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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罗缜早知范程不是寻常“人”是以当这位范颖嘴里轻描淡写地告诉她“我们是狐狸”时,她只是秀眉稍抬,轻微颔首:原来是狐狸喔。

 …难怪,有这等欺天盗地的美貌呢。据闻,狐族多美人,其中最有力的力证,便是中原传说中曾祸国媚君的妲己。今得见,当真如此呢。观这范颖,不但美得入骨,而且媚得浸髓,如此既美且媚,却不见一丝俗,起笑转语间,犹有几丝甜美渗人肺腑,委实是美人中的极品呐。

 “十年前,臭小子初成人形,便不知天高地厚,到处游走惹祸,中了捕妖者的穿心之箭。若非是遇见天赋异能的恩公,识得各类还魂药草,怕是连我们的爹爹也救不了他。为还报这份活命恩情,我和爹爹命他到恩公身边,自然,也是为让他识得人世深浅,使他明白他那点小小法术,实在不成气候。”

 “显然,你的安排有了效果,范程除了爱和纨素斗斗嘴以外,其他时候,当忍则忍,能隐则隐,未再任意行事。”

 范颖为她平静应对惑然“恩公娘子,你是何时得知范程是…异类?”

 “我只是因为有个不寻常的相公,稍作猜想,并不确定。这世上,怕打雷的人不少,我的小妹便是一个。可是,范程能将惧雷惧到那种程度,实在是由不得人不多生心思。我自幼为了家里绣织生意,喜看各类闲书,曾阅过一篇《神怪志》,上说所有修道趋仙的精灵,无论花草鱼兽,因有违六道轮回之规,每隔时限,天庭必以五雷施劫,每度一劫者,修为便高一分,反之则…”

 “魂飞魄散,永失轮回之机。”范颖接话,坦然一笑“不瞒恩公娘子,我和爹爹的千年大劫将至,就在今年夏天多雷之时。”

 “哦?”如此大事坦然告她,必有因由罢?

 “爹爹躲到了一位由凡人修炼成仙的道友家里避难,我则来了这里。”

 “你来此,是为避难?”

 范颖微怔,噘了小嘴道:“恩公娘子好聪明,难怪那臭小子说恩公娘子上辈子或许是只狐狸。”

 罗缜抿淡哂“如果良家能成为你的避难之所,当然最好,只是,你确定在此当真可以避得过天降劫难?”

 “恩公三生积德行善,所结善缘数不胜数,身上纯善之气…说得太多,只怕天机,但范颖可以肯定,有恩公的地方,范颖定可以度过此劫。范颖不会做个白食客,我会刺绣,虽然不及恩公娘子巧夺天工…”

 “如此,你便留下罢。”

 “…谢了!”没料如此顺利获允,范颖大喜绽颜,真真是光四煞人眼。

 罗缜纵是个女子,也忍不住出手摸了她如雪颊肤一把“怪了,看情形,你是一只雪狐,怎范程…”

 “哼。”范颖嘴儿一撇,挑高的凤眸里,谑意漾“生出他时,我爹爹还差些和娘闹翻呢,爹以为是娘勾搭了那只总上门来闲话的黑狐狸才得了臭小子,气得我娘要以死明志,那只黑狐狸更是与我爹大战三百回合要他还回清白。最后,我们的族长请了法镜,照见我们祖上曾有与黑狐联姻之实,这才作罢。嘻,雪狐可是狐族中的美人呶,那臭小子是极嫉妒的。”

 罗缜失笑掩口:“其实,范程生得已然很好了,如果没有相公比着,他也是俊哥儿一名。”

 “恩人的容貌,有感于他三生为善,是天庭里一位仙人赐予的,自然不是我们能轻易修炼得来的。”

 “…嘿。”对不住,这个话题,实在不适宜她这枚凡人来接。

 范颖美眸生彩“恩公的确是几世修来的福气,遇着了恩公娘子。一般庸人,见得我们,不是惊惧,便是厌恶,”长睫微垂“哪怕之前有再多的浓情意,也被一句‘人妖有别’给倾覆,然后,为赶走舍不得离开他的妖,请道士,邀和尚,设法坛,置祭台,缉妖捉怪,要你打回原形,要你魂飞魄散,较之天道雷击更加无情…”

 罗缜稍稍怔住。起初,她以为她只是一般的客套赞誉,却自这绝美人的语中,听出了凄凉,听出了旧恨,似乎已淡已远,但就似留在骨子里的伤痛,虽已痊愈,仍有隐隐作痛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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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颖住进良家,是以“之心”绣坊所聘绣师的身份。为避免人多生事,罗缜在禀过公婆后,特给她僻了一个跨院,并自墙上开门直通一条僻静巷弄,进出皆省下许多麻烦。

 “之心”绣坊,经纨素选,定下了绣工三十人,均为妙龄女子。于开张其,诸女均着罗家丝缎制作的粉裙裳,在众宾之前飞针走线,妙手生。如斯的开张情景,可谓独此一家,别启生面,令人眼前大亮,耳目一新。

 而绣师范颖,霓衣黑发,面覆薄纱,妙姿殊仪,绣一幅客似云来,更使“之心”绣坊一之间名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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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家缂艺,对皇族、民间各有不同。皇族者,为“紫缈缂丝”与“月缂丝”前者讲究材质轻薄,薄如蝉翼,图案隐隐绰绰,无还有,适用于后妃宫装礼服及寝宫屏风;后者,雍容华贵,柔软轻盈,为国君袍服御用材料。而对民间,是凡缂丝者必通的“本丝缂丝”此术所缂之品,较为充盈厚实,亦华贵人,多用于制作书画、屏风、帷等。

 罗缜虽三术皆,但在未取得爹娘同意之前,只授了相公本丝缂丝术。并责绮儿临行返家之前,带走了一幅相公缂出的芝兰图。罗缜料定爹爹爱才如命,那缂品必然使他惊。而绮儿来信亦证她猜想,这使得一直悬于心头的忧事豁然放下,专心经营起夫家事业。

 绣坊诸事,尽交给了纨素与相公,她少有过问。随季来临,新一季送进宫廷御用的药材筛择开始。既是皇商,此便乃良家头等大事。自采摘、选材、制作到密封,均须持了十二万分的精心与小心。罗缜为学会识辨药材,特到百草园绘了群草图,在自家娇儿的小旁,拿针线绣,三下来,绣图得成,药材亦识了**。如此好学强记,使良家的检验老管事亦称个服字,潜心向这位才给自家女儿结了门好亲的少授传检验药材成优劣之法。

 送药进宫,罗缜亲自押送,并于此前知会了韶公主,韶公主偕夫婿齐厢阵,使首的验收极为顺畅。过后,她暗向专负此责的大太监送了万两银票,并宫外地契一份。那银票,是公婆授意,为良家历来的操作规矩,而地契则是她用自己的嫁妆所购。今夏,皇商资格将从新认定,她须未雨绸缪。当然,依宫廷内的轧诡谲,届时这位公公可能已不在其位,但宫里有人,总有物尽其用时。

 何况,就算不着眼长远,眼前亦是立竿见影。每一回奉药进宫,因手续繁冗,都须四五以上。这一回,因那宅子着,翌虽再未惊动九王爷夫妇,依然顺利无比,不见刁难,两诸事告毕。最后的结款,本是最怕克扣最易使人盘剥的一环,负责太监亦按契约上所标价钱,全额给付。

 自然,罗缜这个商家女儿,不可能持款扭头就走,从中了一张两千两数目的银票放置案上,施个万福道:“给公公们买酒喝。”

 公婆曾说,往时每次但至结款,太监们总会寻些名目,多则两万,少则五千,扣了便是扣了,人情也不会承你。此回,十几万的货款,拿出两千两来,定然收益匪浅。

 果然。

 太监们受顶头上司的严嘱对良家不得作难,已打好了今没有“收成”的准备,不想竟有此收项,自然是意外惊喜,一个小太监着尖嗓道:“良少,您可真是个明白人,这良家有了您,定然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承您吉言,是公公们赏脸良家才有饭吃,哪一出宫,民妇与相公请公公们看戏。”

 “好说好说,良少认识九王爷那样的贵人,还恁看得起咱们这些当奴才的,咱们定然愿意帮衬着点…”

 “公公们客气,民妇告辞了。”罗缜辞别,才出药监司,与一个依柱靠立的男子打个照面。那男子双手抱,用一双锐利瞳眸将她上下看过,冷哼一声:“真是不折不扣的商,有了你们,这世道才会如此,哼!”掉头踅步而去。

 罗缜微诧,看那人服,必是王族中人,自己又哪里招惹了?不过…这人倒是有趣,因有商,世道方?没有他口中的商,衣从何来,食从何来?这位小爷啊,必然是长在罐里的书生,全不知世道艰验。若把他自罐里提出,到世间自求存活,不知能活过几

 随意作想,出了宫门,进车返家,见了心爱的相公与儿子,宫廷里这一段小小曲,便给完全忘到脑后,反正,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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