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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捍夫大战壮哉太史
 “噗。”堂上堂下众人齐

 极东总督抹汗,喃喃道:“丹佩,你这…你这话怎么也敢说…”

 “怎么?”慕丹佩茫然四顾,对众人的反应也大惑不解“我说错了什么吗?”

 众人绝倒——正惊讶这大家千金怎么说出这么低俗的话,敢情人家太纯洁,根本不懂这词儿的意思。

 原来是个天然呆。

 旁边小间里偷听的那一群,早已笑破了肚皮…

 阿都古丽没有笑,她早已气疯了。

 密疆行省总督的女儿,大密宗王的外孙女,在那块地方,也相当于公主地位,尊贵不可侵犯。

 “拿下她!”阿都古丽一指慕丹佩,镶了钻石的指甲还没她眼神亮光凛冽“你们都死了吗?侮辱我的人,怎么能容下她!”

 “扎汗!”底下卫士和密疆分营学生以土语大声应答,快步上前。

 “荒唐!以为这是你密疆行省?”丽京总营的学生立即拦住路,并纷纷呼唤自己留在外面的护卫。丽京总营的学生非富即贵,哪个都有一大群护卫。

 慕丹佩放下筷子,冷笑。

 双方一触即发。

 “这是在干什么?”忽然门口有人笑地道“摆开阵仗我吗?”

 已经准备下令军队进门的总督,立即老泪纵横。

 国公你可来了!

 这都快上演全武行了!

 极东总督立马一股坐下去——不管了。

 反正是他容楚惹出来的事,有什么屎股也该他自己擦。

 这一声果然比他喊一百声都有用,所有人齐齐回头,在上席刚刚还杀气腾腾的阿都古丽唰地收回手指,低头看看自己,急忙把袍子上溅到的花椒粒子拍去,又慌忙拿起桌上的布巾擦油渍。

 连慕丹佩,都赶紧放下筷子,就着杯中酒水,照了照自己嘴,看有没有染上屑。

 门口,容楚施施然走了进来。

 这时已经黄昏,天色幽黯,大厅里刚刚点上灯火,他进来的时候,人们依旧觉得,眼前亮了亮。

 是窗前偷换明月光,是玉盆明珠微生香。

 瑰姿逸的男子,到哪都是一段风诗,或者一曲芳曲,众人目光紧紧跟随,只觉得这般瞧了千万遍,下次再瞧依旧不厌倦。

 何况他少年高位,名动天下。

 再嫉妒他的人,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男子,确实是值得这些平里无比高贵矜持的女子,放下一切来追逐的。

 他一到,一天戾气都消除,他就那般步子闲散地过来,含笑对密疆行省和丽京总营的学生道:“劳驾,让让。”

 语气轻松,好像没看见双方拔出的刀。

 两边学生都不由自主向后退,容楚笑指给他们看“对,你们的座位在那…嗯,去吧。”

 学生们对上他的眼神,都觉得心中凛然。

 有种人似乎在笑,可压力忽然便如山般下来。

 没人敢再造次,都乖乖退了回去,众人刚舒口气,头一抬,台上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都端端正正坐着,平心静气喝酒呢!

 众人头一低——咱也喝酒,喝酒!

 一边埋首酒杯,一边从酒杯里偷偷瞧。

 容楚直入上座,也不和任何人逊谢,别人也觉得这是自然的。他坐下时瞧了瞧身边空位,想了一想,眼神里忽然浮现惊异之

 总督府其他属员都在下首,这位次按说只该属于云合府尹,可云合府尹今天不会来,那么这位置是谁的?

 容楚并不知道太史阑碰巧做了这座上客,不过他脑子好用,只一瞬便想到,除了太史阑,此地再无人可以坐这位置。

 “总督大人…”他微微斜身,用眼神询问。

 总督掩着嘴,悄悄地道:“咳咳…是的是的,不过人不知为何现在还没出现,那个,您要不要帮忙找找?”

 “哦。”容楚坐正,若无其事端杯“不用,她想出来时自然会出来。”

 “你们在说什么呢?”慕丹佩忽然扬脸问。

 她耳力好,听见两人对话似乎是围绕一个人。

 容楚笑而不答,极东总督随意打个哈哈,慕丹佩碰了软钉子也不生气,呵呵一笑自己喝酒,阿都古丽快意地哼了一声。

 山营的皇甫清江一直含笑旁观,这少年看起来洵洵儒雅,不像个武夫,素来人缘风评都很好,连容楚都对他另眼相看,不时询问他几句。

 因为太史阑久久未至,席面也就没法开,去园子里找人的仆役也回说找不到,众人等得也渐渐焦躁起来。

 阿都古丽第一个忍不住,盯着那座位,冷声道:“总督大人,这位贵客是谁?怎么如此失礼?让这么多贵客等他?是不是不要等,先开席?”

 底下她的随从立即道:“是啊。真是失礼。我们家小姐,这么多年还没等过谁!”

 慕丹佩转着酒杯,嘴角噙一抹玩味的笑,也不管席面开没开,自己夹菜吃得不亦乐乎。却道:“虽说随意放纵是好的,但是也不能毫无顾忌。真的一点教养礼仪都不遵从,将来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谁也不知道她这话在说谁,容楚却忽然微笑道:“嗯。我也很担心小姐未来的夫君,将来要费力气收拾你带来的麻烦。”

 慕丹佩筷子一停,有点不舍地放弃了面前的蹄髈,放下筷子,冷哼道:“那也要看他是不是有这个福气。”

 容楚立即接道:“想来我是没有的。”

 慕丹佩用筷子敲着酒杯,似笑非笑“这可不是你说了算。”

 他两人一问一答,倒忽略了阿都古丽,总督大人无法回答阿都古丽的话,也无法回应她的要求,便只好装专心听容楚和慕丹佩对话,听得眼睛一眨不眨十分专注。

 阿都古丽又碰软钉子,自己觉得下不来台,想对身边的慕丹佩动手,又畏惧她的武功,阿都古丽自己武功是不怎么样的,能进光武营只不过因为身份和钱,是最大的赞助商而已。

 她不敢动慕丹佩,因为痛恨她又不愿意坐在她隔壁,只好恨恨地坐在那里,指甲用力在桌下揪桌布的苏,一边眼睛直直地看着对面皇甫清江,恨他坐在自己上首,如果自己坐在那个位置,那么不仅可以离慕丹佩那个女人远一点,还可以离容楚近一点。

 她眼神直勾勾的,想着自己心事,对面皇甫清江低头看酒杯,忽然捂住肚子站起来,歉意地笑道:“早上吃了一客南方生煎,似乎闹了肚子,一整天都不得安宁。大人,告个罪,容我先离席,也不用等我了。我方便了自会回来。”

 总督点点头,皇甫清江又向众人告罪离去,阿都古丽扬起脸,看他匆匆离开,再看那空掉的位置,眼中闪出喜

 慕丹佩也在瞧着那位置,慢慢浮出一个讥讽的笑。

 果然阿都古丽立即道:“空那么多位置占着地方,何必呢?大家不妨挪一挪。”也不等主人发话,便取了自己酒杯。每人桌上有一大一小两个酒杯,阿都古丽自己知道密疆的酒不如这北地的酒烈,怕自己不胜酒力,便取了那个小杯,亭亭走到皇甫清江的位置坐下来。

 总督大人只好再次当没看见,这回专心听下面客人说话。

 小间里一群门里偷偷看热闹的家伙摩拳擦掌,都在等着太史阑的动静。

 太史阑那间“请勿打扰”的房间里,太史阑迷糊糊翻了个身,正问景泰蓝“什么时辰啦,开席了没有?”

 那边阿都古丽向容楚敬酒,尖尖十指擎着银杯,笑得腼腆“国公。祝你福寿延年。我汉话说得不好,请别介意。请——”

 容楚手掌将杯子一覆,淡淡道:“古丽姑娘,还没开席呢。”

 “我们密疆人,没你们南人这么多规矩。酒是助兴的好东西,放在那里,什么时候想喝就喝,何必拘泥于开席不开席呢?”阿都古丽盯着容楚,脸颊泛红,说话却比先前流利许多。

 “酒是好东西。适合和知己好友,深情爱人,在合适的时候喝。”容楚手掌还是盖在酒杯上,似笑非笑“不过现在,时辰不对,地点不对,人物不对,所以,对不住。”

 对面一直冷笑旁观的慕丹佩,忽然又放下了筷子,脸色有点沉。

 阿都古丽却还没听懂,眨着她比寻常人更浓密的睫,不解地道“总督府的宴请,国公来赴宴,有什么不对吗?啊,国公想必是觉得我不敬,确实,你们南人有句话叫先干为敬,那么,我先喝了,国公再喝。”

 她一仰头,喝干了杯中酒,看那架势,也是酒国女豪杰。

 总督大人此刻才转头,一眼看见她手中的酒爵,脸色一变,道:“糟了!”

 其下众人有的茫然,有的变,倒是总督府的仆人,大多变了

 桌上两个杯子不是摆设,而是此地喝酒风俗,此地盛产一种“酒母”极烈,平常除了千杯酒量的人,谁也不敢喝,但是这种酒母掺入寻常清酒后,就会令酒变得极为醇和,香气人。总督府请客,便拿出了这个特产,想给宾客们一个惊喜。只是至今太史阑未到,酒未开席,因此也没有说明。

 结果古丽小姐太心急,自说自话,就把那一杯酒母给喝了。

 这东西一口就可以醉一个壮汉,何况阿都古丽?

 几乎立刻,阿都古丽的脸就白了,不过白只是一瞬,随即由白转红,整张淡金色的脸几乎成了猪肝,身子往下一倾,就要倒的模样。

 她站在容楚身侧敬酒,这一倒必然要倒她身上,底下众人瞪大眼睛,密疆营的女子们已经在盘算,只要容楚伸手去扶,不管他碰到小姐哪个部位,就按照他们南人的规矩,要他负责!

 容楚当然不会去扶她,也不会给她住,身子一侧就要避开,阿都古丽却是好酒量,一晕之后还能勉强保持清醒,伸手一扶旁边的柱子,竟然把身形给稳住了。

 底下瞪大眼的所有人,这才吐出口长气。有些人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

 阿都古丽扶住了身子,却不能止住酒意上冲身子发软,晕晕乎乎地嘻嘻一笑,就势一股坐下来,正坐在为太史阑准备的位置上。

 众人又口气。

 总督正连声命令仆役去取醒酒药来,一回头看见阿都古丽居然又蹭到了太史阑的位置上,顿时脸色难看。

 这个时候,他倒希望太史阑最好别出现了。

 “国…公…”阿都古丽醉了,自然不会再保持先前努力学习的矜持娇贵之态,趴在桌子边缘,瞧着容楚,浓密的睫上翘着,眼底氤氲出盈盈的酒气和水汽“国公…你怎么不喝酒呢…国公…”

 慕丹佩本来有怒,此刻倒扑哧一笑,拈了只野爪子,开始有滋有味地啃,一边啃,一边瞧一眼阿都古丽。

 “你醉了。”容楚侧身避让她,对总督大人道“还是请安排人来扶古丽小姐下去休息吧。”

 “有,有,这里就可以休息。”总督立即道“哪位是古丽小姐的侍从?烦请上来扶一下。”

 他不敢派自己的侍从来扶这位千金大小姐,怕惹出麻烦。

 可是他说了两遍,底下密疆行省的人面面相觑,却也没有人出来伺候阿都古丽——不是不肯伺候,也是怕得罪小姐。此刻她正漾,硬拖走她会产生什么后果谁也担当不起。阿都古丽现在斯文优雅,是因为她身在内陆,代表密疆形象,不得不稳重些。在密疆,大家都知道喝醉了的古丽小姐十分暴戾,曾经活活死过奴隶。

 屋内冷场,阿都古丽像没听见容楚和总督的话,懒洋洋趴在那里,伸手拽住容楚袖子,道:“…你不喝酒,不能喝酒是吗…嘻嘻…南人汉子就是不行…呃…可是我不介意…我允许你不喝酒…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听说那个女人…那个出身很的女人…她…她和你住在一起…是真的吗…呃…就那个…就那个太…太…太…太…”

 “太史阑。”

 蓦然一个声音,平平静静地接口,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得像钉子钉在人耳朵里。

 声音一到,人也到了,啪啪啪啪连响,四面隐蔽的小间隔门全部打开,每间里面都走出一两个人,最后一个隔间,一个女子,手里牵着一个孩子,直奔厅上而来。

 她走路极快,步伐极坚定,众人都只感觉这人姿态笔直,冷峻如青树高崖,还没揣摩出她的面貌,她已经一阵风般从人群中过,到了上首。

 其余从小门出来的人,也或者哈哈大笑,或者冷冷一笑,或者斜眼鄙视,或者一脸看好戏神情,一阵风般跟随着她,走到厅中,在下首那些空位,随随便便坐了。

 大家都张嘴看着,有点跟不上这变化,直到那些人坐下来,有人见过他们,才反应过来,惊呼:“二五营?”

 然后太史阑这个名字才闪电一样反进脑海,众人都傻了。

 太史阑直奔上首,着总督惊怔的目光,慕丹佩有点不又有点惊讶的目光,和容楚似笑非笑的目光,三两步走到占据了她位置的阿都古丽身前。

 阿都古丽还没察觉到她的到来,还在昏昏乎乎抓着容楚袖子,口水滴答地道:“…那些出身微,不知羞人,玩玩也就罢了,千万不可当真…”

 太史阑瞧她一眼,再瞧一眼容楚被她住的袖子,忽然掏出一把刀。

 小刀。

 刀光一亮,底下便是一片惊呼,总督惊呼起“别!”

 “嚓。”

 刀光一闪,一截淡青云纹锦袍袖口被割了下来。

 太史阑抓着那截袖子,一把到阿都古丽手里,道:“喜欢这袖子?那送你。”顺手把她一推“至于人,不好意思,不给。”

 满厅被她彪悍而凶蛮的短句风格惊倒。

 容楚打量自己少了一截的袖子,忽然笑了。

 忽想起前一阵子,在自己府里,和宗政惠的一场锋,宗政惠也曾抓住他的袖子,而他的选择,也是立即割断了那袖子。

 一模一样的动作,一模一样的选择,来自心有灵犀的两个人。

 千万里遇见你,想必总有那么一些命定的因缘。

 他因此心情很愉快,也和上次一样,慢慢卷起了袖子,一双瘦不骨的精致手腕。

 他噙一抹笑意,轻轻挽袖的美妙姿态,令对面慕丹佩停杯停筷,看呆了眼。

 那边阿都古丽被太史阑推得向后一仰,砰一声坐回位置上,她抓着桌边,傻傻地看了太史阑半天。

 太史阑瞄她一眼,阿都古丽淡金色的小脸,尖尖的下巴。一双微带褐色和蓝色的大眼睛,微厚的嘴,是标准异域风情长相,看惯汉女脸的人乍一瞧,应该会惊,觉得新鲜。

 太史阑对这样的脸感觉不出美不美,就觉得她额头和头上贴的黄金太多了,也不知道累不累。

 阿都古丽着手中的断袖,看了半天才认出这是什么,撇撇嘴,手指一松,袖子落地,她指着太史阑鼻子,歪歪斜斜地道:“你…你什么…意思?”

 太史阑哪里肯理一个酒鬼,挥苍蝇般挥挥手“劳驾,让让,这是我的位置。”

 阿都古丽睁大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总督急忙站起身,高声道:“原来太史大人在隔间休息。”脸转向下方,笑道“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西凌昭府尹太史阑太史大人,她带领西凌东昌二十五分营过来签,本督有幸,邀请她及诸位二五营精英一同赴宴。呵呵,二五营一路北上,横扫五越,名动极东,诸位想必早有耳闻,今正好亲近亲近。”

 底下响起了一阵嗡嗡议论声,想必对太史阑都有耳闻,阿都古丽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睁大眼看着太史阑,忽然拍着桌子,格格笑道:“这位置是…是你的?呵呵呵…我…坐了你的…位置哟…你…你哪里配坐这里呢…”

 “嗯。”太史阑点点头,往容楚身边一坐“我配坐在这里。”

 对面慕丹佩张开嘴,看看一股挤着容楚坐下的太史阑,看看被瞬间挤到一边还在微笑的容楚,顿时觉得自己以往被称为潇洒大胆简直是胡扯,眼前这个才是真凶猛。

 阿都古丽眼睛发直,指指太史阑,又指指容楚,死死盯着两人紧紧挨着的身子,似乎想用目光将两人撕开来,又似乎想用眼神太史阑知道点羞,赶紧让开。

 太史阑当然不让开。

 她坐下了,除了她自己愿意,谁也不能令她让开。

 容楚心情很好的样子,立即取过酒壶给太史阑斟酒“太史大人光降,我真是三生有幸。”

 太史阑才不肯喝,上次喝醉了教训还不够吗?

 容楚却不肯松,借着酒壶掩护,抓紧了她袖子,柔声低低道:“哎,好太史,好阑阑,配合点。你不给我面子,她们瞧着又要贼心不死,烦我也罢了,将来还难免烦你,你说是不是?”

 太史阑侧头,趁人不注意瞪他一眼——自己招蜂引蝶,还想祸水东引!

 有笔账回去跟他算!

 不过想想这话也有道理,女人是最容易自欺欺人并心存幻想的动物,她太史阑态度不明,这些女人必然对容楚死烂打,总以为会有机会。那得多多少麻烦事?

 “不能喝酒。”她用气音道“换杯白水来。”

 “这就是白水啊。”某人厚颜无地道。

 太史阑眼刀子狠狠地杀过去——当她傻帽吗?这么浓烈的酒味!想灌醉她做什么?

 容楚又笑,觉得看上一个太精明的女子真不是一件太舒服的事,一边指示护卫去找白开水来。

 后头仆役随时备着清水,酒杯不动声传上来,先递到了在容楚另一边玩着那两个酒杯的景泰蓝那里。

 景泰蓝正好奇地看着那个小杯的酒母,贪馋地用小指头蘸了一点在鼻子边闻,酒母本身是没有味道的,景泰蓝失望地放下手指。换成白水的酒杯正好递过来,景泰蓝逞能,抢先端过来,肥短的小手指,泡在了酒杯边缘。

 一点酒母渗入到清水里。

 盛了清水的酒杯在容楚的大袖掩盖下,顺利的移形换影,递到了太史阑手中,太史阑低头嗅了嗅毫无酒味,满意地点点头。

 “来,太史,你我先喝上一杯,谢过总督大人宴请美意。”容楚举杯,酒杯里酒漾,却不抵他眼波醉人。

 太史阑一看那家伙风的眼神,就知道他又故意放电了——听这堂上堂下,惊又嫉妒的气声。

 她扯扯嘴角,很不喜欢这样的当中作秀,可是来都来了,坐也坐下了,半途退缩却也不是她的风格。

 举杯,一碰,瓷杯击声音清脆,干脆利落的风格,众人的眼珠子随着那杯子一合乍分,也似悠悠了一下。

 这酒,喝得既简单又不简单。谁不知道晋国公虽然长一张笑脸,其实待人淡淡的,属于那种天生高贵所以距离感很重的人物,他可以对所有人都还算客气,但所有人都会清楚地知道,他其实没把自己看在眼里。

 男人如此,女人也如此,晋国公出入任何有女子的场合,那种分寸和淡漠,是有名的。他唯一和女人有关的不太好听的传言就是不停死未婚,但风之名却真的没有。

 然而此刻众人瞧着他,那小眼神漾得,风得不能再风,每眉毛都写满情。

 再看那太史阑,传言里也是个少见的冷峻人物,女中侠客,红粉将军,伴金戈铁马,谢人间浮华。看她本人也是眉眼清冷,看人如刀,很难想象她柔情似水模样。

 然而这一刻她举杯浅饮,眉梢眼角一分怒气一分无奈,倒还有八分似是浅浅喜悦,瞧着,忽然也觉得很自然。

 这样的男女,这样的神态,过来人都觉得,这是一对有情人吧?

 两人对望,都在各自眼神里看见对方的倒影。

 容楚一笑,忽然憧憬某种特殊时刻才能以特殊方式喝的酒。

 太史阑一看他那微笑模样,就知道他的思维八成飘到什么“杯酒”之类的玩意上去了,不以为然撇撇嘴。

 等着吧您哪。

 她收回酒杯,一仰头,一干而尽。喝得痛快潇洒,因为知道这不是酒。

 底下有喝彩声,二五营学生们喝彩得尤其大声。

 容楚也笑,道:“太史好酒量!”

 太史阑酒杯一放,人晃了晃。

 没觉得有什么酒味,就忽然觉得有点晕。

 她很惊讶,喝清水也能喝晕?自己的酒量真这么差?还是刚才睡多了?

 她这一晃很轻微,大家都没注意,容楚发觉了,但他确定刚才是清水,不会喝醉,只是有点担心她身体,从桌子下伸手过去握住她手掌,低声问:“怎么?不舒服?要不要早些回去休息?”

 手掌这一握,他忽然发现太史阑掌心在渗着冷汗,心中一惊,想着她身体还没大好,可不要加重了。

 “我们回去。”他伸手扶她。

 太史阑此刻晕眩感一**冲上来,正翻天覆地难受,他轻轻一碰她都觉得整个人要飞起来,连忙一翻手,住他的手背,示意他别动她。

 她这个动作一做,堂上堂下又忘记吃饭了。都盯着她住容楚的手,张大的嘴里满口的卤

 慕丹佩满眼羡之,大恨自己不够凶猛,原来晋国公喜欢的果然是大胆恣意,可以随时对他揩油的女子!

 看来以前还是太矜持了,下次不妨再大胆一些!

 阿都古丽却愤怒了。

 她以前觉得,密疆的男儿是好的,英风雄伟,个个男人气魄,但总觉得欠缺了些什么。以前在大帐里,她爱听战争故事,前朝的今朝的,也听过不少南齐第一青年名将容楚的轶事,印象里这是个极其聪明的男子,不过好像有点脂粉气,比如那个五越冲帐大帅梳头——密疆的男儿,从来不梳头的。

 因了这脂粉气,她不喜欢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然而云合城一见,才知自己大错特错。精致不等于脂粉,美貌不等于女气。有种人的风华难以用言语描述,站在那里,就是世人中心,你觉得满目变幻各种美,但怎样的美都是标准的,都是属于男人风采的,再也不敢用“脂粉”“女气”来亵渎。

 这一刻再回想那些智慧超群的战争传说,顿觉眼前男子为传奇所加冕,光彩熠熠,无与伦比。

 这才是她要的男人!

 阿都古丽从小想什么便有什么,没被违拗过心愿。但她也知道,密疆是密疆,内陆是内陆,内陆女子是要以男人为天的,如果真的看中了内陆的男人,想要嫁给他,就该遵从内陆的规矩,否则还是回自己的密疆做公主,招多少驸马都由自己高兴。

 所以她丢下皮鞭,放弃骏马,学着南人女子规矩矜持的做派,笑不齿,谨言慎行,从来不敢越过一分雷池,一心要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然而今天,她忽然发觉,她全部搞错了!

 那个太史阑,哪里规矩?哪里矜持?哪里以男人为天?她出来得睥睨万状,坐下得目中无人,容楚还亲自给她斟酒,她还爱喝不喝!

 太!!了!

 这一声太,不知道骂的是太史阑,还是她自己。

 阿都古丽“呃”地一声,酒气冲头,脑子一晕,心中的委屈、不甘、愤恨和不满顿时如开闸的洪水,哗啦一下要出来。

 早知道他喜欢这种,做自己就好,何必苦心去学南女的做派!

 你太史阑嚣张,我阿都古丽自小就不知道什么叫谦虚!

 她忽然摇摇晃晃站起来,指着自己鼻子,近太史阑“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太史阑立即答:“我知道说这话的都是人!”

 底下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哗!听说太史阑少言冷峻,现在的这个,不像啊!

 瞧这回嘴毒辣得,河东母狮!

 “人!你才…是人!我是密疆行省的总督…”阿都古丽打个长长的呃,打得众人的心都吊起来,才听到她接完下半句“…的女儿!”

 太史阑站起来,有点晃,但还算稳,笔直地站在阿都古丽对面,看起来不比阿都古丽高,气势却完全像在俯视她。

 她也指着自己鼻子,笔直地问她“你知道我是谁?”

 “民…出身微民!”

 “对,我出身微。”太史阑声音满是不屑“可是我这么一个出身微民,现在是朝廷从三品官员,男爵爵位,副将军衔,行省首府府尹。我这么个民能到今天,请问下高贵的总督…的女儿,如果没了你那个爹,你拿什么来装?”

 “比…比你血统高贵…”阿都古丽涨红脸“…我…我还是大密宗王的…外孙女…”

 “除了比爹比爷你还能比什么?干爹?血统,血统是什么?谁出的血不是红的?了这身黄金袍你还能做什么?傻笑?追男?撒酒疯?”

 “你才撒酒疯!”

 “我就是在撒酒疯!”太史阑一拍桌子“老子撒酒疯都比你帅!”她一甩头,冲着台下“二五营!”

 “到!”二五营学生立即齐喊,声音或尖利或雄壮,已经被太史阑那句“老子”吓得一惊的众人,险些惊跳起来。

 “撒个酒疯给他们瞧瞧!”

 “好!”二五营学生们一转身,抄起桌上大杯,咕嘟嘟一灌,随其齐齐将酒杯往地上狠狠一扔。

 啪地数声碎裂如一声,青石地上酒碎瓷横飞。

 “你家小姐敢侮辱我家大人。”二五营学生一人找上一个密疆行省的人,拔刀,撞上对方膛“这也是对我们的侮辱!来!战!”

 草原男女们瞪着眼,他们也是不惧战斗的种族,可是此刻看这群杀气腾腾的人,忽然觉得自己气势瞬间输三分。

 他们手按在刀上,却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阿都古丽霍然转头,眼里火,随即她听见太史阑高声问容楚“容楚,我帅不帅!”

 “帅哉!太史!”容楚高声应答。

 他眼神晶亮,笑意满满。

 这样的太史阑,平时可见不着,帅!果真帅!

 阿都古丽的脖子再次大力扭转回来,这回的火已经燎原了。

 “啪!”她忽然一掌推下了桌上的酒壶。

 酒壶翻倒,酒哗啦啦浸了太史阑的袍角。

 太史阑慢慢转向她,眼神平静,众人却忽然打个寒噤。

 “不男不女…的…女人…”阿都古丽摇摇晃晃指着太史阑,口齿不清地大骂“给我滚…滚出去!滚!”

 二五营的学生哗啦一下拔刀,密疆行省的人随即拔刀,两边膛抵着膛,刀架着刀,怒目而视。

 总督已经要哭了——听说太史阑但凡出席宴会必有纷争,如今看来何止?这明明就是宴会杀手!

 “啪。”太史阑忽然拿起容楚桌上酒壶,一把砸了出去!

 “砰。”酒壶正正砸在阿都古丽上,哗啦啦酒这下了她的,幸亏酒壶是薄银打造,仿造南方风格,精致小巧,不算太重,不然这一下,直接就能把阿都古丽的给扁了。

 就算这样,阿都古丽也发出一声痛且惊的尖叫,慌忙要后退,裙子却磕磕绊绊被桌腿住,扯也没扯动,她捂住弯下,脸一瞬间扭曲成麻花。

 二五营学生傻了。

 总督傻了。

 连脸色沉下来准备发作并保护太史阑的容楚都傻了。

 这…这好像不是太史阑的风格啊!

 越来越不是她的风格啊!

 可是…真真无与伦比的啊!

 “啊呸。”太史阑摇摇晃晃站起来,掸掸自己的袍子,大马金刀地站着,不屑地瞧一眼阿都古丽的“我说怎么一点弹都没有,原来就是个A罩杯,可能还是个A减。就这点本钱,我都怀疑我到底砸到东西没有,你还好意思叫?你以为你大啊?你以为你是景横波,三十四D啊我呸!”

 …

 史小翠一个没控制住,噗地一笑,口水了对面挡住她的密疆学生一脸。

 容楚本来要站起来,忽然坐了下去,用手肘挡住了脸,肩膀微微耸动。

 一直专心吃东西的景泰蓝仰起头,眼神里哗然惊叹。

 哗!给力!不过麻麻,他们听得懂吗?

 他们确实没懂。

 可是有眼神会看啊!

 谁都看见太史阑不屑的眼神,落在阿都古丽的上。嗯,她骂的如果不是小,咱愿意赔十两银子!

 “你…你在说什么…”酒醉的人最迟钝,眼神也不好使,阿都古丽疼痛稍减,护住抬起头来,只看清了太史阑不屑的眼神,随即听见她在说什么大啊小,以为她在说身份大小,顿时然大怒“我当然大!我不大谁大!…我!我是密疆行省…最大!”说完还伸出双臂,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好大!”太史阑睁大眼睛,摇摇晃晃对着她口,两手一张,比划了一个一样大的圈“好大!”

 “大!当然大!”

 …

 ---题外话---

 哈哈哈挥舞内欢呼:女霸王帅不帅?痛快不痛快?壮哉大太史,猥琐哉大桂圆!

 哈哈哈挥舞月票得瑟——了吧都了吧?果然抗不住我**魔音穿脑吧?了的都大,好大,好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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