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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你来我往
 其余几人也都看向封君扬,芸生却是说道:“你们几个真是耳尖,我怎沒听到有人喊抓刺客?”她说着转头去问身旁的少女“娴儿,你刚才可听到了?”

 薛娴摇头道:“沒,我也沒听到。”

 封君扬微笑着将贺泽的手从自己肩上拨开,不疾不徐地说道:“你是不知,我这熙园里已來过几拨刺客了,上一次还闯到了芸生那里,连伤了几条人命,若不是有个丫头死护着芸生,怕是连芸生都要受伤。”

 芸生不知封君扬是有意说话与贺泽听,闻言跟着点头道:“是绿叶,多亏了她舍命救我。”

 薛盛英那里听了忙说道:“都是我的疏忽,以后定要多派些人马在熙园外面夜巡查,绝不叫刺客再有机会闯入府中。”

 封君扬先瞥了贺泽一眼,这才与薛盛英轻笑道:“还真要向贤弟借些人马,否则我府里可经不起这样折腾,芸生身边也就这么几个得力的侍女,今儿沒一个绿叶,明儿再少一个红花,这还了得?你说是不是,十二公子?”

 贺泽眉头隐隐地跳了跳,强自下了心头的怒火,似笑非笑地看向封君扬,应道:“是经不起这么折腾。”

 他两个言语之间暗藏机锋,在座的其余三人却是全然不觉,倒是远远避在石桥处的辰年听懂了许多。她本是一腔怒火而來,在桥上立了这片刻,被溪水的气一沁,脑子却忽地冷静了下來。

 今晚这事太多古怪之处,先是那她身边的侍女行为反常,得她一怒之下出了院子,然后便是路上的那两个侍女,竟敢有胆子背地里说主子的闲话,还有头有尾地说得那样清楚,就像是故意说给她听一般。

 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设计?若是设计,他们为何要这样?那郑纶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辰年脾气虽急躁些,却算不得莽撞之人,她既察觉到此事有怪异之处,便就把冲上前去质问封君扬的念头强自下來,只在桥上站了片刻,竟又转身往回而來,心道你们越是要我发怒失态,我就偏偏不要你们如意。

 她人刚绕到前院,却面碰上了郑纶与顺平两个。來时路上顺平已从郑纶那里听了缘由,此刻脸上满都是紧张之,见着辰年忙上前拦下她,低声劝道:“谢姑娘,此事大有古怪,咱们可莫要中了他人设计。世子爷对姑娘到底如何,姑娘心中最该清楚。”

 辰年抬眼看了看他,说道:“我只在桥边站了会儿,沒去掀你家世子爷的桌子。”

 顺平闻言便大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姑娘聪慧,一眼就看穿了这是人的设计。”

 辰年冷笑一声,却是说道:“我不聪慧,一点都不聪慧,我只是不想把脸丢到人前去。”她说完便绕过顺平与郑纶两个,也沒回自己住处,转身一掀帘子进了封君扬的书房。

 顺平不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无声地向张伦地指了指书房门口,示意他就在此处守着,自己则苦着张脸往后院而去。

 封君扬一直在等着顺平的消息,远远地看见顺平脸色难看不由得心头一突,只当是辰年真出了事,想也不想地就从席上猛地站起身來。众人被他这举动惊得一愣,齐齐地看过來,多亏得顺平应变极快,见状忙凑上前來说道:“世子爷,小的伺候您去更衣。”

 一旁贺泽便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说道:“顺平,瞧你这机灵劲,都快成你们世子爷肚子里蛔虫了!”

 顺平朝他弯嘿嘿一笑,回道:“小的当差,可不就得靠着这点小机灵嘛!”

 封君扬心中记挂辰年,并未理会贺泽的嘲讽,只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由顺平伺候着离了席。一走到无人处,他便低声问顺平道:“刚才怎么回事?”

 顺平飞快地把刚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抬眼去偷瞄封君扬的面色。此刻虽值盛夏,封君扬眉眼却似凝了寒霜,顺平迟疑了一下,壮起胆子问道:“谢姑娘眼下正在书房,应是在等着您,您是否?”

 封君扬微微摇头,静默半晌后却是狠地说道:“查,给我仔细地查,看看贺十二到底在这院子里埋了多少人,一个个地挖出來,不论男女,只要是沾边的,都给我清除干净了!”

 顺平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应道:“是。”

 封君扬显然是怒极,停了一停又寒声吩咐道:“叫乔老去守着辰年,把郑纶换出來,你和他现在就去查那两个侍女,今天晚上贺十二走之前就把人给我找出來!”

 郑纶也是听见那两个侍女的声音的,就凭他的耳力,只要那两个侍女还在府中,定然就能将她两人认出。封君扬这样吩咐,显然就是要立时给贺泽还以颜色。顺平领命而去,封君扬却在远处站了片刻,望着书房的方向怔怔地出了会儿神,这才有神色如常地回到酒席之上。

 他这样快就回來,贺泽似是有些惊讶,斜着眼角扫了他一眼。

 封君扬便淡淡笑了笑,神态随意地问他道:“你这回能在青州待上几?”

 贺泽执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笑着说道:“长了许是不能,十天半月的还是沒问題的,怎么?你想是我早些走还是晚些走?”

 封君扬那里还未回答,芸生先嘴道:“十二哥,你多待些日子吧,咱们一起去太行山里打猎去。他们都说山里的野狼厉害,皮也好,我得打几条回去给我爹做狼皮褥子去,也好叫他在那些部将面前得意得意!”她说着又问薛娴“娴儿,你去不去?咱们一起去吧!”

 薛娴人如其名,子要比芸生娴静许多,闻言只是微笑着摇头。

 贺泽那里却是说道:“嗯,去吧,太行山里的狼就为等你去打了來做皮褥子,整个夏天都沒舍得掉一,现在捂得都长痱子了!”

 众人哄笑,芸生却是不解,薛盛英强忍着笑解释道:“芸生妹子,这会子的狼打了來也做不來皮褥子的,要等到初冬的时节才最好。等进了十月,我再带你进山去打野狼。”

 “还要等到那个时候啊?”芸生不觉有些遗憾,转头看向封君扬,问道:“表哥,我们能待到那个时候吗?”

 青州城内形势渐渐稳定,封君扬身为云西世子自是不能一直在这里,而且他还要先绕道盛都,在见过封贵妃之后才能回云西。封君扬尚沉不语,薛盛英已是出言挽留他道:“世子爷先别着急走,等我把青州的事务都安排一下,亲自陪着世子爷去盛都。”

 贺泽闻言却是笑了,指着薛盛英调笑道:“我看你送世子爷是假,要去娶郡主才是真的!”

 薛盛英被他说了个大红脸,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想着送一送娴儿过去。”

 几人正在说笑,顺平从外面过來,径直走到封君扬身边,在他耳侧低语了几句。封君扬略略点头,淡淡说道:“我知道了。”

 顺平便不再言语,只垂手退到了一旁。

 封君扬扫了席上面上犹带着笑容的几人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刚才府里进了刺客,有两个侍女不巧撞到,无辜丢了性命。”

 此话出來,桌上几人顿时一静。薛娴儿身子隐隐晃了晃,小脸上煞白一片。贺泽那里虽是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手上捏紧的酒杯却暴了他的情绪。只有芸生与薛盛英两人面上出惊愕之,薛盛英更是眼怒气,问道:“刺客可是抓到了?”

 封君扬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摇头道:“沒有,受了点伤,跑掉了。”

 薛盛英愤怒地站起身來,叫道:“世子爷等着,我这就叫人搜城去,挖地三尺也得把这刺客找出來!”

 封君扬亲自起身摁着薛盛英重又坐下,说道:“算了,犯不着为了两个奴婢就这样兴师动众,待明再说吧。”他说着转头去看芸生与薛娴儿两个,面带歉意地说道:“遇害的侍女一个是芸生身边的,另一个则是娴儿带过來的。无辜叫她们丢了性命,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回头多赏些银两,好好将她二人葬了吧。”

 芸生愕然地张大了嘴“又是我身边的侍女?”

 封君扬微微侧了头,朝着身后吩咐道:“顺平,你过來说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是。”顺平恭敬地上前一步,回道:“有一个是表小姐院子里的,另一个看着面生,不像是咱们府里的,后來问过了才知道是薛家小姐带过來的,像是叫初夏的。”

 薛娴儿闻言就落了泪,芸生忙转身去把她揽在怀里安慰。顺平见封君扬沒有吩咐,便又垂手退到了他身后。旁边一直沉默着的贺泽却抬起了头,角上挑了一丝冷笑,向着封君扬道:“世子爷,这刺客果真厉害。”

 封君扬看着他,淡淡答道:“能到别人的府里兴风作,自是得有些本事。”

 席上再沒了欢乐气氛,又坐了片刻,芸生率先闹着要散,说道:“早些散了,明我得去庙里拜一拜。娴儿,你晚上就别走了,和我住一起吧,明我们一起去。”

 薛娴儿却是坚持要跟着薛盛英回城守府去住。封君扬笑了笑并未挽留,起身送他们几人出去。出院门的时候,正好赶上郑纶带着人抬着那两个侍女的尸体从一旁路过,薛娴儿瞥了一眼,吓得一惊,想也不想地伸手抓住了贺泽的衣袖。

 封君扬见状角微勾,故意问薛娴儿道:“娴儿,你这侍女是要带回去安葬,还是叫他们一道埋了?”

 薛娴儿颤抖着答不出话來,倒是贺泽冷声答道:“一块埋了就是了!”

 芸生却要上前去看,封君扬伸手把她拦下了,淡淡说道:“姑娘家,不要去看那些东西。”说着便向着郑纶摆了摆手,示意他将人抬走。芸生不肯依他,倔强道:“她伺候我一场,我总该去再见她最后一眼。”

 “芸生!”贺泽忽地寒声喝道,他收了脸上一贯的笑容,冷着脸将芸生拽到自己身边“你看什么看!不过一个奴婢,有什么好看的?你今随我回去,叔父那里还有话要我转告你。”

 芸生不懂堂兄为何突然就动了怒,下意识地回头去瞧封君扬,却见他向着自己微微点头,说道:“去吧,我这里事情颇多,一时顾不上你,不如随着你堂兄一起去城守府那里住,还安全些,也能与娴儿作伴。”

 纵是心如薛盛英,也隐隐觉察到今天之事有些不寻常,他自知沒有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本事,索就紧闭了嘴装哑巴。

 芸生看看封君扬,再回头瞧瞧堂兄,最后向着封君扬点头道:“好,我今天晚上去陪娴儿。”

 封君扬微笑点头,送着他们几人出了府。待那几人的车马走远,他再回过身來时,那淡定从容的眉宇间这才笼上了浓重的阴郁。顺平窥他面色,知他心情不好,一时也不敢发声,只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往书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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