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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热血如沸
 一阵窒息般的沉默。

 院正为难地搔了搔下巴,神情犹豫,营副脸色阴沉磨着牙,其余人神色各异,只有花寻大声道:“好!”“院正倒是个好人。”万事通沈梅花又开始在太史阑身边咬耳朵“就是个老古董,只知道一板一眼做事,这么大的事,他不敢下决定的。”

 “光武营的规矩,你们倒读得很通。”半晌,那营副恻恻地道“既然谈规矩,那么什么都按规矩来。按照规矩,总院大人不在,营内一切事务由院正大人会同所有教官裁决。你要申诉,我们投票决定。院正大人和我,一人抵三,其余单人论数,现在开始——我,反对。”

 他一人抵三票,等于顿时三人反对。

 “我赞成!”花寻大声道。

 “我反对!”一个和郑峪长得几分相似的男子冷声道。

 “我反对!”

 “我赞成。”一个满眼眼屎,一直像在站着打瞌睡的老头低低咕哝一句。引来众人诧异的目光。

 “反对!”一个年轻英俊,眼神凌厉的男子立即站出来。

 教官们一个接一个表态,随着观点的差异,鲜明的壁垒也渐渐出现,反对和赞成双方,各自怒目而视。

 太史阑眼神平静——任何地方都有阶层,都有矛盾,营内高层自然也不例外,看来借今之事,二五营高层只怕也要埋些种子,出些变动。

 不过很明显,任何利益集团也多半由贵族把持,还是反对的人多。

 学生们紧张地看师长们表决,等待着他们的命运宣判。这也是二五营成立以来,唯一的一次学生反抗迫师长当面表决,无论是否成功,都必将记入营史。

 十票反对,七票赞成,三票弃权,众人神情紧张,都将目光齐刷刷投向一直没表态的院正大人。

 “请大人裁决!”营副沉声道,眼神鸷。

 作为在场最高长官,院正的红脸此刻红得越发厉害,闪闪地冒着油,他摩挲着光滑的下巴,犹豫半晌,才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慢沉声道:“…弃权!”

 众人绷紧的身子一松,齐齐发出慨然的长叹,或庆幸,或失望。

 “表决结果已出,”营副嘴角一抹狞然的笑,盯住太史阑,一字字道“不、允、许!”

 太史阑拍拍手,抱起景泰蓝。

 输了就输了,她也不想在这破地方再呆,和这群勾心斗角的人在一起,她恶心。

 “想走?”营副声音恻恻响在她身后“这么容易?”

 “哦?”太史阑抱着景泰蓝转身。

 “刚才的事完了,可你的事还没晚。二五营第500号学生太史阑。”营副冷声道“擅闯事务处、侮辱事务长郑峪、煽动学生闹事、不敬师长、擅自挑衅营规。按二五营军律,处军五十,赶出二五营。其余随从者,一律处军二十,苦工十。执法队——”

 一队黑衣软甲男子迅速从他身后走出。

 “准备刑凳!”营副一声令下。那群人从一边的事务处里哗啦啦拖出一大堆宽凳,连同绳索,板子,在空地上一字排开。

 寒门子弟人人变,品子弟们欢呼雀跃,少爷们主动帮忙拖凳子,郑四少还要求将麻绳换成浸水的牛筋绳。

 “我不要我不要——”沈梅花抖着哭腔,手指痉挛地抓着太史阑衣袖“要子打的!丢死人了呀!上次被打的一个女学生上吊了!我不要我不要!哎呀我错了我错了…”

 最后那批被拿单子的人惶然后退,对太史阑怒目而视,苏亚默不作声,上前一步站在太史阑身边,花寻大叫“胡来!胡来!五十军会死人的!哪有这么重的!”

 “拒不受刑,”营副盯着太史阑“再加十!”

 “你要打死她吗?”花寻大呼。“触犯营跪,打死活该!”

 “放!放!”

 营副深一口气,不理花寻,盯着太史阑,一挥手“拿下!”

 执法队奔来。

 众人屏息。

 太史阑只来得及一把将景泰蓝给苏亚,就被两个汉子一把架住胳膊,她也不反抗,任人拖到刑凳前。

 “了她子!”营副笑意残忍。

 太史阑霍然扭头,盯着营副,微有些凌乱的黑发间,狭长明锐的眸子,亮若刀锋。

 对方也似被这冷冽的目光惊得一怔,随即冷笑,郑四少大摇大摆走过来,双手扯紧牛筋绳啪啪作响,大笑“呀,快呀,今儿可了,看光了二五营女人们的股!”

 寒门子弟们僵立不动,眼底却似有光焰闪起,捏紧的拳头震动衣袖,漾出颤抖的波纹,静默中隐约一阵格格怪异声响,仔细听来是很多人咬紧牙关齿间相撞发出的声音。

 无声悲愤,似有杀气凛冽而来。

 “呀,呀…”郑四少大笑轻狂,走到太史阑身边,撞开那两个执法队,伸手去拉太史阑带。

 “扑哧。”

 一声微响,一道血泉!

 郑四少似是一愣,太过意外忘却痛感,随即便一声大叫,打着旋往后便栽,上鲜血飙

 太史阑拔出鲜血淋漓小刀,手一抄抄住郑四少,一把勒住他脖子,寒光一闪,小刀顶住他咽喉。

 她这一连串动作快而狠而出其不意,执法队就在近前也没能反应过来。

 小刀架喉,太史阑抬头,动作过剧甩起的黑发遮住她眼眸,狭长眸子里光芒冷峻而静,微微嗜血,如兽。

 “谁动我,我杀他!”

 四面窒息如死,她始终冰冷的声线毫无起伏。

 “懦夫们,你们还在等子?”

 一刀现,似霹雳横天起;一声出,如冷水入热油。年轻学子们被郑四少的血得眸光一红,再被太史阑的话得心头一刺!

 热血如沸,再难自抑!百多人齐齐上前一步。

 “谁辱我,我拼死!”

 呼声如雷,震得事务处矮房颤颤,高层们退后一步,齐齐变

 面而来的不再是平唯唯诺诺的学生,是滔滔怒火,是巍巍铁墙,是承载了血的沉重军器,是长久被迫忽视的灵魂,终于被太史阑的刚决而引发的悲愤和热血,如,轰隆隆碾而至,要粉碎一切长久阻挡于前的藩篱和壁垒。

 “反了你们!”营副咆哮,手一挥,执法队端起长上前,对上赤手空拳的学生。

 铁尖寒光如厉眸,学生们不停步,膛,目光上,如铁器一般森冷。

 谁的膛里热血燃起,烧尽这掠过心野的生发的野草。

 学生们一步步向前,铁颤抖待后退,却被咆哮的营副挡住。

 “反了!反了!不许退!谁上!谁死!”

 “嚓、嚓、嚓。”学生们着铁的脚步齐整,直。

 尖寒芒闪烁。

 血足可成城。

 对峙,一触即发。

 忽然人群背后,有人温和一笑。

 轻轻道:“急什么,票还没投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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