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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巨大八卦
 韦雅已经带着属下出去了半刻钟,史小翠在墙下焦灼不安地等着,不时让熊小佳去地道口查看,但是始终没有等到太史阑。

 史小翠也觉得不对劲,便对雷元道:“前院护卫可安排好了?大人至今没出来,咱们这边再派人看看?”

 “前院有老于呢。”雷元道“我马上再派人去。说起来也奇怪,密道入口已经毁了,大人只能选择出来,没有别的路可走啊。”

 “先安排些人下密道。”史小翠想着经过今这一劫,这密道已经无法再用,也不怕更多人知道其中秘密“下去找大人,多派些人,另外再派些人到前院寻找,或者大人从别的路出去也未可知。”

 正说着,前院已经派了人来,说于护卫带人下了地道,又在院子中搜了一阵,杀了几个东堂刺客,现在来问下大人是否险,后院保护得怎样。

 史小翠等人一听就急了“大人不在前院?”

 来人说没有,史小翠又忙忙命人在太史阑房间下面的密道细细地找,可是此时密道里,大部分刺客要么死了,要么退了出去,密道里已经没有人。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惊慌——总督大人去了哪里?

 史小翠心跳如擂鼓,她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可是此时她也不敢离开,她还要等着两位小主人归来。

 总督临别时交给她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小主子,她无论如何不能擅离职守。只能祈祷邰将军能保护好总督。

 正在心急如焚,忽然墙头明紫衣裙一闪,韦雅回来了。她手中两个包裹,一个白底蓝花,一个白底粉红花,正是孩子的襁褓。

 史小翠舒一口气,热泪盈眶地上去,韦雅抱着两个孩子,淡淡地道:“他们饿了。”

 史小翠急忙命娘过来,这都是早早就准备好的,一直呆在后院里等着。

 韦雅却并没有松手,史小翠看见她两只手分别按在两个孩子后心,心中一跳——难道女孩儿也…

 “我刚发现,这两个孩子都先天不足。”韦雅皱着眉“女孩儿身体好一些,但筋骨差,男孩儿身体差一些,但骨骼很好,这两个孩子,如果合在一起,真真是极好的练武料子,如今…”她叹口气“先保命吧。”

 史小翠的心沉了下去,但此时也没有办法,只想着总督府和国公府何等人家,总能为小主人调理好的。

 “敢问夫人,乔雨润呢?”她还关心着这件事。

 “走了。”韦雅似乎不想多说“投鼠忌器,我放了她。”

 史小翠不说话,她已经安排了人在城门堵截,不能将乔雨润放走。

 “夫人…”她又犹豫了下,才道“我们大人…好像失踪了…您能不能帮忙寻找…”

 “家主的命令,是让我前来保护两个孩子。”韦雅淡淡地道“没让我干涉太史大人的事情。”

 史小翠只有闭嘴,苦笑着想有情爱纠葛的女人就是天敌。

 娘将孩子抱进屋喂,两个孩子吃得香甜,韦雅也跟了进去,坐在一边冷冷淡淡看着,眼神里,却闪着细微的羡慕。

 史小翠在窗前站了站,看她虽然表情淡漠,眼神却柔和,想来这位夫人视武帝如天,绝对不会违拗他的命令,便放心地退了出去。

 她命令护卫团团守好院子四面,又让熊小佳休息一下,自己向前院走去。

 雷元有事过来,正看见她的背影,远远喊了一声“小翠,去哪?”

 史小翠没回头,只抬起手,对他挥了挥。

 这是雷元看到的,史小翠一生里最后一个动作。

 …

 史小翠到了前院,护卫们正在有条不紊地寻找总督,于定亲自带领,从地道中灰头土脸地出来,满头是汗,眼神焦灼。

 史小翠远远地瞧着他,眼神有点古怪,不知是忧伤还是犹豫。

 倒是于定先看见了她,快步过来,行动间袍角拂动,衬着他长身玉立的身材,姿态颇有几分潇洒。史小翠注意到他穿的是一袭绣云罗袍子,市面上少见且昂贵。

 于定翩翩少年,向来很注重打扮,最近尤其注重些,众人看习惯了,倒也并不奇怪。太史阑对待下属一向待遇丰厚,四季都让府中针线房给这些亲信做衣服,下发的衣服大家都穿不完,除了于定,其余人很少出去买衣服,也不太清楚于定那些衣服的行情。

 史小翠却是知道的。

 她和杨成两情相许,太史阑教育属下又属于开明开放类型,连带得二五营谈恋爱也很自如,她经常女扮男装去和杨成马路,杨成家世豪贵,经常给她买些衣物首饰,史小翠拿多了,难免不好意思,她自己不擅女工,便也想买给他精致成衣,有次看见于定一件淡绿色生丝袍子极好,觉得杨成穿着定然也不逊,便上街在成衣铺子里寻找,果然寻着颜色不同质地一样的,她欢迎喜喜一问价,结果惊得嘴半天合不拢。

 自此之后心底便存了一个疑问:虽然大家月例很高,但负担这样豪奢的衣物还是显得吃力,何况于定的衣服三天两头的换,件件都是好质地。虽说于定家世据说也不错,但他只是一个远支庶子,似乎家族也不会支付他如此昂贵的支出。

 “前院找不到大人!”于定满面焦灼地站在她面前“小翠,后院找过没?密道就一条,院子就这么大,大人跑哪去了!”

 “后院也没有。”史小翠盯着他的眼睛。

 “那怎么回事?”于定皱着眉“明明没有路了呀。”他想了想道:“小翠,你是唯一熟悉密道全程的人,你想一想,是不是还有什么岔道可以让人出去的?”

 “不用找了。”史小翠道“我刚接到大人密令,她已经出府,稍后要返回后院。”

 “那好,”于定舒一口气“我去前院接应她。”

 “不用了。”史小翠道“后门有处机关,打开了直通后院总督的院子,可以避人耳目。现在外头全是东堂刺客,可不能被他们发现了。”

 “那好。”于定道“可需要我派人去后院接应?”

 史小翠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史大哥说哪里话?咱们前后院职司分明,自然不好劳动于大哥的。”

 “是我心急给忘记了。”于定歉然道“都是今变故太多,又忧心大人,失了分寸。”

 “于大哥不必上心,咱们都是跟随大人一起血里火里过来的,大人心里,待谁都一样重。”史小翠道“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是极。”于定望着她,温和一笑“既然大人马上要回来,我也便放心了。你赶紧去后院接大人,不要让东堂刺客再混进来了。”

 史小翠点点头,告辞离去,于定看着她的背影入了垂花门,往内院去了。又等了一等,确定四周没人,忽然跃上院墙,借着墙外一株树的遮掩,眯眼对里头望。

 随即他皱起了眉——史小翠不过刚走,通往内院的道路一览无余,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正疑惑着,他忽然听见身后脚步声响,随即听见史小翠的声音,在他身后冷冷问:

 “于大哥,你在看什么呢?”

 …

 邰世涛背着太史阑,站在总督府的院墙外,这里是一条后巷,行人稀少。

 刚才大厨房的后面,本就已经靠近了外墙,邰世涛背着太史阑从院子里出来时,没什么人发现。

 邰世涛站在巷子里思索,一炷香,半刻钟,往哪走最安全?

 他头一低,对上太史阑冷静乌黑的眸子,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不是寻找最安全的地方藏身,而是在这一炷香之内,迅速揭开身份,面于静海城,让百姓自己将消息迅速传播,安定民心。

 这才是最节省时辰最高效的办法。

 可是问题是,总督府这一处府邸,位置太偏。当初海鲨为了将总督排斥在外,故意占据了城中心的位置,得总督府只能修建在城西,之后太史阑入主总督府,虽然有人提议她迁入内城,但她向来是个不肯浪费的,觉得丢弃这么大一座府邸再重建实在劳民伤财,所以现在,总督府离最近的民居还有里许,而那里也不过稀稀落落几户人家,类似贫民窟的地方。

 如果不能在人烟稠密的地方公开面,就达不到安定民心的效果,更不能令锦衣人有所顾忌,不敢出手。在一两个人面前出现,那些人抬手就会被东堂人给杀了。

 但是一炷香时辰,绝对不够赶到任何一处人烟稠密的地方!

 “有轰动八卦,就有人群…”太史阑忽然有气无力地道。

 邰世涛眼睛一亮——对啊,自己来不及过去,却可以让人过来!

 他脑海里迅速闪过这里的地形,四周的建筑,可以利用的各种信息,忽然道:“小倌馆!”

 与此同时太史阑也道:“小倌…”

 两人目光一触,又是火花一闪。

 附近其实还有一个人烟密集,人量巨大,并且信息散布极快的地方,那就是,院!

 院无处不在,无论偏僻还是繁华;院无分男女,永远都有客人;院无论高级低级,各有各的资源。

 城西偏僻地带的院,面对的顾客自然是贩夫走卒,三教九,但这些人也是动量最大,走街窜巷最多的。这些院,原本有人建议要清除,以免在总督府附近营业,有伤总督府尊严,太史阑却认为食也,这也是人之常情,固然这里下多罪恶,但强硬扼杀也会导致更多的问题滋生,就搁在了一边。

 因为总督府不管,又因为总督强硬铁腕,威震静海,所有开在总督府附近的院,反而少了很多氓混混滋扰,也无人敢上门来收保护费,日子过得还比以前滋润,一来二去,这边民居少,但三地下院倒越开越多,那个著名的坑倒了一群地头蛇的“十九楼”就是在这附近。

 “姐姐,我们走。”邰世涛抱起太史阑,身影一闪,向前掠去。

 一炷香后,墙头上锦袍一闪,锦衣人立在风中,看了看四周略显荒凉的景角微微现出一抹微笑。

 “殿下,我们应该往哪里追?”他身后护卫在请示“是往城中吗?此处前往城中有三条路…”

 “她来不及到闹市现身,”锦衣人微笑摇头“她只能在这一炷香内,尽可能地把自己在某处出现的消息,散布开去,而且,越轰动越好,越多人看见越好,如此,也便达到了公开面安定人心的效果。”

 “殿下高见。”护卫心悦诚服,却犹有疑惑“那她会去哪里?”

 锦衣人负手闲闲看向前方“除了院和小倌馆,还有什么地方,人更多更杂呢?”他想了想,道“小倌馆?”随即又摇摇头“不,院。”

 …

 十九楼今天下午,热闹得快要进入十八层地狱。

 先是来了一个少年公子,虽然衣着有点凌乱,似乎还沾着点血迹,但神情气质,迥然不同于常人,老鸨向来眼毒,一看那人进来,便笑了上去“公子,你可来啦,兰香可等你很久了哟。”路地打着招呼,一膀子就把人给拐了进来。

 那少年清秀的面容上便微微现出赧,却是一闪即逝,随即神态如常,随手掏出一张银票,斜眼看着老鸨“什么兰香菊香?听名字就俗不可耐!给我寻你们这的妖桃儿来!”

 老鸨的眼珠子定在银票面额上,闪了闪,立即笑得满脸粉簌簌地掉“妖桃儿马上就来!就来!”

 城西这里虽然全是三院,但也正因为三女们更放得开,拉得下面子,做得好功夫,泼辣、放、风、挑逗,和内城那些风雅院,头牌们如同大家小姐一般的端庄矜贵,截然不同的风格。因此一些口味比较重的富家子弟,也会偶尔来此,换换野路子,这少年的打扮出手虽然少见,倒也不算稀奇。

 老鸨急匆匆地去唤人,少年负手仰头,神情倨傲地看着屋顶,一脸生人勿近气质。他站在厅堂正中,楼上花阁的姑娘们便都挤到栏杆前,笑嘻嘻往下掷花儿,四面人来来往往,都因此不住对这异类多瞧一眼。

 这异类自然是邰世涛。

 他奉姐命逛院,生平头一回,还要装老手,此刻满头满脸的花儿手帕,浓郁的脂粉气冲得他不断打嚏,一边还要装子,一边还得担心被他藏在外头树荫里的太史阑,不要被人发现,以及等下能否自己走过来。

 来来往往的姑娘们,对这俊秀英的少年十分感兴趣,时不时凑过来“哥哥来玩呀”“弟弟好相貌”还有个大胆的,直接挤上来对摸了一把,惊呼尖叫“瞧不出来,公子爷好生结实!”顺势就倚进了邰世涛怀里。

 邰世涛直地站着,表情淡定,心中痛哭…

 本来太史阑打算亲自去小倌馆玩玩,总督大人逛男院,这个新闻更有冲击力,但是考虑到现今局势,总督大人需要一个正面形象来振作民心,只好牺牲邰世涛的相。

 好在被摸了七八把,怀里滚进了三四个女人之后,一脸胭脂水粉红印的邰公子,终于等到了妖桃儿的接待,急不可耐地又扔下了一张银票,搂着妖桃儿匆匆进房了。

 他当众扔下的银票面额,令众人发出又妒又恨的惊叹,很多人都没心思玩了,开始纷纷猜测这一看就是雌儿的家伙,是个什么来头。

 “哪家公子哥吧?”

 “少来,咱这静海数得上的大家公子,谁没玩过女人?”

 “瞧那板直的,倒像是军人。”

 “或许是哪个武林世家子弟,看他走路的模样似乎会武功!”

 …

 正议论着,忽然众人都心中一凛,只觉得门口一静,靠近门口的人转过头去,其余人直起身来。

 不知何时,门槛上已经多了一个黑衣女子,面容雪白,眼睛细长,正倚着门框,负手冷冷将里面瞧着。

 每个人接触到她的目光,都觉得心中一突,好似脸上被锋利的刀锋刮过,肌肤竟似有生痛感。

 那女子静静立着,眼睛似看着所有人,又似根本没有看人,一字字道:“我的护卫长呢?”

 …

 邰世涛拥着妖桃儿进了房间。

 按照原定计划,他一进房间,太史阑便走到门前,自称寻找护卫队长,然后发怒,然后他出来请罪,再带走太史阑。

 这是个很简单的计划,却很有效果——总督大人府上亲卫队长竟然偷偷出来**,被总督大人发现,情刚烈的总督大人一怒之下,为整顿风气,亲自上门抓回触犯规矩者——足可以传到南齐朝廷的超级爆炸八卦。

 关于太史阑的不良于行,可以拿她最近害了脚疮来解释,正好也解释了为什么她这两天没有面。

 这消息会传得很快,会有很多人证明,静海百姓会立即知道,总督大人她没离开静海,她不过是因为脚疮暂时不能行走,她还有心情去抓亲卫队长嫖娼,战局绝对没有想象得那么坏。

 这样就够了,一炷香,一城风动。

 邰世涛走在妖桃儿身后,盯住了她的后颈,马上他会劈昏她,把她搬到上,做出点胡天胡地的样子。

 打昏她是因为他不愿和这样的女人有任何牵扯。

 他的手臂抬了起来。

 妖桃儿忽然一转身,身子鬼魅般一扭,避过了他的出手,同时脚下一勾,勾住了邰世涛的脚,狠狠一带。

 “砰。”万万没想到她有问题的邰世涛,摔倒在上。

 他大惊,此刻自己出问题不要紧,但姐姐怎么办?身子一便要跃起,但已经迟了,身上一重,那女子已经骑了上来。

 一柄雪亮的小刀搁上他咽喉,头顶的声音已经没了刚才的娇媚,森冷如雪“邰将军,真想不到,你也会来这里。”

 …

 “我的护卫长呢?”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呆了呆。一些脑筋比较快的人,已经开始琢磨。

 护卫长?本朝四品以上官员才能设成建制的护卫,并且拥有管理人员,现今静海城四品以上的官员不少,但是女的…只有一个!

 静海总督,援海元帅,独霸静海的…太史阑!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那些人身子向后一仰,惊住了。其余人虽然想叱喝询问,但被太史阑气场所惊,也被这些人的神情所惊,也愣在那里,傻傻地瞧着门口的女子。

 太史阑微微皱眉,她无比虚弱,剧烈疼痛,周身的汗滚水般向下,从树荫里走到这门口,不过几步路程,于她却似受到一场酷刑,如果不是强大的意志支撑,和那些灵药的作用,她现在早已倒下晕,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总督府护卫长。”她冷声道“需要等后头军队赶上来,用军法来请你吗?”

 室内又是一阵死一般的静寂,随即,惊呼声爆起。

 “总督府!”

 “天啊!总督!”

 “元帅大人!”

 呼声如,人们激动奔出,纷纷跪倒在地,砰砰磕头,连附近几家院,都听见这边喧腾的人声,派人来打听。

 就在这时,人影一闪,墙头上出现锦衣人。

 一炷香时辰到了。

 太史阑在门槛上冷然回首,给了锦衣人轻蔑的一瞥。

 第一局,她赢了。

 锦衣人只带了几个护卫,无论如何不能将这院里的所有人灭口,稍后这些人就会入城市的脉络,将她在院出现的消息带给所有人。

 锦衣人在墙头抄着袖子,笑了笑。

 他毕竟不如太史阑邰世涛熟悉地形。虽然准确地猜到了太史阑最终选择的是院,甚至比两人思维转得还快,但这边院足足有十几家,他又不知道十九楼之前那件事名声大振,他自然是要先从大点的院寻起,而十九楼,却是院中规模较小的。

 而且刚才在那家院他也被绊了一下,一个大美貌女子贴在了他身上,他本来还有兴趣看看她的,忽然想起小蛋糕的小蛋糕,顿时觉得受到了轻薄,一下子拍死了那大

 想起小蛋糕他总会略微失神,之后因为杀了人又被扯住,虽然他立即就甩了,但多少也耽搁了点。

 他并无失落,笑笑地看着太史阑,他不急,就算太史阑赢了他第一局,可是也已经暴在他眼皮底下,他很想知道她还能怎么再逃往海上?那可是长的一截路。

 他的眼神充满兴趣。

 智慧又清醒的女子,棋逢对手的感觉,都很难得,有机会要多多欣赏。

 他忽然又想到小蛋糕,从鼻子里轻轻嗤了一声——外头的女子都是智慧清醒的,而她是智慧迷糊的。

 …

 太史阑在一地激动跪拜的人群中岿然不动,心中却微微焦急。

 世涛为什么还没出现?

 …

 “邰将军,真想不到,你也会来这里。”

 头上的声音很冷,微带惊异。

 邰世涛浑身的冷汗出了,又干了,他趴在上,瞬间已经平静下来。

 这世上没有绝境,有的只是因了阵脚而导致的错误决定。

 他想着姐姐曾说过的话,心慢慢静了下来,不去想此刻太史阑怎么办,只揣摩着这女子的语气。

 似乎…并没有太多惊异。

 他脑中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潜伏在院的东堂细作!

 “我如何不能来这里?”邰世涛立即道“还有,你这是对待盟友的态度?”

 “嗯?”妖桃儿微微一惊,狐疑地道“你…”“你最好放开我。”邰世涛道“我带来了少帅的重要军情,你做不了主,去给我找你的主子来。”

 咽喉上的刀紧了紧。

 “不可能。”妖桃儿说“我不懂你说什么,我们可不认识你家少帅。”

 “那你还认识我?”邰世涛语气讥讽“放开!耽误了事儿你承担得起?”

 妖桃儿神情狐疑,她并未接到上级指令,说和天纪少帅将要联系,但是邰世涛一口就报出她的细作身份,这个寻常人哪里知道?难道上头刚刚和纪家少帅达成协议?还没指令到下面来?

 “我不信你。”她慢慢道。

 “那行。”邰世涛语气讥讽“你家主子现在不在静海城,倒是那位殿下却在,这事儿要传到他耳朵里…呵呵。”

 妖桃儿又是一惊——他竟然知道大殿下不在静海,知道三殿下正在此处!

 这是绝密,常人绝对不可能知道,这句话让她顿时收了疑虑,也收了刀“啊,误会,真是对不住…”

 邰世涛支肘慢慢起身,忽然空着的手臂一甩,狠狠甩在妖桃儿的间。妖桃儿猝不及防“啊”地一声,身子向后倒在上,她昏时下意识出刀,邰世涛冷笑一声,反肘击在刀柄上,砰一声刀柄撞飞,击在角,又是咔嚓一声,板忽然翻开,妖桃儿骨碌碌滚了下去。

 邰世涛一怔——这下有暗道?

 想想也不奇怪,做细作的人,狡兔三窟是常理。

 他忽然眉头一皱,抢到窗边,这里是二楼,后墙有窗,从窗里可以看见,隔壁院的屋顶上,高高低低站着几个人,已经将整个十九楼都监视在内,任何人从楼内出去,都会落入他们的视线。

 邰世涛认得这些人是东堂人,看样子,一炷香的功夫,东堂那位亲王已经追了来。

 此刻再从楼中出去,姐姐虚弱,身受重创,他还要保护姐姐,等于直接撞入对方的网中。

 邰世涛皱起眉,回身看了看上。

 …

 太史阑靠在门边,宽大袍子下,腿已经在发抖,若非强大意志力支撑,她早该晕过去。

 面前的人跪成一堆,她没有力气说话,他们便不敢起身,一群人用仰慕憧憬的目光看着她,有人激动得手指都在发抖。

 太史阑心里在苦笑,邰世涛还没出来,看样子计划出现了问题,而且世涛可能已经受制,否则他无论如何不会丢下他。

 现在留在这里,难道还要指望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来保护她?那位东堂殿下可不是好子人。

 也罢,输就输,反正对方还要拿她作人质,一时也不会杀她,她只要熬过这几天的虚弱期,再想办法身便是。

 想定了,她转头,看了锦衣人一眼。

 锦衣人出一抹意味深长,十拿九稳的笑容。

 太史阑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在众人激动颤抖起身的那一刻,慢慢向外挪去。

 锦衣人向前一步。

 忽然二楼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砸碎,随即有女子尖叫声响起,一条人影摇摇晃晃从一个房间里冲出来,撞在栏杆上,砰地一声,众人都抬头向上看,那人已经歪歪倒倒冲下来,看步态神情,也就是个醉汉。

 院里这种事是常事,众人也见怪不怪,只是觉得在总督大人莅临的这一重要时刻,居然出现醉汉闹事,着实很有点没面子。

 总督大人眼睛却亮了,她已经认出醉汉是邰世涛。

 邰世涛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冲下来,众人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影子,只听得见他七八糟的大叫:“啊,大人!属下罪该万死!属下不该听人唆使,连花楼堵坊,这都是东哥教我做的!大人!元帅!您跟我去!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他七八糟嚷着,一阵风晃冲到太史阑面前,张臂一抱将她抱住,返身又冲回楼上。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团黑影卷过,转眼门槛上的总督大人就不见踪影,随即听见楼上重重的关门声“砰!”楼下厅堂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

 总督大人亲自来抓连青楼的亲卫队长,亲卫队长却又喝醉了,光天化之下不怕死地把总督大人扛走了?

 八卦!

 无与伦比的巨大八卦!

 无与伦比的足可蜚声海内外的巨大八卦!

 一大群人立即爬起来,颠颠地冲出院,骑马坐车,赶着去炫耀吹嘘今光辉机遇。还有一大群人不甘心,留在厅中等后续。

 人群在院外分院外本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此刻门口堵着,赶着出门的人绘声绘一讲,顿时八卦迅速地传播开去。

 怕事的,害怕总督府马上有士兵到来的嫖客们,都纷纷离开,四通八达的巷子里,人水般飞速散向城中各地,因为急着传播这一重要消息,人们都走得飞快。

 锦衣人在隔壁院子的廊檐下,静静看着那些人,他的护卫凑近来,低声问:“殿下,我们要不要…”做了个斩杀的手势。

 “好啊。”他道“那就派你去吧。记得所有人全部追上,统统斩杀。不仅他们要杀,和他们擦肩的,打招呼的,点头的,说话的,卖东西给他们的…记得统统灭口。”

 护卫:“…”殿下又说反话了…

 锦衣人角微微弯起,并无挫败之,反倒兴趣盎然。

 太史阑这招确实高,他确实没办法凭这几个人,将通过不同道路,散入整座城池的百姓灭口。

 与其冒险艰难地走远路进入内城面,不如呆在原地放出一个爆炸消息,不得不说,太史阑的脑子,当真好用。

 不过就算消息放出去了,她现在也走不了了,等他捉到她,她还是输。

 锦衣人悠悠闲闲地走过去,他已经看过了,这院子没后门,屋顶上他的随身护卫也在守着,他们跑不掉的。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楼上邰世涛一声大喊:“啊!东哥来了!就是他教我进赌场玩花楼的,东哥!东哥!再借我点银子使使!我把你要的消息卖给你…”锦衣人抬头望去,邰世涛的身影在栏杆前一闪,又进了屋内。

 他角掠出一抹鄙薄的笑——困兽犹斗。

 他正要进门,却有人拦住了他。

 “大爷。”这家院的公,拎着个大茶壶,笑眯眯挡住了他的去路“要姑娘陪吗?兰香菊香还是海棠花?要不试试院子里新来的草儿,水盈盈白生生,细条条羞怯怯,真真一条好草儿呢…”

 一大群浓妆抹的女们,跟在公身后,娇笑着涌来,将他团团围住。

 “公子,奴家等你好久了…”脂粉簌簌掉的兰香,粘在他身上。

 “公子别这么急嘛…”一笑大嘴如血口的菊香,笑眯眯来抓他的手,试图进她深邃的沟。

 “公子,好久不见奴家,你想我么…”海棠花儿吃吃笑着想捏他的

 “公子…我瞧瞧可宝刀出鞘…”细条条羞怯怯的新人草儿,羞怯怯地去摸他的裆…

 他被一群三女堵在门口,所有人都在笑,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不合规矩,然而那笑意里又暗暗含着鄙薄和敌意的光。老鸨笑得有点苦,却也没上来呵斥姑娘们。

 他挑挑眉,看看那些玉臂红,浓脂蛇,忽然也笑了。

 太史阑当真好威望,在院里也如此好威望!护卫们护着她,女们也护着她!

 真是令人难以理解,由来清官和这些黑暗职业水火不容,能和黑暗职业处好关系的都是贪官,太史阑是清官还是贪官?从她得百姓爱戴上讲,必然是个耿介的清官;但‮子婊‬们也爱她,这又令她充满贪官的气质。

 他觉得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仅次于小蛋糕的有意思。

 草儿的纤纤玉手已经快要开他的袍子,他已经可以想象出,小蛋糕如果听见这事儿,笑得前仰后合的张狂开心样儿。

 怎么能让她如此开心呢…

 ---题外话---

 拿着亲们给的月票,感动地擤鼻涕,呜呜噜噜地道:后就是甜啊后就是甜…如果你们还不满意,卖门票大家一起来玩小甜(第三声)甜(第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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