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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义云大变
 段义云拧了帕子,递给丹菲。丹菲红着脸接了,侧过身去,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和灰尘。

 她大哭一场,双眼和鼻头还是通红的,嗓子也有些哑,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快。一时间好似天地山河在她眼里都焕发了新的色彩,仿佛之前一直有一层灰纱笼罩,如今那纱被一把掀开了。

 段义云沒死,这说明至少丹菲的过去里,除了刘玉锦外,还保留了另外一份念想。

 “郎君,人带來了!”崔家部曲将几个五花大绑的男人抓了过來“不负使命,一个都沒跑。郎君您看怎么处理?”

 崔景钰朝丹菲看。丹菲点了点头。

 这几个人,就是先前她撞见的韦皇后派來的刺客。

 那个孙郎一见丹菲,立刻磕头,连声道:“娘子饶命。小的也不过听命行事。小的愿率兄弟们投相王,效犬马之劳。娘子饶命,相王饶命!”

 丹菲蹙眉,有些犹豫。

 那孙郎直起声还要说什么,突然斜里一支弩箭來,穿过他后心从前钻出,带出一簇血花。孙郎双目圆瞪,喉咙里发出咯咯声,砰然倒地身亡。

 段义云下意识将丹菲搂住,护在怀中,朝前怒目以对。

 李隆基率着侍卫策马而來,手执一架弓弩,面色狠厉,道:“背主之人不可留!若他们告发了阿菲,让她如何自处?”

 崔景钰以目光询问相王。相王嗟叹,摆了摆手。

 侍卫们立刻扑上去,将剩余的几名刺客几刀刺死了,顺势丢进了河中,祭了河神。

 李隆基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望去,一眼就见丹菲正依偎在段义云的怀中,手还紧抓着他的袖子。段义云也是一脸理所当然地拥着她。

 李隆基的惊讶溢于言表。

 崔景钰扫了扫搂在一起的两人,嘴角“这事闹得太大,带会儿回营地圣人问起,相王打算如何说?”

 “就说遇了虎豹,幸而崔郎在侧,将他救了。”李隆基沉声道。

 相王点头。他自家也不想这时候就和韦皇后公然撕破脸。且不说韦皇后权势大,最重要的是,圣人对其深信不疑,百依百顺。非韦后生的儿女都要退去一之地,更何况他这个兄弟乎?

 “护送相王回营。”李隆基吩咐下去,他带來的数十名侍卫将相王扶上马,浩浩地护送他而去。

 丹菲看到崔家人在收拾那些虎豹尸首,道:“好歹留一头豹子给我。皇后让我來狩猎,我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崔景钰看了她一眼,指了一头豹子,让人抬了过去。

 这头豹子还真是丹菲杀的。钢箭精准地从左眼入,深进脑子里。豹子当场毙命,还沒伤着皮

 段义云不赞了一声“阿菲,你箭术越发好了!”

 “入宫后疏于练习,已退步许多了。”丹菲腼腆笑。

 段义云道:“我方才也猎了一头豹,个头比你这头还大些。回头把皮子送给你垫脚。”

 “旁的女官怕是要眼红了。”丹菲笑道。

 “不怕。”段义云清楚宫中规矩“我再送里两槲东珠,鹿茸野参,你那去孝敬尚宫,笼络同僚。旁人只当我巴结皇后女官罢了。”

 丹菲想也是,点头微笑。

 “该回营了。”崔景钰冷冷地话了进來“回去后还需去见圣人,阿菲也要去给皇后一个代呢。”

 段义云柔声对丹菲道:“皇后问到,你只管一问三不知。其余的事,交给我们男人來办。”

 丹菲柔顺地嗯了一声。

 沒有客套疏离,也沒有倔强反驳。

 崔景钰青了脸,李隆基酸了牙。

 段义云扶丹菲上马,还顺手摸了摸红菱的脖子“小红菱呀,你最忠心了,一路都跟着你家娘子的吗?”

 红菱认得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两人并驾而驱,一路上小声地说着话。

 “阿江死了…”丹菲艰涩道“她托付我的事,我也沒办好。”

 “不!”段义云握住她的手“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你是我们段家的大恩人呢。”

 丹菲苦笑了一下“你又是怎么着?当时人人都说你死了。”

 “突厥兵以为我死了,丢我在雪地里。后來有人來战场拾遗,见我沒死,就把我救了回去。那户人家当我是个小兵,也沒在意。我醒來已是数后,到处都说我们父子都死了,又说我父亲墨贪。我便知道是韦家做了手脚。我当时孑然一身,自知无力为父申冤,便等伤好后就去投奔了张将军。我也不敢连累张将军,隐姓埋名投了军。文是我母姓。”

 三言两语,丹菲却是听出來了风霜雪雨、生死惊险。

 “本以为阿江还活着呢…”说到此,段义云又有些哽咽。

 丹菲反手握紧他的手。他们两人如今同病相怜,都是孤单人。

 段义云道:“如今我回來了,你也沒有必要再待在宫里了。景钰说他有法子将你弄出宫來。我现在在长安里和乡下都置有屋,虽然不大。你到时候住在长安也好,住在乡下也行。回头我在派人将你父母的坟迁回來…”

 “我不走。”丹菲轻柔却坚定道“我与相王和郡王有过约定。我要为父平反!”

 段义云面色严肃“你已立下不小功绩,方才还救了相王,这已足够了。”

 “不够。”丹菲坚决道“光是给家父平反还不够,我还要替他立功!”

 “这小女子,怎么倔强?”段义云气得面色发青。

 丹菲有些微微惊讶。记忆中那个永远温柔和煦的男子,怎么变成眼前这个肃穆强势、悍霸道的武将的?段义云身上散发出來的强悍,是只有征战过沙场、浴血拼杀的武将才会有的气势。

 他已变了。

 家破人亡,敬爱的父亲蒙受冤屈,妹子惨死,继母弟妹沦落掖庭,亲族被贬谪…这一桩桩事,将当年那个心怀良善、温和谦逊的男儿,改变成一个双眼阴郁、冷峻多疑的男人。

 丹菲心头一阵疼痛,半晌才道:“云郎,我这也是为了成全自己。你不是我,你不懂。”

 段义云见她神色黯淡,心中愧疚,又转而温言软语地哄起她來,说自己得了圣人许多赏,要送丹菲一对蓝珊瑚的花簪云云。

 李隆基和崔景钰骑马跟在他们身后,看两人亲亲热热地头接耳。

 “他们两人…一贯这么要好?”李隆基的嘴角了又,忍不住问。

 崔景钰淡淡道:“说是相识好些年了。”

 曹丹菲人前一贯要强独立,偏偏会往段义云的怀里扑,这可不是普通的相识。这分明是有旧情的。看段义云那宠溺怜爱的眼神,怕也早就情深种。

 “这两人说起來倒门当户对。”李隆基笑道“我还说她一个年轻少女,怎么心硬如铁,对我不理睬也就罢了,和你接触频繁,却也沒对你动心。原來是心中早就有人了。如今情人死而复生,于她确实是一天大的喜事呀。”

 李隆基望着丹菲柔韧匀称的背影,见她柳纤细,修长矫健。他其实喜欢丰腴美人,丹菲若能胖上几分,眼神再柔软些,笑容再妩媚些,就再完美不过了。可大概正是因为她不够完美,又不屑为了他去改变,反倒让他对她更感兴趣。

 “你有婚约,我有妾。若论起來,她同段义云倒最般配。”李隆基懒洋洋地伸

 过了片刻见崔景钰沒有回应,李隆基扭头打量。崔景钰俊美面容仿佛笼罩着一层冰霜,双目漆黑幽深,浑身散发着凛冽寒意。

 李隆基吓了一跳,待要再问,崔景钰一,越过段义云和丹菲,冲到前面去了。

 既然相王打主意将遇刺的事遮掩下來,刺客的尸体全都处理了,对外便只说是遇了虎。及时赶到并救下相王的崔景钰自然成了英雄人物。

 圣人安抚了兄弟,又将重赏了崔景钰一匣子金珠,帛三百匹,那两头老虎也都让他自家带了回去。段义云迟來一步,也被赏了金珠。

 丹菲杀的豹子抬到韦皇后面前,一众贵妇们纷纷惊呼,赞不绝口。

 韦皇后却是不见喜怒,只问道:“听说相王遇刺的时候你也在?是怎么一个情景,说來听听。”

 丹菲道:“奴进山不久,女郎们说要分头行动,大伙儿便散开了。奴在林子里随意走,听到南边有动静,就赶了过去。其实奴赶过去的时候,相王已被救下了。侍卫们都在围剿那些虎豹。奴看到有一头漏网的豹子,赶过去一箭了下來。后來临淄郡王就带兵赶來,将相王护送回了营地。”

 韦皇后问:“可还看到其他的人?”

 丹菲道:“当时人又多又,豹子咬伤了不少人,那场面血淋淋的着实吓人。在场的全是男子,景钰表兄见我跑來,还训斥了我,让部曲送我回來了。”

 韦皇后见问不出什么,便让丹菲退下了。

 柴尚宫擦着丹菲的肩进了帐里,附在韦皇后耳边低语几句。韦皇后脸色一变,随即借口身体不适,让命妇们退了出去。

 “人都死了?”

 “韦家人已在下游将尸首找到了,一个不少。”柴尚宫道

 韦皇后冷笑“果然不出纪公所料,相王宁可吃亏,也要息事宁人,不敢同我对峙。只是这次打草惊蛇,后再想杀他,却不那么容易了。”

 与此同时的相王帐中,太医为相王重新包扎了脚伤后,带着弟子退下。几个儿子守在一旁,皆一脸义愤之

 “父亲要忍到何时?”长子李成器的脾气是诸子中最温和的,此刻也气得脸色青紫“那毒妇竟然当着圣人在场,都要对父亲下毒手。今若不是崔四郎及时赶到,父亲恐怕…”

 相王叹气“那几个活口眼都不眨一下就肯背主,哪里信得过?万一待到大家面前,张口反悔,我们如何收场?”

 李隆基削着一,冷声道:“大兄,父亲,此事只是暂缓,却是就此放过了。这一笔笔帐,儿子都替您记着呢。将來定要那毒妇如数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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