若烈火燎身,张扬夺目。梅花白玉簪高挽起乌发,眉目舒展,面似雪霁初晴,嘴角噙了一泓笑意。

 凝脂玉般的手指勒紧缰绳,长腿一夹马腹,止住骏马的奔袭。健硕的前蹄高扬,昂首嘶鸣,雪白的长鬃柔顺飘逸,散出剔透的泽。

 他来了!宋昔仰首,从大红盖头的隙之间,锁住了他的身影。院子里的人向外涌去,将他团团围住。

 “新郎官,新娘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接的。”一个浓妆裹的女子,用香帕掩去半张脸,抬起素手,两指捻了几下。

 裴修云睨视了她一眼,轻笑出声:“我想接的人,没有接不到的。”他从马上飞身而起,粉底皂靴踏过马背,红衣翩跹,似凌波微步,一路掠过惊呼的众人,站在了窗边。

 “昔儿,我来了。”玉手托起她的下颌,在摇曳的盖头下,一方红若隐若现,他半起盖头,俯下长身,温热的吻轻落角。

 “剩下的,为师晚上再讨回来。”他松开手,侧身闯入大门。宋昔微愣,轻抚角那抹微润,却听身后急促的脚步,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横抱起了她,她慌忙垂首,用盖头遮住自己脸上的羞赧。

 “为师,带你回家。”他温语。仿若他不是来娶她的。而是将在外迷路的她,领回家中,手中的软纤细,他一只手就能握过来。颈子间的莹白如霜雪,覆在大片红梅之上。

 他一向眼光不错,挑的嫁衣,更衬得她粉妆玉琢、楚楚动人。裴修云抱着她走出院子,有人低喃:“这不合规矩…”裴修云脚步一顿,朗声道:“今是我的婚礼,我便是规矩。”

 他声音略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尽管离开长安多年,他这种不怒自威的威仪,依旧能慑住不少人。

 他托起她的细,让她坐在马背上,他也随之翻身上马,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揽住身,这时,锣鼓喧天的亲队伍才抵达宋家。裴修云与他们错身而过,同他们颔首。

 那些身着红褂子的壮汉围堵住意追上来的三姑六婆,往她们手中入喜钱:“姐姐们,别急,喜钱每个人都有。”喧嚣渐远,裴修云清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今大婚,我不想独自骑马,也不愿你独自坐在花轿。”

 原来闹了这么一大出,竟然是因为如此幼稚的缘由。宋昔抿而笑。“你总是说要在满城桂雨的时候嫁给为师。为师虽然给了你婚礼,可为师还欠你一场桂雨。”他的声音似雪风饕夜里一盏暖酒,让人四肢百骸都温暖了起来。

 ***山苍翠,青霭漫过明镜秋水,濡了岸边的团团金色。裴修云勒马,细碎的桂花落于两人肩头,留下满襟的广寒香,他玉指捏起盖头的一角,缓慢地掀开。

 秋风萧瑟,满岸的桂花飘坠如雨,他一手揽着她的细,一手缓慢地挑去落在她乌黑发髻上的细花,他摊开手心,几颗金色的小花躺在玉润的掌心,她攥住他的手,放在鼻下,吹出轻缓热息,将清幽的桂香散向空中。

 她仰首,丹微弯,出素白的银牙。芙蓉面上,裁出两道柳眉,清润的眸底漾过细波。裴修云的手接住一朵金色小花,放在指腹中央,按上了她润的软。小花微嵌脂,金色在一片胭脂红中,分外绚丽夺目。

 “为师想知晓,鲜桂花味的吻是何滋味?”他素白手指掐住她的下颚,她浓睫轻颤,朱轻启。细小的桂花在边摇摇坠,他俯身,用微凉的覆上这点金色。

 厮磨,碾碎了小花,胭脂染红金色,将清香沁入口齿之间。口脂染红了他的,她抬起手,用指尖拭去一抹绯,他轻笑起来。

 朗目似有星辰之光。宽大的手掌搭在柳侧,带她下了马,他牵着她细润的小手,走入浓翠蔽的桂花林。

 风吹林隙,飘摇的桂雨纷落,铺出了一条黄金大道,他的长靴踩过厚积的金桂,留下浅浅的脚印,她提起裙摆,缎面绣鞋踏上他的脚印,沿着他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馥郁花香细密地织成一张天罗地网,令人无处可遁,她觉得自己似酒饮微醺,在这满目的迭翠金中,踉跄了身形。“昔儿…”她听到了他温柔的轻唤。不知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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