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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殷勤
 到底是亲戚家的事,大老爷和大太太也只能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不好问出口。∑。 ?

 到了晚上,又赶着派人送了丧仪过去,全了亲家的礼。

 张家连声道谢,又托管家传话,说是要合家奔丧,在本家守孝三年,江南的产业,就由管家照料,到时候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势必是要请亲家多多看顾。

 大老爷现管着江南,放着张家是姻亲,张家又怎么会在江南遇到多少难事。

 也不过是白嘱托一句罢了。

 大老爷就庄重应了下来。

 又问张先生打算何时上路,亲自把张家一行人送到了十里亭方才回转。

 果然进了十月,皇上又提拔了鲁王,许他回京治病,又叫鲁王把嫡长子带进京中,让皇上享一享天伦之乐。

 老爷子身子骨一康健,想的就不是调教继承人,而是要均衡一下局势了…

 大老爷和大太太都觉不齿。

 皇上就是这一点多疑的毛病,无论如何都改不掉。

 许家的回信也随之到了。

 却是没有说起亲事,只说起了商队的事。

 历来的盛世,都是有开疆辟土,有万国来朝。

 皇上是再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开拓西域,高兴之余,却也酝酿了两三年,预备再开远洋航路,下一次西洋,再现前朝永乐年间万国来朝的盛况。

 万国来朝,增添的是皇上的功绩。

 但这远洋商队里埋藏的,却是惊天的利润了。

 大秦上一次成规模地官方远航,已经是百年前的事。

 就是百年前的那一次远航,带回来的就有稀罕的宝石、难得的西洋美人儿…

 念在平国公父子的功绩,皇上前些日子已是出让许家训练水师的意思,将来出航时,就由这一支水师保驾护航。

 这是有意往平国公府里送银子呢。

 虽然到时候出航的时候,掌事的按例肯定是内侍,不会有勋贵的份,但许家又得宠,又沾了差事的边,私底下打点两三艘大船,附官船南下,水师一路打点照应,是免不了的。

 南洋海上并不太平,海盗横行,历来商船出海,多的是船翻人亡,血本无归。也因此,高门大户很少涉足海上生意。

 但这一次有水师附航,又会特别照应,就大大地降低了风险。

 平国公府就是来问一问杨家,有没有意思入一份股的。

 大老爷就袖了信来找大太太商议。

 倒也没有特意回避儿女们。

 管家,讲求的就是言传身教。

 对着泼天的富贵相邀,该怎么衡量得失,如何分析里头的涵义,都是当家的主母、主人,应该学的功课。

 儿女们年纪也都大了,也该开始学习世情这一门最简单,也最深奥的课程。

 “海商这种事,本来就是把全副身家攥在手里走路。海航风险大,船翻人亡,很可能血本无归。”大老爷就徐徐地向大太太分析这一单生意的风险“海商就是这样,赌大,能平安回来,少说也是一本十利,有时候百利、千利乃至万利,都不是没有可能。”

 大太太听得也很专心。

 朝廷多年没有船队下南洋,不论是大太太还是大老爷,都没有做过海上生意。

 “本钱又大…别看许家最近才打了大胜仗,捞了不少油水,却未必敢独立吃下这一张单子。毕竟世家大族,什么时候求的都是一个稳字,他们预备和我们秦家、孙家各占二成五的股,到时候水、给伙计分红除外,纯利多取一分。”

 渠道毕竟是许家提供的,只多取一分的利,不算苛刻。

 几家人都是血亲、姻亲,关系亲密,也都是太子身边的近人,这一单生意,耗时必定也很久。

 就又把几家人密密地捆绑在了一起。

 大太太就低头盘算起来。

 半晌才问“一股是多少银子?”

 大老爷神色不变“二十万两。”

 大太太还没怎么样,几个儿女都是倒了一口冷气。

 虽然当时民间海运逐渐兴旺,白银渐渐地了下来,但二十万两,依然是一般百姓不敢企及的数字。

 许家一规划就是两股半,那就是五十万两的支出…

 大太太却还是面不改

 可见杨家的家底多厚了!

 七娘子心中也不赞叹杨家的富有。

 也难怪二太太是拼了命的想把几个堂哥往大房

 两房分产早,大老爷那时候还不是江南总督,分给二房的家事,肯定是没有这么丰厚的。

 五娘子和六娘子也是拼了命的互相使眼色,看着九哥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当时天下的权贵虽多,像杨家这样且贵且富的,却没有多少。

 几个女儿的陪嫁,却又都有限,将来这敌国的财富,还不是都要留到九哥手上?

 九哥倒依旧是淡淡的,好像这天大的富贵,也动不了他的心。

 大老爷看在眼里,倒是欣慰起来:大户人家,取的就是子侄们的这份稳重。

 大太太沉盘算了许久,才喃喃问大老爷“这一单生意,几年能结算?”

 大老爷就笑“少说也要三年,多则五年,都是说不清的事。”

 大太太就又沉思起来。

 大老爷趁机考九哥“你看这单生意,做得做不得?”

 九哥沉思了片刻,有几分不好意思“纵使家财万贯,睡不过三尺,食不过二两。世家大族,以安分守己为要,咱们家人口又少,儿子倒觉得,家业再大,守不住,也是枉然…”

 大老爷和大太太的眼睛都是一亮。

 就连七娘子都对九哥刮目相看。

 五娘子、六娘子更是面讶然。

 大老爷就难得地畅笑起来,拍着桌子称赞大太太“秀菲啊,你倒是把九哥教养得好!”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九哥这才微微一笑,还略带了些羞涩。

 衬着昏暗的烛火,越发显得他面若冠玉、目似晨星…

 不知不觉间,九哥也已经长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七娘子就乘着大老爷高兴,娇憨地问大老爷“爹,咱们虽不参大船队的股份,可能不能也随手买一艘小船,置办些玩物儿过去,是赚是赔都不要紧,图个开心就是了。”

 大老爷不免发笑“买船做生意,这里面是多少事,就因为你女儿家的几句话,全家上下就要跑断腿?”

 就连大太太都被七娘子逗乐了“我们家小七倒是难得犯傻。”

 众人就都笑“是,我们家小七真难得犯傻 。”

 七娘子红了脸,不依地跺了跺脚,一扭身“不过想攒几个私房钱…”

 大太太就慈爱地把七娘子揽到怀里“缺钱使了,就和娘说一声,娘自然给你送来的。”

 转头就吩咐立冬“回头给——”扫了六娘子一眼“三个姑娘送点钱去!我们杨家的女儿,手里短了钱使怎么行。”

 大老爷看着这母女和乐的景象,眼底一片温存。

 就笑着问六娘子“手里的钱还够使吧?”

 大太太不由就又扫了六娘子一眼。

 六娘子忙笑“够,我又没有什么花钱的地儿,钱匣子满得都快合不上了,还惦记着和大雪商量,到寒山寺上香的时候,布施一些积积德!”

 大老爷满意地点点头,又训诫儿女们“这钱财来得快,去得也易,唯有乐善好施、积德积福的人家,才能长久兴旺,宅心仁厚四个字,是一定要挂在心头,时时刻刻都不能忘的。今我们杨家若仗势欺人,明失势,身边不知会有多少双踩我们的脚…都知道了?”

 几个儿女就又起身受教。

 吃过晚饭,儿女们各自回房,大太太当着大老爷的面把对牌递给梁妈妈,让她去小库房找药妈妈领钱。

 “也不要多给了,一个人送上五十两,明再叫纤秀坊、宝庆银的人上门,给她们做颜色衣裳、打些时新的首饰。”

 也就是说,这五十两只是给女儿们得闲零花,买自个儿中意的胭脂水粉用。

 以苏州的物价,五十两银子够寻常人家宽宽裕裕地过上一年,拿来买水粉,也不知几世才能买完。

 大老爷笑话大太太“对女儿们倒是越来越大方。”

 大太太从前教女甚严,虽然手上大方,但也难得叫纤秀坊上门裁衣。

 倒是这几年,手里越发撒漫,三不五时就叫宝庆银的师父打首饰、纤秀坊的绣娘裁衣裳…又是修小花园,又是讲究日常的吃穿用度…

 大太太也叹息“年轻的时候还好,现在老了老了,看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心里真是不想委屈了她们,花一样的年纪,没的还要为了一点衣服首饰花心机。”

 就说起了李家的事。

 “上回去李太太家,十三娘打扮得玉娃娃一样,几个庶女身上却还是那几件颜色衣裳,回头小七告诉我,才晓得去年都穿过了,今年改一改大,再穿。”大太太啧啧连声“李家也做了这么多年的江苏布政使,你看李太太对几个庶女还这么苛刻。我看着都觉得不忍心。”

 人就是这样,一安稳下来,就容易老,一老,就容易心软。

 大太太也是渐渐地了老态,快五十岁的人了,鬓边也多了几丝白发。

 就要比以前慈祥得多。

 大老爷看着大太太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儿子多,也有儿子多的不好,李家虽然连年也有些进项,但挡不住儿子都到了娶亲的年纪。李太太也难。”

 大太太有些酸味“只生一个,也没有什么不好,这家财就是再多,十几个儿子一分,也就不显眼了。”

 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大老爷倒是心中一动。

 “这许家的事。”他和大太太商议“人家盛意拳拳,我们也不好贸然回绝,我看,股,还是要掺一份的。”

 如若不然,才把两家结亲的动议往后推,又回绝了许家的好心,许家难免会犯嘀咕。

 九哥毕竟小了,没有看到这一层。

 大太太也点头“不过两成五的股份,我们吃下来也吃力了些…”

 “我是想。”大老爷就徐徐道“文清和我们来往也有多年了,人品如何,我们也看得清楚。你不是和我说过,李太太想把小七说给十一郎,后来小七被写进你名下,又换了小六?”

 大太太神色一动。

 “不是说,十一郎在京城说了一门好亲…”她难免有些踌躇。

 大老爷叹了一口气“说是说定了,可惜,昭明二十一年那一场时疫,也去了。”

 昭明二十一年,京城有一场小小的时疫,说来也巧,好几个富贵人家的小姐,都在这一场时疫中去世,有好事者就编纂了“女儿疫”的名头,广为散播。

 “也是那一场时疫?”大太太很吃惊“这么说,倒是和达家三小姐一年去世的。”

 对这个达家三小姐,大太太始终是念念不忘。

 大老爷好笑“什么达家三小姐,权二才是。”

 又感慨“说来也是,世事弄人几个字,真是再对也不过。权公子医术通神,连皇上当时,据说只有一口气就要去了的,都能妙手回,令圣上痊愈如常。哪里想得到自己的未婚却是耽误了病情,再也救不回来了…”

 权仲白因在军中效力,耽误了达家三小姐的肺炎,致使三小姐绵成疾有了病,后来在昭明二十一年又染了时疫,病情越重,当时权仲白人也就在京城,可惜却是关在乾清宫中,两耳不闻宫外事,一心侍候皇上的病情。

 后来皇上痊愈,这才匆匆忙忙为达家三小姐扶脉,三小姐却已是积重难返,单凭药石之力已无法回,又是未嫁的女眷,不好行针灸之术,无奈之下,两家匆匆成亲,却是神医手段再高也无力回天,成亲仅三,三小姐就香消玉殒。

 这一段故事被好事者编成了鼓词传唱天下,杨家人也都是知道的。杨家虽然和权家走得不近,但大太太却还是很欣赏权仲白的人品,闻言也叹息了一番,才沉“说起来,孩子们都还小的时候,也是见过面的,小七还和我提过,说是十一郎对六娘子很有几分另眼相看…”

 “这样的生意,不是自家亲戚,总不好贸然拉人入股,不然两头都不放心。”大老爷就沉着指点大太太“你明对李太太口风,若是十一郎还没有看中别的人家,我们就应了这门亲事。十一郎这孩子稳重上进,配小六,足够了。”

 大太太想了一回,才应下来,却又面

 “当时推托的时候,说的是要等姐姐们都说了亲,才轮得到小六…”

 眼下就放着个五娘子,都十五岁了,还没有定亲。

 大太太这是在婉转地催问五娘子的亲事。

 大老爷倒也没有瞒着大太太的意思“五娘子的亲事也快了,三姐信上还说,皇上有意走通航路后年年来往贸易,凤佳这孩子会随内侍南下练兵,估计就是要把太湖的水兵厂重建起来,已备逐年补充兵源练兵之用。说起来,他要在苏杭一带盘桓上大半年呢。”

 这才委婉地推托了结亲的意思,就把许凤佳打发到了苏杭一带来,显然许夫人是看透了杨家的顾虑:担心许凤佳子不够沉稳,不是佳婿。

 这一次,平国公世子与其说是来练兵,倒不如说是来让大老爷大太太相女婿的。

 大太太就怔住了。

 半晌,才神色恍惚地喃喃“三姐她,就这么想和我们家结这门亲…就这么喜欢小五?”

 大老爷看了看大太太,似笑非笑,半天都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某人要出场了…

 不容易啊,这一别,六七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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