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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执迷
 那一刻,我突然变得怒不可遏。

 出秀简洁明了的一句话,竟是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掌,硬是把我心中那只装有负面情绪的箱子给撬开了——是以,愤怒、失望、急躁…各种情愫鱼贯而出,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尖,甚至令我一下子失去了控制,伸手扫落一套无辜的茶具,害它摔了个粉身碎骨。

 “皇上!”许是听出我险些一口气接不上来,造成这一切的女子慌忙抬起头来,她将起身搀扶,却又生生忍住了,只因她心下明白,此刻的她,已然失去了这一资格。

 “好…好…很好!看来不止是你脑子进水了,朕也的脑袋也被驴踢了!才会许你在此为他狡辩!”我一手扶住案几,随即稳住了身子“说,你接着说!朕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强忍着中的躁动,我狠声命令道。

 “皇上…”出秀泪眼婆娑地仰视着我,似是陷入了两难“奴婢…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呜…”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她突然低下头去,用手捂住了脸颊。

 弹指之间,晶莹的体如同黄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她的双肩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整个人很快泣不成声。

 “哭什么?你哭什么啊!?”看着她悲痛不已的模样,我的眼泪竟也跟着不受控制了“他算计朕,你也算计朕!朕都没哭呢,你哭个什么劲啊!”“皇…皇上…奴婢不是有意…不是有意…”女子痛哭涕,简短的一席话被她愣是说得断断续续。

 “这种事情还能无意吗?”我没好气地反问,抬手抹了抹泪。

 “奴婢…”出秀依旧哭得像个泪人儿,说起话来都噎噎的“奴婢…奴婢只有温丞相一个亲人了…忠孝难两全…奴婢…奴婢…”

 “你说什么?”出秀仍旧沉浸在悲伤中不可自拔,我却是提前一步从愤怒中出身来,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令我大吃一惊的讯息“温故离是你的亲人?”我难以置信地瞅着哭得一的女子“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出秀艰难地动了动,带着泪痕,怯生生地抬头来望“他是奴婢的…亲生父亲。”

 四个字,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登时把我雷得外焦里

 生父?亲爹?!出秀和温故离…是一对父女!?

 理清了这层意料之外的关系,我顿时觉得所有传说中的“亲爹”都成了“坑爹”

 “你有什么证据?”好在我眨了眨眼,及时缓过劲来,定睛追问。

 “奴婢的娘亲曾在弥留之际告诉奴婢,奴婢的左前有一块树叶状的胎记,乃温家代代相传…”

 同情之余,我下意识地就要靠过去一探究竟,但思忖着就算我是一个女人,这么去拉开另一个女子的衣襟,似乎也难登大雅之堂。因此,我特意板,站直了身子,吩咐出秀自行将衣裳褪去,好让我亲眼证实。

 可就在她颔首擦干眼泪并准备在我眼皮底下宽衣解带的时候,我却出言阻止了她的行为。

 看她这毫不犹豫的样子,应该是有理有据,没在撒谎——再说了,难道我还要去扒开温故离的上衣,查证一下出秀所言是否属实?

 “皇上?”然而,女子并不清楚我在盘算些什么,她听命停下了手头地动作,惑不解地注视着我。

 “不必了,朕信你便是。”我蹙眉解释道。

 出秀闻言,愣愣地凝视着我,好像过了许久才勉强回过神来,语气沉痛地叩谢隆恩:“谢皇上…”

 我面色不霁地看着她诚心叩拜,冷不丁想起了一件事。

 “他知道自己有你这么个女儿吗?”我盯着女子,严肃地问。

 “回皇上,”出秀缓缓直起身子,对上我探究的目光“温丞相并不知情。”

 所以,年前他说他膝下无子,乃句句属实?而当时,本该对端茶送水一事能生巧的出秀却千载难逢地出了差错,就是因为亲生父亲当着她的面,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她这个女儿的存在?

 将曾几何时的细节与而今获悉的情报联系在了一起,我忽觉了然。

 “他不知情,莫非是他负了你娘?”姑且排除了温故离当初做戏给我看的可能,我的脑海中忍不住勾勒出一个男人播种后就拍拍股走人的俗套情节。

 “不是的…”出秀怅然若失地垂下眼帘,不自觉地抿了抿“娘直到临终前…还握着我的手不停地说…说爹爹并非薄情寡义,只恨当年错…他和娘…才无法厮守一生。”

 “你怎么知道你娘不是在骗你?又如何确信,她没有误以为你爹是在乎你们母女的?”凭借对温故离一贯不佳的印象,我当即毫不留情地反问。

 “奴婢也曾怨过,恨过,怀疑过…可是这十年来,奴婢一直远远地看着…”她蓦地抬眼注目于我,那眼神无比的恳切“皇上,丞相他真的是一个好人。”

 “呵!”她话音刚落,我就哑然失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一般,我都不晓得此时此刻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好人’?”

 是她太天真,还是在她眼中的我太愚蠢?

 她——他的女儿,就这么煞有其事地,当着我的面儿,说她的亲爹——那只温狐狸,是个好人?!

 “皇上!”

 “这真是朕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眼见女子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我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的话“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抛弃女,目无主上,都足以证明他既不是一个好男人,更不是一个好臣子!”

 “皇上,求您听奴婢一言!丞相他没有抛弃奴婢和奴婢的娘亲,他甚至都不知晓娘亲已然怀上了奴婢!”

 那就更不应该了!

 “丞相更没有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他虽然子执拗了些,但定是一心忠于皇上的!”

 眼前人掷地有声的一番辩解令我只觉一股气堵在口。

 “出秀,你还能再可笑一些吗?”我怒极反笑,老神在在地冲女子扬了扬眉。

 “皇上…”

 “前朝的事情你看到了多少?又懂得多少?凭什么在此评头论足、说三道四?!”见她张口意补充,我一下子拉长了脸,厉声质问。

 “奴婢确实不谙朝中世事,可是奴婢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温丞相对皇上绝无二心!”

 放

 烈的争执中,出秀最后的所谓“担保”几乎得我要爆口。

 所幸话到嘴边被我强行咽了回去,然后,回炉重造成了稍显缓和的感叹句:“朕要你的项上人头有什么用!”

 “皇上您听奴婢…”

 “你给朕闭嘴!”竭力压抑着一巴掌拍碎一张桌子的冲动,我怒目而视,扬声喝止,竟忽觉眼前一黑,整个人作势就摇晃起来。

 “皇上!”出秀见状立马慌了神,也顾不得什么戴罪之身、尊卑有别,这就冲上前来,一把扶住了我摇摇坠的身子。

 毫无预兆的头晕目眩也把我吓得不轻,我在她的搀扶下坐到了软榻上,扶着额头不住地息,以平息心头的怒气。好一会儿,我才渐渐调整了呼吸,眼前也恢复了清明。

 而我缓过劲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猛地甩开了出秀的手。

 她旋即意识到自身的僭越,一脸愧疚地向后倒退两步,重新跪在了地上。

 良久,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满朝文武唯他马首是瞻,贴身侍女为他舍命求情,就连我身边最信任的那个人,也不愿意无条件地站在我这边支持我的看法…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何他们谁也看不到,他温故离几次三番使出的明暗箭和那终叫我堵心的可恶嘴脸?

 难道他就隐藏得这么好?让人揭不开那张被阴谋诡计所浸染的面具?

 不,我不信,我不认!

 我拧眉合着眼皮,看似闭目养神,实则思绪转。

 她不是很相信她的那个亲爹吗?那我就用事实证明给她看,证明给所有遭其诓骗的人们看,他有多么不值得他们为之付出。

 脑中一计成形,我蓦然睁开双眼,眸光一转,落于出秀面带泪痕的脸庞。

 “他究竟是忠君爱女,还是无情无义,一试便知。”剧烈起伏的口终究趋于平静,我一字一顿地说着,引来了出秀诧异的注目“朕倒要看看,他会不会为了认你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俯首认罪。”

 说罢,我蓦地起身迈开步伐,朝着屋外走去,也不去观察女子此时的神情。走出没多远,身后忽而传来了她惊慌失措的呼喊。

 “皇上…皇上!奴婢求皇上不要治他的罪!”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她跪在原地失声恳求着“此事当真与他无关啊皇上!求皇上明察啊皇上!”

 “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前,你别指望能离开这里!也休想做任何事、传任何话!”我并不予以理会,只顾脚底生风一路向前,同时不忘朗声粉碎了她所有的念想。

 “皇上!皇上…奴婢求您…奴婢求您…”

 后方染上哭腔的乞求仍不绝于耳,我握紧了双拳,狠下心板起了脸。我命令几个宫女、太监好生监管着女子,不得让任何人与之接触、交流,然后才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朔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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