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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再遇故人
 温大牙一听辰年说的这话,心里不觉有些发慌,又怕已惹了她不悦,忙带着大伙磕下头去。辰年见此只微微笑了笑,拉着陆骁不急不缓地在一旁坐下了,也不说话,任这群人跪在地上给自己磕头。

 温大牙本料着辰年心软,磕不几个头就会叫大伙赶紧起來,他们也好借着这机会提要求出來。谁知她竟拉着那陆骁坐下了,看戏一般地看着他们磕头。这与他预料的全然不同,倒叫他心里一下子沒了底,也不知这头是继续磕下去,还是就这么自己停下來。

 跪在后面的傻大最先不磕了,他人高马大,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自己磕得有些发晕,也顾不得温大牙的代,自己就先停了下來,直直地看向辰年。

 辰年却向着他笑了笑,偷偷地向他抬了抬手指,示意他先站起來。傻大也沒犹豫,很听话地站了起來。因着他在最后,温大牙等人也瞧不见他,更是听不见辰年与陆骁发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磕下去。

 又过片刻,竟听得辰年百无聊赖地问陆骁道:“他们这是磕了多少个了?”

 陆骁奇道:“还要计数?这我可忘了,只能从头数了。不过这多人我可记不过來。”

 辰年便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就只数温大当家一个人的吧。”

 温大牙听了这话,一脑袋差点沒扎到地上去,等听见陆骁竟真得一本正经地数了起來,他这头就再也磕不下去了,只得停了下來。他早已瞧出辰年才是主事的那个,便顶着已经有些红肿的额头,可怜巴巴地看向辰年。

 辰年笑了笑,还是刚才那句话“温大当家,我从不受人胁迫。”

 温大牙咬了咬牙,说道:“谢女侠,大伙想求着您收留咱们。”

 辰年闻言讶异地挑了挑眉毛,道:“温大当家,这可是你们的寨子,我们不过是借宿的人。”

 温大牙点头“您也在这里留了几,知晓咱们寨子到底是个什么光景,若不是有您两位在这儿,昨夜里大伙做了那些官兵的刀下之鬼了。他们都叫我一声大哥,可我是既养不活他们,也护不住他们,我实在沒脸做他们的大哥了。”

 他说着,又将跪在地上的这些人指给辰年看“谢姑娘,您再看看咱们这些人,说出去是山匪,像是多么威风一样,可大伙要是能在外面讨口饭吃,谁会躲进这山里來?不是在官府有案底的,就是沒人要的歪瓜裂枣,也就是在道上吓唬吓唬过往的客商,诈两个饭钱,就连那打家劫舍杀人灭口的狠劲都沒有。说句不怕您笑话的,农忙的时候,咱们还要给那大户去做短工,只为着卖把力气换口粮食。咱们和虎口岭那帮杀人劫货的家伙不一样。”

 温大牙说得言辞恳切,辰年不觉收了脸上的嬉笑,沉声与他说道:“温大当家,您起來说话。”

 温大牙闻言却是仍不肯起身,继续说道:“我知道就这样讹上您实在不该,您本是好意救了咱们,咱们却像狗皮膏药一般甩不掉。可我真是沒别的法子了,求您给大伙指条生路。”他说完便又伏下身去给辰年磕了个头,这个头磕得极重,全不像前面那般偷巧。

 辰年半晌沒有说话,在那里静静地看了温大牙等人良久,这才肃然说道:“温大当家,不是我不肯出手帮你们,而是我自己也是无浮萍,还不知会飘到哪里。”

 温大牙忙道:“您到哪里,咱们就跟着您到哪里!”

 辰年又沉片刻,这才说道:“你们先起來吧,此事得容我考虑一下。”

 温大牙等人不好再说什么,心中虽不情愿,却都知道了辰年不吃这一套,也不敢再拿磕头來迫她,只得站起身來。温大牙这才忽地记起自己刚才回身的时候好像看到傻大是站着的,忍不住回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傻大十分委屈,忙出言解释道:“大哥,我磕得劲大,一个顶别人两个的。”

 这话却把辰年与陆骁两个都说得笑了,傻大瞧着他们笑,便也跟着傻呵呵的笑了起來。这时,忽地听见肖猴儿叫道:“崔小二醒了,崔小二醒了,他要说话!”

 众人听见了忙都凑过去看,就见杨熠果然正在低声**,嘴里还喃喃自语的,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温大牙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只觉得那额头热得烫手,不由气得骂肖猴儿道:“他这哪里是醒了,分明是烧得都说胡话了!”

 他骂完又看向辰年,向她讨主意道:“谢姑娘,你说怎么办?”

 辰年问温大牙道:“近处可有郎中?”

 不光是杨熠这里需要郎中诊治,便是另外那两个重伤之人,现在虽还未发热,可这样重的伤势,怕是也要熬不过去。

 温大牙迟疑了一下,答道:“南边镇子上倒是有,只是要把那郎中请过來,就怕官兵的事就瞒不住了。”

 辰年自是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想了一想,与温大牙说道:“那也沒法子,总不能这样看着他们几个等死。这样,先去镇上将那郎中糊弄了过來,莫叫别人知晓,再把他在这里扣些日子,以后的事那就等以后再说。”

 若是被人知晓了那些官兵都死在了寨子里,到时候大不了带着这帮人逃走便是。其实也有更好的法子,那就是将那郎中糊弄了來,待用过了之后便杀人灭口,只是此种行径太过狠毒,不论是辰年还是温大牙,都自问做不出此事來。

 寨子里眼下沒受伤的人连一手之数都凑不够,抛去辰年与陆骁两个,就只剩下了傻大与肖猴儿还算是好的。可傻大太憨,肖猴儿则与那镇上的人太,这样算下來,只得由辰年与陆骁出面去镇上请那郎中。

 温大牙虽下定了决心要攀住辰年与陆骁两个,可那是想着求人家收下他们几个做小弟,不料却先要人家來替自己这帮人跑腿办事。他不觉甚是难为情,对辰年与陆骁谢了又谢,又叫肖猴儿给他们两人带路,道:“有他领着,路上也方便些,待到了镇子,不叫他进去就成。”

 此刻外面的风雪早就停了,倒是一片晴好的天气。辰年与陆骁牵了马匹出來,卸下了那些一眼就能认出的军中装备,由肖猴儿带着,上马直奔南边的镇子。几十里山路,三人不断扬鞭催马,直过了晌午,这才跑到了那个小镇之外。肖猴儿怕被人认出,不敢进镇,只在坡上远远地指着小镇上仅有了一条青石板路,与辰年说道:“东边第六家就是李家药铺,里面有坐堂的郎中,”

 辰年顺着肖猴儿指的方向看了看,轻轻地点点头,与他说道:“你寻个隐蔽点的地方藏一藏,我们尽快赶回。”

 她与陆骁策马从山坡上俯冲而下,马蹄踏起碎雪,扬到半空之中被阳光一照折成多彩的光点,亮亮闪闪的煞是好看。肖猴一时看得有些呆愣,直到那两人在镇子外勒马,这才回过神來,自去寻了地方藏身。

 辰年与陆骁两个并辔而行,进入这个小镇。虽刚过晌午,街上却已是沒了什么人,街道两旁倒是有几间店铺,不过看样子生意却甚是萧条。两人沿街向东而行,一直寻到了那家药铺门外,陆骁看一眼辰年,在她前面进了那药铺。

 一般药铺的布置大多相同,面冲门的是柜台与药柜,正厅左侧才是那郎中坐堂看病的地方。陆骁是鲜氏人,却不知晓这药铺里布置,进门后左右看了看,这才瞧见那左边坐着有郎中模样的人,可待他在瞧清那人模样,步子却是不由一顿。

 辰年就跟在他的身后,他这一停害她差点沒撞到他的身上,偏他个子十分高大,把辰年的视线遮挡得很是严实,辰年只得偏头从他身侧看去,一瞧那坐堂的郎中,竟也是吓了一跳。

 那又黑又瘦的郎中不是别人,竟是有着神医之称的道士朝阳子。

 正好朝阳子也抬头看过來,瞧到他两人也是微微一怔,可随即就变了面孔,十分不耐烦地叫道:“你两个怎地又來了?快走,快走,我说过了,你家老太太那病沒治,赶紧回去准备后事吧!”

 陆骁还有些愣怔,辰年那里却是反应过來,把陆骁往旁边一拨,央求朝阳子道:“求求您出手救一救家母吧,家母劳苦一生,到现在还沒想过什么福,求求您救一救她吧。”她说着,声音里竟都带上了哭音。

 陆骁人又不傻,自然瞧出这两人都在做戏,虽不知道这戏是做给谁看的,却也知道不能从自己这里了馅。可他实在沒辰年这说哭便哭的本事,只得耷拉着眼皮沉下脸來,强挤出一些悲,暗中却凝了心神去听着药铺中的声响。

 这样仔细一听,便辨出这药铺里除了朝阳子,里间似还有一人,气息甚是细微绵长,几乎为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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