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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27
 方才还红润的小脸此刻已惨白的令人发怵,而更令人悚然的是,她的右手竟然攥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断臂,左胳膊不见了,伤口处更是血如泉涌,她出了大门后又踉跄向前行了两步,终于支撑不住轰然栽倒进血泊中…

 这情景,好像记忆中某个丢失的画面,朦胧中,他差点以为自己站在云端上,她缓缓朝他伸出手,泪眼离,角却漾着浅浅微笑…

 当大门被两名家丁重重关上的那一刻,淡云步心一惊,终于清醒过来,亟亟跑过去,从头到脚打量着惨不忍睹的她,目光由惊骇渐变悲痛,最后只剩下了一丝悔意,张口连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就在前一刻,月痕跪受了数十杖之后,以为杜绝城气消了不少,便异想天开求她饶自己一命,没想到她的态度依然决绝冷漠,甚至对她拳打脚踢,出了一番恶气后便给她列了两条路。

 其一,即刻押她去见城主,然后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将她凌迟处死;其二,杜府私密解决,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她必须承受数百家丁轮番污,运气好的话她或许还能留下一条命。

 杜绝城此话一出,鱼尾纹细密的杜夫人顿时鼓掌叫好,完全无视神色惊慌的月痕,雪上加霜:“女儿啊,我看还是第二条路比较适合这个人!只是她长这么丑,岂不是委屈了那些下人?我看不如将她扔进牢狱,让那些龌龊的男人来对付她!瞧她这副弱不风的丑样,别说百人,十人怕是也撑不住吧?哈哈哈哈…”杜绝城阴冷一笑:“癞蛤蟆配丑鸭子!真是绝配!”

 几个字无情地在头顶炸响,月痕一想到无数个猥琐男人向她伸出又脏又臭的魔爪,已经吓的泣不成声:“不要…不要…不要…”

 杜夫人眸中凶光乍现,一声冷喝:“不要?哼!这可由不得你!来人哪!”

 命令一下,两名家丁立刻上前架起月痕,情急之下,她思绪电转,泪眼一亮,褪去惊恐之,离奇地暴出一抹狠厉,转身的倏那,双掌轻而易举便将两名家丁击飞了出去,瞬间惊的二人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杜夫人大惊失:“你!你你你的功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杜绝城正开口,月痕已蓦然转身,清亮的眸子绽放着前所未有的冷芒,她右手一伸,被祭在厅堂一侧的宝剑凭空飞至她的掌心,长剑在手灵敏一转,莹亮的剑光倒映着丑陋的疤痕,说不出的诡谲鸷。

 此番情景更是惊的二人目瞪口呆。

 杜绝城牙齿打颤,喑哑着嗓子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你…你…想…干什么?”

 月痕突然平静了,淡淡说道:“我不想干什么,这次过来只是想跟你们做个了断!可你们的方式我难以接受!没错!当初是我勾结蛇妖害小姐你贞洁不保!我会为我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但是也请你们,得饶人处且饶人!”

 一席话落,二人惊怔的面面相觑,无法想象眼前的她竟然就是从前那个只会花拳绣腿的废物丑女!二人当即青白了一张脸,大气没敢出。

 而月痕接下来的举动更是令她们猝不及防,甚至惊叫失声。

 她居然一剑将自己的左臂砍断,鲜血顿时涌而出,伴着喑哑的嘶喊,血淋淋的细长手臂竟然滚落到杜绝城的脚边,她双眼瞪的比驼铃还大,浑身颤栗,陡然一声尖叫:“啊!”杜夫人也吓的不轻,慌乱之下紧紧抱住女儿,看着月痕的眼神早已失去了飞扬跋扈,满脸的不敢置信和惊恐骇然。

 四肢健全的人如何能体会那种突然失去身体一部分的痛苦悲哀?那是一种从身到心的彻骨折磨,在无法想象的尖锐疼痛中,有几个还能有勇气笑出来?

 可是月痕笑了,对着惊慌失措的二人,她突然觉得她们可笑至极,同时也觉得心里轻松多了,好像推翻了长久以来在身上的巨石,这感觉仿佛躺过寒冰钉,苟延残中突兀到来的惊喜。

 她艰难地迈开第一步,然后第二步,第三步…

 她血淋淋的身子越来越近,杜绝城只觉得气血往上涌,又惊又怕直往后退。

 杜夫人警惕地看着她,却不敢有所举动,却见她离着几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然后慢慢弯下,捡起地上的残肢,一声不吭,转身即走。

 门外的数名家丁纷纷惊的让开一条道,个个噤若寒蝉地看着她一步步挪出了大门,望着迤逦一地的血红色,众人震撼不已。

 画面骤转——

 躺在血泊中的月痕早已疲力竭,但见一抹白影飘至眼前,突然又有了力气,竟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淡云步惊痛的双眼,她笑了笑,声音虚弱却透着难掩的喜悦:“师…师叔…”

 淡云步张口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她如风中凋零的落叶般缓缓向后倒去,他一急,连忙伸手将她拉入怀抱。

 靠着温暖的膛,月痕有些恍惚,傻傻笑道:“我…这样…可以了吗?”

 心剧烈疼痛,他的声音破天荒透着一丝哽咽:“够了…”

 只怪自己慢了一步,慢了一步…

 不敢再作停留,淡云步紧急抱起月痕火速冲进了附近的红尘客栈,店小二看到月痕血模糊的左臂顿时吓了一跳,但见来者气势汹汹,也不敢多嘴,赶忙安排上楼入住。

 一进屋首先把怀里昏死过去的丑丫头安置上,淡云步回头看到店小二还在门口东张西望,他目光一冷,挥手一阵风似的关上了门。

 鼻梁被门撞了个通红,店小二“啊呜”一声,见鬼似的一溜烟跑了。

 寝室内,淡云步一瞬间手足无措,虽说已经点止住了血,可断了的手臂如何才能接上去?他总不能看着她永远失去一只手啊!

 想了想,淡云步抹了一把汗,三下五除二褪去了身上的衣服,只身着亵衣坐到上。

 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靠法力来挽救,即便有可能耗尽真气,他都要试一试。

 片刻,他却不得不收回法力。

 原来已经断裂的手臂依靠法力是不能接上去的,他只能做到让她的伤口愈合,可一旦愈合了,就更难再接上去了。

 冷汗涔涔的他一时苦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忽闻门外两道身影边走边谈论着。

 “她真有那么神

 ?断了的手指还能接上去?”

 “可不是?人称赤手神医紫姑娘,那可是名不虚传!”

 “可是到哪儿才能找到她呢?”

 “听说最近在步月城一带赠医施药。”

 “哎呀!太好了!家父这回可有救了!”

 淡云步仔细听,面一丝喜悦。

 赤手神医紫姑娘,全名风间紫,他对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了,因为那是小师妹飞翼唯一的姐姐。她医术高超,又是药王嫡传弟子,相信她一定有能力拯救这个傻丫头。

 出了杜绝城,方圆几百里外就是步月城了,照他的速度,半炷香的时间都不用。

 一想到此,他急忙套上外衣,抱起月痕直往外冲。

 没想到如此巧合,淡云步尚未及踏出客栈大门,便远远瞧见一紫裙飘扬的柔美女子优雅地步下马车,她青丝如瀑般泻而下,只用一支简单簪子随意挽起,却有着说不出的温柔婉约,顷刻便惊的路人叹为观止。

 明眸转,紫讶异地看着呆立在不远处的男子,看到他怀里受伤的少女,再瞧那血迹斑斑的包袱,片刻便明白过来,对身旁充当车夫的冷酷男人笑盈盈说道:“看来是遇到故人了,极地。”

 极地抬起头来,一双绿幽幽的眸子冷冷望向淡云步,与紫衣女子喜形于的神情相比,他的态度是截然相反的冷漠,一声未吭,直接拉着马儿去喂草。

 早已习惯了他事不关己的漠然,紫也不恼,对着淡云步莞尔一笑,提着药箱面走了过去。

 落西山,天色黯淡了下来。

 寝室内烛光微亮,淡淡药香扑鼻,渐渐盖过了血腥之味。

 淡云步笔直地站在一旁,认真看着紫小心翼翼地将月痕的手臂合,将近两个时辰,她的动作依然如行云水般从容不迫,全神贯注到滴水未沾。

 坐在窗边的男人表情冷淡,但看着紫衣女子忙碌的身影时,绿眸中却绽放着无以伦比的璀璨光芒。

 她总是这样,只要遇到病人,不管是善是恶,都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一般,极力挽救,细心呵护,就算到最后累的疲力尽也无怨无悔。

 虽然相处多年,他还是不能理解,作为一名曾经令武林闻风丧胆的杀手,也许他一辈子都无法理解,但他永远不会离开她,哪怕觉得救人是件很麻烦的事,他也会试着去接受,帮助她,令她开心。

 他注意到一直静立不动的淡云步,突然来了兴致,随口说了一句:“要喝酒吗?”

 淡云步回头看他一眼,谦和地笑了笑:“不用,谢谢。”

 极地慢条斯理起身,瞥了一眼旁若无人全心全意治疗病人的阿紫,没有说话,径直出了房门。

 紫下意识地抬眸,对着淡云步微微一笑:“你也去吧,一会儿我要为她换衣,你一个男人在这儿可不方便。”

 闻言,淡云步一愣,随即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礼貌低了低头,轻声道:“那有劳紫姑娘了。”

 微颔首,紫不再说话,埋头继续。

 “你爱她?”极地倒了一杯酒,看着客栈寥寥无几的数名酒客,貌似对这安静的氛围甚是满意。

 对面的淡云步听了他的话有些无语,淡淡道:“没有。”

 “我不喜欢口是心非的人。”绿眸冷冷瞥了他一眼,极地举杯一口饮尽,却没有再斟满,反而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要知道,这世上能让他半鬼极地感兴趣的,绝非一般凡夫俗子。

 淡云步的态度依旧淡漠:“阁下到底想说什么?恕在下愚昧。”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丑丫头为了你不顾一切,有些好笑而已。”

 闻言,淡云步脸色明显出了不悦:“阁下误会了,她本就是杜绝城人士,此次前来只是为了了结过往,与我无关。”

 极地垂眸,也不再言语,继续倒酒。

 见他喝得如此畅快,淡云步心一动,也叫来小二备上酒。

 那店小二瞄着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终于一拍大腿,茅顿开,大叫:“哎呀!我说这位客官怎么这么面,原来就是几个月前赢了那‘比武招友’的云公子啊!您说您走也不说一声,连那赢来的小白马也不要了,可是急煞小人也!”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传来窃窃私语,显然几个月前闹的沸沸扬扬的蛇妖作事件至今还是城中百姓的一场噩梦,若是让他们知道那个帮凶就在楼上,非得把客栈闹翻了不可。

 不过淡云步却一点也不担心,轻描淡写地对小二说:“我不需要马儿,你若喜欢便送你了。”

 店小二欣喜地咧嘴一笑,甩甩帕子:“小人倒是喜欢的,不过前阵子那马崽子被一匹母马给勾搭走了,这不就没戏了?”

 淡云步轻笑一声,摇摇头,也不再多言。

 小二挠了挠后脑勺,见客人不多,便忙里偷闲往旁边一坐,废话一箩筐:“说实在的,看公子这面相定是大富大贵之人,为何要与那丑…哎哎公子莫急,此事你知我知,小人我可是半个字也没出去啊!只是觉得像公子这般洁净如玉的人跟那般丑陋之人在一起,实在是云泥之别啊!”淡云步斜睨了他一眼,心里有些不快,只顾着喝酒,懒得再搭理他,对面的极地却难得出了一张笑脸,却不知他究竟为何发笑。

 他向来遇事波澜不惊,淡漠以对,可今却明显了方寸,尤其看着店小二唾沫横飞的一张嘴,连喝酒的胃口都没了,不消片刻,他干脆放下酒杯,起身便走。

 极地瞥了一眼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无其事地呷了一口酒,幽绿的眸子闪了闪,深不可测。

 淡云步急匆匆又回到了寝室门口,正推门而入,突然想到方才风间紫的话,料想诸多不便,不由轻叹一声,把手收了回去,静静等候。

 半晌,屋内忽然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叫:“啊…”淡云步只觉得呼吸一窒,担忧地望着房门,一时间心如麻。

 但闻风间紫温柔道:“你醒了。”

 “你…你是谁?”

 “别紧张,更不用害怕,我是大夫,是来救你的。”

 “救我?”气若游丝,月痕的声音虚弱无力,看着被细心包扎的左臂,一阵阵剧痛袭来时,混沌的脑子才慢慢清明起来,再次望着面前的美丽女子,满心的感激

 无以言表,只能哽咽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紫轻轻抚摸着她苍白的脸颊,笑语嫣然:“不用谢我,只要你肯听我的话,好好调养,以后莫要再做傻事,就算是对我的报答了。”

 月痕听着,感动的眼泪滴滴滚落,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扭头看了看空寂的屋子,她突然想到什么,忙问:“姐姐,为何只有你一人?我…我师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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