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锥心之痛
外面倏地一静,几息之后,才听得有脚步声从外而來,下一刻,封君扬的身影从屏风后转了过來。外面天色虽然渐明,屋里却依旧昏暗,又因着沒有掌灯,所以辰年并不能看清他面上的神色,只觉他那步子比平
里明显着滞重了许多。她心中忽地腾起莫名的惊慌,不由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題“阿策,出什么事了?”
封君扬未答,沉默着走到她
边侧身坐下,将她的双手俱都握入了掌中,这才开口说道:“辰年,你答应我,不管怎样都要保持冷静,好么?”
听闻这话,辰年的双手却忽地不受控制地颤抖起來。封君扬忙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声音里透出凌厉与坚毅“答应我,辰年,你答应我!”
辰年咬紧了牙,却依旧
不下心头的恐惧,她盯着封君扬,颤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封君扬凝望着她,困难说道:“叶小七,刚刚自尽了。”
辰年身子陡然一僵,那双手终于不再颤抖,只剩下冰凉。就像是三伏天中突然握住了一块寒冰,刺骨的寒意穿过封君扬的掌心,沿着右臂一路向上,如箭般穿透他的心脏,叫他的呼吸都不觉为之一滞。封君扬却不敢松手,只死死地攥着那双手,拽过去紧
在自己
膛上,试图将它们捂热。
好半晌,辰年面上才有了一点反应,她似哭似笑地看着封君扬,嘶声问他:“自尽?叶小七会自尽?你信么?”
叶小七死在贺府一处隐秘的小院中,他自到了盛都之后就被关在这里。那小院守卫甚严,除了明处的看守之外,暗中还有几个高手保护。当
夜里,并未发现什么异处,只在快天明的时候,看守按照惯例去查看叶小七的情况,打开屋门却瞧见他死在了桌边。
“我也派了人一直在监视那院子,却是沒发现什么动静,屋内更是沒有半点打斗过的痕迹。”疾驰的马车中,封君扬依旧沒有放开辰年的手,只是那手却冰冷依旧,像是怎么捂都捂不热。他小心地看了辰年一眼,又道:“而且,叶小七留得有遗书。”
辰年猛地抬头,直直地望向封君扬。封君扬不觉苦笑,道:“我知你的意思,遗书可以为是人伪造。只是?你到那自己看就知道了。”
黎明时分的街道空旷而安静,车夫不停扬鞭催马,那马车很快就赶到了贺府之外。贺泽人已经等在了门外,瞧着封君扬与辰年从马车里下來,忙就
了上去,面带歉意地说道:“我也沒料到会出此事,只一心防备着你來劫人,却不想?”
辰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太过冷厉,带着森森的杀意,叫贺泽下半句话断在了口中。她沒理会他,只僵直着身体迈上台阶。封君扬很快从后面追上,伸手过來握住了她的手,陪着她往内走去。
贺家一方霸主,虽只是在盛都的别院,却也是庭院重重,占地极广。辰年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这才看到了那处小小的院门,她不觉停下了步子,带着一丝恍惚,低声问身旁的封君扬:“阿策,这只是我发的一个梦呢,是么?”
“辰年?”封君扬只觉心中闷痛,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答她。是他应了会救出叶小七,却又一次对她食言。
辰年却忽地淡淡地一笑,挣脱了他的手掌,
直着瘦弱的脊背一步步往院子走去。那院中立着不少贺府的护卫,瞧她进來,无声地让开了道路。辰年就这样一路顺畅走到屋门口,瞧见了仍还伏在桌前的叶小七。他心口处
着一把匕首,血染
半边身子,在脚下汇成了大大的一片。
“因怕说不清楚,屋里的一切我都沒敢叫人动,只除了这个。”贺泽不知何时到了辰年身后,递过一封书信來“这是从桌上拿的,应是他写给你的。”
到了此时,辰年竟是意外地冷静下來,她接过那信,展开了看去,就见上面简短地写了几行字,却是说他不想再拖累她,以一死求得解
,也好叫她
后再不用因着他受制于人。确是像叶小七的口吻,更绝妙的是,那字迹竟也是叶小七的,虽一笔一划,却是东倒西歪,犹若出自几岁孩童之手。
辰年看得片刻,一言不发地将那信纸递给了封君扬。
封君扬扫了那信两眼,面色不觉微变。贺臻是以叶小七的性命要挟,叫辰年嫁了他,在这信里,叶小七却叫辰年不要再因自己而受制于人,去寻心中所爱,那这“所爱”定是另有其人了。
“这封信是伪造的。”封君扬的声音里带上了
狠,这封所谓的遗书不但是伪造的,而且伪造者其心可诛,意图用这封信來离间他与辰年两个。
辰年低声嗤笑,幽幽叹道:“做得多像啊,就是叫叶小七自己写,也不过如此了。”
贺泽闻言面
薄怒,道:“人在我手里出了事,你定是要怀疑是我做的手脚。只是你也想想,我若想杀他,早在船上是便杀了,何苦等到你都嫁了,再來多此一举!还有,你再看看叶小七留在桌上的血字,分明是他临死前写的,又怎能造得假?”
辰年此刻也已走到了桌边,手扶在叶小七冷硬僵直的肩头,怔怔地看那桌面上留下的几个血字:小四爷,行侠仗义?
他沒有叫她辰年,而是叫她“小四爷”他最后留个她的那个字,是一个“义”往事仿佛历历在目,那时他们都还年少无知,明明只是清风寨里两个小小山匪,却妄想着有朝一
可以成为名动天下的大侠,仗剑江湖,行侠仗义。
他猴一般的在山路上跳着,说:“小四爷,
后你做成女侠,我做成大侠,咱们两个带着小柳,咱们仗剑江湖,行侠仗义。”
她沒好气地给他一个冷眼,问他:“为什么我做成女侠,你却要做大侠?怎么?你还想着比我厉害了?”
他很是不好意思的挠脑袋,改口道:“那你就做大侠,我做少侠好了,咱们两个带着小柳,仗剑江湖,行侠仗义!”
“为什么非要带着小柳?”
“因为我喜欢她啊!”?
那遗书虽是假的,可这几个字却是真的,这是叶小七最后留给她的话,他叫她小四爷,他要她行侠仗义。他最后留给她的,是沾着他的心头血写下的一个“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