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再诉情衷
白虎营主将林北锋因滥用职权削了一品武衔,负责守卫帝都及皇宫的士兵也从白虎营变为玄武营,凭借温墨疏与云九重私下里的关系,言离忧和尹钧白进入皇宫并未受阻拦,就连两
后从定远郡赶来的医官高鸣弓也轻而易举混入宫中。
高鸣弓是个办事利落、心思缜密的中年人,听言离忧话中透
出温墨疏的病可能是因为有人在药中动手脚才引起的,立刻请陈氏将温墨疏平
服用的物药通通拿出,熬了一夜时间去辨别各种药是否有问题。
“其他药都有方子可循,也没什么大问题,唯独这一瓶有些蹊跷,追不着药方,也没人知道到底是管什么的。”顶着黑眼圈再出现时,高医官把一个金色细颈圆肚瓶拿给言离忧看“就是这个,不知是红莲姑娘给二皇子开的药,还是另有其人?”
言离忧打开药瓶凑近鼻子嗅了嗅,眉头微皱:“这药不是我配的,气味明显不同。”
“那问题可能就出在这药上了。只可惜现在查不出这药丸究竟是哪几味药材制成的,不然根据成分就能对症下药,可令二皇子恢复得更快些。”
见高医官遗憾摇头,言离忧灵光一闪,
出
有成竹的无声浅笑:“只需要知道炼制药材就可以吗?没问题,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哦?红莲姑娘能辨出?”高医官惊诧,带着好奇目光看向言离忧。
“我的味觉本就比普通人
感,幼时祖父经常让我尝些药材,凭借味道断定是哪一种,只要不是特别稀罕我没见过的药材,基本上都能辨得出。”言离忧深
口气,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不等吓了一跳的尹钧白上前阻止,仰头将那药丸丢入口中细细咀嚼。
片刻后,言离忧将一口残渣吐掉。
“三黄,椋
,京畿草…大部分都是驱寒补气的温药,唯独一种我尝不出是什么。这味药的味道有些特别,像是傀藤花
的味道,却又不如傀藤花
那般恶腥,隐约还带着一点绛莲的涩口感觉。”细细道出药丸成分,言离忧把最后的疑问抛给高医官。
那高医官是定远郡医术卓著的名人,因不喜功名利禄才窝在定远郡当个悠悠闲闲的医官,其能力却足以跟宫中御医媲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听着言离忧辨别出的各种药材名称,尤其是听到最后的形容时,高医官不
拧起眉头,倒
口凉气:“这种气味口感,定是水魂草无疑。”
水魂草,这名字言离忧还是第一次听说,只得把期望交给高医官。
高医官也不卖关子,脸色严肃认真:“水魂草是至
至寒的药材之一,曾有人用它以毒攻毒治疗寒症,效果还算不错,但那仅限于寒症较轻的病人。二皇子天生寒症、气血两虚,最怕的就是这种药
霸烈的药材,只消服用几次便会对身子造成极大损害。”
“也就是说,二皇子突然病倒极有可能是这药闹的?”言离忧面色不动,袖中两只拳头却悄然握紧。
果然,有人想要暗害温墨疏。
“高医官,如今情况该怎么为殿下调理才好?他这寒症比先前重了许多,不及时调理只怕状况会越来越糟。”面对一个经验丰富的职业大夫,言离忧虚心求教,全然不因刚才尝药的功劳自居。
“二皇子的寒症由烈药而来,催动了五脏六腑潜藏的寒气,自当是用驱寒之药调整。”微微叹了口气,高医官颇有些惋惜神色“红莲姑娘既然懂得医术就应该明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
丝,想要二皇子彻底恢复到原状相当困难,将这寒症去
更是难上加难,除非…”
言离忧心头一动,忙追问道:“除非什么?莫非有希望
治吗?”
高医官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表情略显茫然:“其实该不该算是治病之法,我也说不准,毕竟那只是个传说。昔年
医舟不渡避世归隐,带着许许多多世间珍罕奇药去了漠南,在四时气候具备的妖山上将那些灵药种下,据说其中就有治疗寒症的奇药鬼蟒株。若是能得到这鬼蟒株,说不定可以治好二皇子生来就潜在体内的寒症
毒。”
闻知温墨疏的寒症或有痊愈可能,言离忧自是万分高兴,才想要继续追问有关那奇药的消息,不想一旁站着的尹钧白突然
口,怒意盎然:“说这些干什么?高医官想害死人吗?!”
“钧白。”言离忧低喝一声制止尹钧白,心下不
疑惑——高医官只是向她说明鬼蟒株而已,怎么就成害她了?
许是高医官也明白自己所说不太恰当,急忙向尹钧白和言离忧施礼道歉,而后不管言离忧再怎么追问,高医官对那妖山和鬼蟒株均是只字不提。
确定导致温墨疏病情加重的源头后,高医官很快写出对症下药的方子,云九重亲自到宫外可信的药铺抓药,熬药等等则由言离忧来进行。三天,九副药下去,温墨疏的气
逐渐转好,不再咳血也有了力气,把云九重高兴得说什么都要请高医官大吃一顿。
云九重和高医官都不在那天,温墨疏找了个借口把陈氏支走,在言离忧的搀扶下慢慢散步到天阙殿外小花园,看着雪
,看着碧空,脸上渐渐有了温和笑意。
“年关将近,到时帝都会很热闹,真希望你能留到那时候,陪我一起去逛花灯市集。”
“今年怕是赶不上了。说好等你的病有了起
我就赶去青莲宫,说话不算数的话,温墨情大概会杀到帝都把我揪走。”言离忧开着玩笑,表情因温墨疏的温柔也变得平和恬静“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那时温墨情还说过打算把我送到其他邦国,等风平
静后再悄悄返回,也不清楚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温墨疏笑容僵了一下,轻咳两声:“是认真的。这件事,当初你随他离开前我们商量过。”
果然如此,温墨疏早就知道温墨情的打算。
言离忧的小小试探换来些许失望,却也没绝望,她多少能理解温墨疏的想法——作为青莲王,她定然不能和他在一起,那么就只能选择洗清她的身份,哪怕要短暂分离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不过言离忧真正担忧的不是这点,而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问题——再经历许多风雨、度过数个
夏秋冬后,他们之间还会像现在这样,彼此惺惺相惜吗?
“离忧,我记得对你说过,很早之前我就和其他人不同,对青莲王一直很羡慕欣赏。”言离忧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没能逃出温墨疏视线,挑
笑了笑,轻轻把言离忧的手合在自己掌心里“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因此每次见青莲王可以不用囚
在深宫里都很羡慕,见到你之后,我又明白了另一种更值得羡慕的自由。”
“自由这两个字跟我最没关系,我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能选择。”言离忧耸耸肩,笑容有些艰涩。
温墨疏摇头,指尖轻柔抵在言离忧眉心:“我说的,是这里。你的想法和心都是自由的,谁也拘束不了,不会像其他女子一样一辈子围着夫君或是子嗣转,也不会惧怕那些束缚人心的礼节规矩,所以我对你最初是羡慕,而后…而后便是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了。”
“原来殿下的真爱是自由,那我把脑袋里的自由掏出来送给殿下可好?”言离忧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伸手将温墨疏皮裘披风系紧。
难得四下无人又能如此近距离独处,温墨疏静静看着言离忧清晰眉眼目不转睛,等到把言离忧看得面颊微微泛红时,忽而又一声低低叹息,双臂绕过瘦削身躯,将言离忧轻轻揽在怀中。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自己不是皇子该多好。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逍遥山水间,哪怕要耕地种田为生也没关系,只要是自由的,不用被迫去参与什么权谋倾轧。宫里的生活,真的很累。”
温墨疏天生寒症,可是在这冰天雪地里,他的
口仍然是最能温暖言离忧的地方。
言离忧有些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回应温墨疏突如其来的拥抱,印象里他还是高贵难攀的皇子,然而这一刻距离又是如此之近,完全感觉不到疏离隔阂。
因为两个人都渴望自由,都因被命运强加的身份身不由己,所以才会互相吸引,情
深种吗?
有关感情的事,言离忧还有太多不懂。
“怎么做才会让殿下更轻松一些?”在温暖怀抱中沉溺许久,言离忧嚅嗫开口。
“什么都不用做,这样就好,只要保护好你自己,让我安心。”修长双臂愈发紧箍,温墨疏闭上眼,轻轻埋首在言离忧颈间。
厚实华美的狐裘披风无声滑落,撞起一捧浅雪飞扬,一片孤孤单单的雪花中两个人借着彼此温度取暖,似是陶醉着,享受着,尽管与未知的前途相比,这一刻短暂得不值一提。
百步之外拱门后,单薄身影垂着头默立,不愿再凝望那一对儿璧人的眼
出几许悲伤,直至指甲刺破掌心皮肤将那殷红血滴落在雪上,这才悄无声息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