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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长风挖坑
 自叶小天失踪,刑厅又恢复了往昔门可罗雀的凄凉景像。花大郎和江小白两位经历天天蹲在院子里画圈圈,也不知道在诅咒谁。章彬章知事则挖门盗地想要调到别的衙门口儿。

 神明之前被叶小天安排去负责全城的渠道疏浚工作,这是关系到全城人的福利,倒没有因为叶小天的失踪而停止,所以他还算是有点事做,只不过也不似以前积极了。

 只有司狱官任忆冰受的影响不大,他是狱官,无论什么时候,狱官总是需要的,而且他是张家派系的人,叶小天垮台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那些书吏帛隶,也全“放了羊”有几个人已经重旧业,做小买卖贴补家用去了。

 叶小天突然出现在府衙的消息,不但在府衙内迅速传开,而且顷刻间就传遍了全城。正在清街上挎着篮子卖盐水花生的高大宝闻讯之后,撒丫子就往回跑,满满的一篮子花生,等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刑厅,已经颠得只剩下半篮子。

 还好,来得还不算太迟,推官老爷还没从判院回来呢,高大宝喜形于,赶紧藏好篮子,钻进后院从花家嫂子房里打了两瓢水净了面,换上那套平时不知在哪个旮旯里的帛隶服,从角落里找回他那条挂了蛛网的水火,跑到堂前听信儿。

 无论如何,刑厅的人是无限叶推官归来的。他疯也好,他驴也罢,只有他在的时候,刑厅的这些人才有存在感,才有尊严,才有活路!

 “大人回来啦!”

 跷着脚儿站在院门口望风的曹书吏远远的就见叶小天在华云飞、李秋池、苏循天、问智这四大金刚的陪同下向刑厅走来,激动之下竟然有些失声,他只好咳嗽一声。这才奋力喊了出来,只是那声音就像被踩住了脖子的母鸭,嘶哑的很。

 刑厅大院里顿时一阵,花大郎、江小白、章彬、神明在前,众胥吏书办在后,帛隶衙两侧站定,恭候推官老爷的归来。

 叶小天是昨天晚间回到铜仁的,此番回来,于俊亭才把李秋池、苏循天等人引来让他们见面。苏循天、华云飞他们不离不弃,并不出乎叶小天的意料之外。可李大状居然也没弃他而去,倒是真的让叶小天小小惊讶了一回。

 兄弟相见,份外惊喜。昨夜四人就随着叶小天一起住在了于府,今儿一早才陪着他来到府衙。如今御龙已经当众服软,叶小天回转刑厅,这四个人便跟了过来。

 “参…参见推官老爷!”

 站在门口的两名衙役激动的脸庞通红,结结巴巴地对叶小天说了一句。叶小天向他们微笑一颔首,举步进了刑厅…

 “推官大人,你可回来了啊…”花经历一声大叫。登时泪如雨下。他这一嗓子把旁边正准备见礼的江小白吓了一跳,就见花经历扑上去,一把抓住叶小天的手臂,忘形之下也不行礼。只管唠叼道:“大人被拘大悲寺,下官忧心如焚,寝食难安…”

 一旁江小白翻了翻白眼儿,心道:“扯淡!昨天还见你买了二两猪头。一个人躲在院子里喝闷酒来着。”

 花经历道:“自大人失踪,下官既为大人逃脱一劫而欢喜,又担心从此不能再辅佐大人而忧愁。原以为今生今再不能见大人一面,如今大人重返刑厅,下官真是…真是激动难以言表!”

 花经历这番话半真半假,做作的成分是有的,但他为叶小天担忧、为自己的前程发愁却也是真的,叶小天平安无事地归来,他的确是满心欢喜。

 一旁再度翻了个白眼儿的江小白适时咳嗽一声,冲上来向叶小天长揖道:“下官江小白,恭…恭推官大人归来!”一句话说罢,激动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起了转转,只是他努力地眨了半天眼睛,也没让眼泪掉下来,现场效果远不如花经历明显。

 章彬和神明也激动万分地上前向叶小天见礼,神明是从工地跑回来的,这些天叶小天失踪,神明虽还有事可做,却也不免要考虑一旦疏浚工程结束,他还是要无所事事,所以根本提不起精神,在工地上做事也是撞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纯属应付。

 突然听说叶推官在于监州和戴同知的陪同下出现在府衙,神明这个油滑老吏立即从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他马上跳下泥坑打了个滚,仰天大笑三声,这才跑回刑厅来。

 此时的神明一身泥巴,似乎在叶小天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他对叶小天办的事务依旧异常的尽心、卖力。殊不知此时工地上已经停了工,因为大家都在传说:“照磨发了疯。”

 叶小天虽也明白他们对自己的归来如此激动、振奋,其中不乏矫情做作,但也证明他在刑厅还是很得民心的。趋吉避凶是人之常情,衙门大了山头就多,人与人之前的关系也就会变得更复杂,他原也没指望自己在刑厅这么短的时候,这些人就对自己如何的死心踏地,他们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是极好的了。

 叶小天便站住脚步,对他们好言慰勉了一番,随即升堂,望着标般立在堂上,一个个精神抖擞的部下,叶小天深感军心可用。他立即下达了归来之后的第一道政令:“矫情的话,本官就不说了,刑厅一切照旧!”

 众属官胥吏振奋精神,轰然称喏。

 叶小天又道:“本官离开多,案件积必然繁重。立即向全城张贴告示,本官明要加一次‘放告’,接受各种诉讼!”

 叶小天说着,目光已经投向大厅之外极远处的天空。格哚佬大胜的消息他业已知道,目前的形势一片大好!经过这番磨难的洗礼,他的雄心壮志,也被彻底地发出来了!

 叶小天归来,于俊亭再张氏一头,可张家却偃旗息鼓,毫无声息。似乎。他们已经默许于俊亭从此骑在他们张家的头上了。

 张府后宅里,张大胖子系了一条抹额防风,由儿子搀着,慢悠悠地踱进后花园。早有下人搬来一张罗汉榻,张大榻子坐在榻上,呼呼地气,这时一个道人由丫环引着飘然走了进来。

 “真人请坐,张某身体病弱,不能起身相,恕罪!”

 张铎一见这位近来在铜仁府混得风生水起的长风道人。态度也不免恭敬起来。对神佛,他是有敬畏心的,传说这位长风真人甚有道行,张胖子在他面前也就不敢端起知府架子了。

 长风道人向他含笑一礼,不卑不亢地见过礼,便在旁边坐下。张胖子客套了几句,便小心翼翼地道:“近来张某多有磨难,可谓流年不利啊,久闻真人大名。今特请真人给些指点?”

 长风道人摇头晃脑地说了一大堆专业术语,张大胖子雾煞煞的一句也没听懂,瞅瞅眼睛道:“请恕张某愚钝,对于真人的点拨听得不甚了然。真人可否说的再明白些?”

 长风道人微微一笑,道:“从八字上看,施主今年冲太岁,乃束马悬车之年。施主今年在各方面的变数极大,当顺势而为,若固执已见。难免会发展到寸步难行的地步;凡事应步步为营,三思而行,以不变应万变方为上策!”

 这句话张胖子总算听懂了,不连连点头,道:“受教,受教了!那…张某需要做些什么以解厄运呢?”

 长风道人道:“流年不利,做什么都是错,所以,做不如不做,一动不如一静,”

 张胖子本以为长风道人会趁机让他捐些香油钱,不想长风道人竟然这样说,心中更是认定了他是有道高人。

 长风道人道:“太岁者,主宰一岁之尊神。犯了太岁的人当年不宜兴工动土,否则必有灾祸发生。所谓不可太岁头上动土就是这个道理了。施主今年不且动土、不宜动气、不宜纷争、谨守门户,只消捱过今年,便可否极泰来,时运大转。”

 张胖子忽地想到他先前同意疏浚河渠,此后不久,他号召诸部出兵讨伐格哚佬,便被于俊亭将了一军,弄得他灰头土脸。其后他又独自出兵,结果损兵折将,联想到长风道人这番话,他竟是连连犯错。

 张知府捶腿悔恨道:“今得真人指点津,方才豁然开朗,若是张某能早些请教真人,何至有今恶果!”

 张知府又向长风道人认真地请教了许多问题,最后捐了一大笔香油钱,这才让儿子送长风道人出去。长风道人刚走,张知府便吩咐道:“去,马上去刑厅,告诉叶小天,河渠疏浚立即停工,过了今年再继续疏浚!”

 这项工程是他同意并拨款的,而他今年犯太岁,这动土的事儿自然绝不能再做了。张胖子转念间又想到叶小天要在铜仁开办义塾蒙学和武校,当时还想请他挂名来着,幸好他不耐烦,拒绝了,如果不然,这件动土事也要算到他的头上,恐怕就不只眼前这些危难,而是要有血光之灾了。

 长风道人的随从弟子都候在前厅,张雨桐送了长风道人到前厅,长风道人下意识地就向弟子群中扫了一眼,王宁王主簿已经做作一个道人,肃立班中。长风道人与他目光一碰,立即轻轻点了点头。

 王主簿的角不出一丝诡谲的笑意,看来长风道人的胡话,张知府已经听进去了。马上就要有件大事派到贵州,贵州方面还无人知情,但他是锦衣卫,朝廷方面的消息却极为灵通,已经先行获悉。只要张胖子坚信“不能动土”铜仁就一定会更加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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