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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殿内一片安静,仿佛连呼吸也轻得几不可察。

 “外祖母…”昭萱唤了一声,将脸搁在她双膝间,软声道:“萱儿喜欢端王妃,与她是自小的情份了,不喜欢端王表哥。外祖母,别让萱儿难做好不好?萱儿不想坏了和端王妃的情份。”

 太后轻轻地抚‘摸’着孙‘女’的头发,顺着她的发,手往下滑到她的背脊,‘摸’到了年轻的少‘女’那硌手的背脊骨,声音极轻:“哀家的萱儿…若是连哀家都不在了,将来还有谁怜惜你呢?”

 听到这话,昭萱郡主不知怎么的,鼻子一酸,眼泪便了下来。怕太后发现,她悄悄用袖子里的帕子住脸一会儿,才闷闷地道:“外祖母说什么呢?外祖母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萱儿会永远陪着外祖母…”

 “傻丫头!”太后拍着她的背,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儿一般,轻轻地道:“哀家的萱儿将来必定尊荣无限,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昭萱郡主微微侧脸,目光看向旁边伺候的老嬷嬷,那老嬷嬷面容肃穆,垂着眼睛,教人看不清眼里的思绪。在她如此的注视下,她仿佛未察觉丝毫,神‘’一丝不苟,没有丝毫的变化。

 原本像小‘女’孩一般的眼神倏地变了,变得森冷狠戾。

 午后不久,太后身体支撑不住,终于去歇下了。

 等亲手伺候太后歇下,昭萱郡主方离开了太后的寝宫,去了旁边宫殿。

 刚出了‘门’口,炙热的阳光一阵晃眼,昭萱郡主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眼睛里的酸涩。她仰起脸,金‘’的阳光从树稍间洒落在脸上,星星点点,落在她苍白瘦削的脸庞上,肌肤下的青‘’血管仿佛隐约可见。

 “郡主,太阳大,还是先回去罢。”星枝小声地道,见她似乎想晒太阳,心里不有些急。这种正午的阳光最为毒辣,以郡主的身体,再晒一会儿可就要中暑了。

 昭萱透过树头看着高空处晃眼的太阳,安静的午时,谁也不敢打扰太后歇息,宫‘侍’们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发生一点儿声音,打扰了浅眠的太后娘娘。

 “郡主,回去吧。”

 听到星枝的声音已经近似哀求,昭萱郡主淡淡地点头,敛着袖子沿着林荫处行走。不过快到她居住的寝宫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快的童声,昭萱郡主微微皱眉,眼里‘’出了厌恶之‘’。

 脚步一转,昭萱郡主出了宁馨园,便见到宁馨园不远处的‘花’园里正在踩着新栽好的‘花’木玩乐的代王,几名‘花’匠缩在一旁,想阻止又不敢,眼里已经出现了焦急之‘’。

 “来人,去将代王给本郡主提来。”她淡淡地吩咐道。

 听到这话的宫‘侍’们面面相觑,正迟疑间,一名‘侍’卫已经出列,大步上前,在代王及周围的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拎住了代王的后衣领,直接一个纵步跃到了昭萱郡主面前,将代王直接种到昭萱郡主面前。

 昭萱郡主‘’角扬了扬,破天荒地看了眼那‘侍’卫,发现这‘侍’卫出乎意料之外的年轻,他身材极高,但却显得瘦弱,而且一个大男人,竟然长着一张像姑娘般清秀的脸,虽然绷着脸孔,但是没有丝毫的冷峻之‘’,反而让人觉得他稚气未

 估计也是这般年轻,才敢做出这种事情,不像其他人,思量比较多。

 自从上回她被代王撞下台阶晕过去后,因为太后护着她,皇帝舅舅没办法,方派了个两大内‘侍’卫到她身边来保护她。她对这种事情不在意,连那两个‘侍’卫长什么模样也没瞧清楚,甚至连名字也不记得了。

 “大胆!你干什么?你知道本王是谁么?胆敢如此对待本王…”代王气得拳打脚踢,可惜他短胳膊短‘腿’,根本没有伤到那‘侍’卫分毫,气得更是破口大骂,看向昭萱郡主的眼神更是恶毒。

 这眼神真讨厌!

 “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小心我将你眼珠子挖了!”昭萱郡主淡淡地道。

 代王吓住了,既管这‘女’人说得平淡,但他还记得上回她‘’了他一巴掌,‘’得他脸都肿了,但是不仅没有受到父皇的惩罚,甚至还要他去给她道歉。凭什么啊?不过是个无母父不理的病殃子罢了!可是,那种被呼巴掌的疼却记在了心里,让他一看到这‘女’人就有些发悚。

 “你、你敢,父皇知道了会饶不了你的!”代王‘’厉内荏地叫嚣着,又呼喝远处的宫‘侍’过来救他“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不过来救本王?若是本王少头发,小心父皇杀了你们!”

 那两个宫‘侍’也急得不行,忙跑过来,然而还未到跟前,便一头栽到泥土里了。再仔细看,原来是捉着自己的‘侍’卫用石头击中他们的双‘腿’,让他们跌倒。

 代王这下子终于吓住了,小脸惨白惨白的。

 昭萱郡主随意看了眼,伸手轻轻地拍打着代王的脸蛋,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支尖利的发钗,在指尖闪烁着银光,对着他的鼻子戳了下。

 代王只觉得鼻尖一疼,目光越发的惊恐,声音都发颤了:“你、你、你要做什么…”说着时,就见那银钗最尖的一头对着他的左边眼睛,缓缓地移了过来,看起来就要戳爆他的眼睛,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再哭就‘弄’爆了你的眼珠子!”

 ‘’测测的声音响起,吓得代王再也不敢哭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站在树荫下,瘦得仿佛只剩下皮包骨,肤‘’惨白惨白的,嘴‘’上没有一点‘’泽,一双眼睛却黑得可怕,穿着素‘’的衣裙,阳光隐入云层中,光线变得暧昧起来,使她看起来就像个‘女’鬼——太可怕了!

 “记住,以后见到本郡主要绕路走。若是遇到了,也有礼貌一些,不然…”

 看到那支银钗又移了过来,吓得差点‘’‘’子的小破孩这回不敢再动什么恶毒的心思了,忙不迭地点头,只求离这个像鬼一样可怕的‘女’人远远的,他再也不来惹她了。

 昭萱郡主看着小孩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可怜样子,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柔声道:“表弟真是的,这么大了还如此爱哭,皇上舅舅看到了可要笑你了。好了,这里是外祖母歇息的地方,以后莫要到这里来玩,吵到她老人家就不好了!”

 代王:“…”即便一脸温柔,‘女’鬼还是很可怕啊!

 等代王像只吓坏的兔子带着那两个宫‘侍’离开后,昭萱郡主眯着眼睛看了会儿远处,在星枝的提醒下也回了宁馨园,顺便将那名‘侍’卫一起捎了进去。

 回到房里,星枝星叶和宫‘女’们殷勤地伺候着,昭萱抬了抬手,眉头都不用动一下便让人伺候得舒舒服服。加上刚才恐吓了人后,心情舒畅,这会儿就算喝那种难喝得要死的‘药’,也不会觉得难受了。

 坐在炕上,昭萱郡主喝着‘药’茶,淡淡地问道:“名字,年龄。”

 年轻的小‘侍’卫迟疑了下,拘谨地道:“聂玄,十五岁。”

 “这么小?”昭萱郡主又打量那张清秀得像小媳‘妇’一般的脸,怨不得呢。

 是男人都不喜欢被‘女’人说小,聂玄清秀的脸微微一红,想说什么又因眼前之人的身份,只能憋住,将头低了下来。

 昭萱郡主看得有趣,这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样,更让人想欺负。又逗了两句,发现他的脸快要红成虾子了,方道:“行了,你以后就到本郡主这儿当差,只要不做出什么背主的事情,本郡主不会亏待了你的。”

 让人赏了这‘侍’卫后,便让他下去了。

 聂远捏着昭萱郡主赏的荷包,里面装的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不’了下嘴角,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屋子,心说这位郡主行事果然是暴又没头脑,和以前一样。刚才唬吓代王时的那种凌厉深沉,果然是装的。

 等聂玄离开,昭萱郡主盘‘腿’坐在榻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星枝看得有些担忧,不知道郡主怎么了,是心情不好么?还是刚才太后对她说了什么?以往每次端王妃进宫时,郡主的心情都会好上一天,今天端王妃进宫的日子,她原本心情也很好,可是从太后那儿出来,心情好像就变了。

 “郡主…”

 昭萱郡主‘’了‘’脑袋,说道:“去准备笔墨。”

 星枝听话地下去了,很快便准备妥当,便见郡主提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然后直接折了起来,拿了一本诗经将那纸住。

 星枝眨了下眼睛,郡主这是要给端王送信么?应该是先前太后说了很了不得的话,所以郡主才会主动联系端王。想罢,星枝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担忧,太后疼爱郡主不假,但也太疼爱了,估计会一意孤行。

 ******

 六月结束,进入七月份时,江南终于传来了消息。

 阿竹看着从江南传回来的信件,了解了江南盐政的事情发展后,不若有所思。江南大批官员纷纷落马并不奇怪,而几个老牌的世家也被派去的钦差收集到了一堆罪证,抄家是少不了,整个江南可以说是血雨腥风。

 江南距离大夏政治中心‘’远的,这一片血雨腥风还动摇不到京城,但是京城的气氛却开始变了。

 阿竹合上信件,决定在她生孩子之前,她还是少出‘门’吧。

 过了几天,严青菊又‘’着肚子过来了。

 阿竹‘摸’‘摸’这妹子的脑袋,嗔道:“这大热天的,来回跑,你也不嫌热。”

 严青菊笑得柔柔的,轻声道:“哪里会热?我想三姐姐了嘛。”

 阿竹只是笑了笑,说道:“半个月前你才跑来一次,在这里多呆了些时间,镇国公世子便来接人了,显然极是紧张你。你不会又和他吵架了吧?”阿竹怀疑地问,心说那两个人吵得起来么?这朵小菊‘花’眼眶一红,滴两滴泪,男人什么都软了才对。

 “没有,我从来没和世子吵架的,三姐姐别‘’想。”严青菊笑得腼腆“咱们三观虽然有些不符,但是闭闭眼就过了,夫也就是这么回事。”

 阿竹:“…”妹子你拿我的话来搪我好么?你懂得啥叫三观么?

 用过午膳,两个孕‘妇’又到‘花’园的树荫下散步消食,丫鬟们跟在她们身后,直到走累了,便到水上的凉亭中坐着吹风。

 “三姐姐,最近京城的局势有些不定,端王殿下现在在江南,而且还协助钦差查寻江南盐政的,估计会有很多人找上‘门’来求情,三姐姐到时候千万别出面。”严青菊细细地叮嘱道。

 阿竹抿嘴一笑,说道:“这事我知道,你就放心吧,外头的人都知道我害喜好几个月了,还没好呢。”

 其实六月中旬时,她已经不害喜了。只是从陆禹寄回的家书中隐约可知江南的情况不好,决定还是继续“害喜”吧。所以这段时间,各府投来的帖子她都让耿嬷嬷处理了,没有作任何回应。

 严青菊挑了下眉,没想到阿竹反应也如此快,又道:“除了这事情,还有一件事,三姐姐近来寻个机会装病,别太频繁去皇庄吧。”

 “为何?”阿竹有些讶异。

 严青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然后靠近她道:“看时间,明年昭萱郡主就要出孝了,听说太后近来正为她打算呢。”见阿竹看着自己,严青菊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道:“妹妹知道三姐姐和昭萱郡主的情份不一般,可是太后娘娘有些老糊涂了,难免会异想天开。”

 阿竹听罢,有些好笑,却说道:“放心,我相信昭萱。”而她也愿意相信昭萱郡主。

 严青菊看她与平时不变的笑容,原本浮躁的心也跟着安静下来,忍不住想要接近她,靠近她。她想,昭萱郡主虽然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但若不是为了三姐姐,她的情义也要打折扣。她的三姐姐就是这样一个人,会让人打从心里感觉到安心,让人感觉到温暖。

 明明只是个平平凡凡的人罢了,但是接受过她的好后,会让人依恋,没有人舍得放手。

 因为那是世间最干净的感情,没有掺杂任何的虚假。

 这就是她的三姐姐!

 ******

 严青菊在端王府的别庄呆到了傍晚,直到纪显下衙时,顺便路过来接她。

 纪显表示,若不是看在她是孕‘妇’的份上,他还不屑来。当然,他这么想的时候,动作却轻得不可思议,护着严青菊上了马车。

 夫俩坐在马车里,纪显支着脸看着对面的‘女’人,直到她被看得低下头去,显出一副柔弱可怜相时,明明知道这是假的,仍是止不住的心软怜惜——或许这便是男人的劣’罢。

 “你和端王妃感情倒好。”纪显开口道。

 严青菊不知道他这话是羡慕还是讽刺——嗯,她就当他是羡慕行了,反正他也没个能‘’心的兄弟,便柔和地笑了下,说道:“妾身与三姐姐自小一起长大,情份自然不一般。”

 纪显‘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是么?就不知道将来若是她…你们的情份还能不能如现在一般。”

 严青菊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依然道:“那是自然的。”

 “真是…”纪显突然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女’人了,明明对所有人都能狠,但是对上端王妃的事情时,却出乎意料地固执,也不知道那位端王妃灌了她什么*汤,将她训得服服帖帖的。

 如此一想,不知为何,心里便有些不高兴了。他不知道自己不高兴什么,语气不免恶劣起来:“今儿你过来,想必是将上回说的事情给端王妃说了吧?她有什么反应?”

 “三姐姐说,她相信昭萱郡主。”

 纪显嗤笑一声,显然不屑于‘女’人这等天真的小伎俩。

 严青菊也不恼,男人皆以为‘女’人目光浅短,只看到方寸之地,却不知道‘女’人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复杂。而且,小看‘女’人的话,会吃亏啊爷!

 “那爷可要和妾身打个赌?”

 “打赌?”纪显又嗤笑她“赌什么?”

 见他一副自己绝对不会输的自信模样,严青菊垂下眼睛,说道:“就赌太后的主意最后一定不成,而这不成的原因,必定是昭萱郡主。”

 纪显挑了挑眉,说道:“皇上是个孝子,太后的话只要不影响社稷之事,素来言听计从。而昭萱郡主的身体情况,只要打听一下便知道了,说好听点便是个摆设,说难听点是个‘’易物品,但这个‘’易物品,相信不管哪位皇子都想将她进府里供着。”

 严青菊微笑“是啊,不过‘’易物品却是个有感情有思想的‘女’人。”

 纪显看了她许久,说道:“好吧,咱们拭目以待,若是夫人输了,夫人答应我一个条件,若是我输了,便答应夫人三个条件。”

 “好!”严青菊笑盈盈地看着他,这般隐赢不输的事情,不答应才是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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