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烧了
时至初夏,一年花事已到荼蘼。帅帐内诸人却始终顾不上欣赏花开花落,而是终
忙于攻城掠地。
昨
攻下邯郸城后,好多人都松了口气,有那念家思亲的已经写了长信回家,有那素喜饮酒的夜里也痛痛快快地饮了一回,有那急
的甚至叫亲信偷偷在城里寻了几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回来。
诸将都明白,攻破邯郸城并不意味着这河北之地就变成了他们的囊中物,还有大大小小统共十一个势力
散在四处,等待着他们去一一征服。
之后数月,还有得忙呢。
但料想近来数
,还是能舒服惬意的。
却不想这才过了一夜,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来。
那些信谁敢念?
做贼心虚的早被吓得魂不附体,哪还有胆子敢上去念?
问心无愧的也不愿意做这出头之鸟,谁知道会牵连出多少人来?
济济一堂的帅帐内一时间竟静得针落可闻。
刘秀的笑言落下许久,也没人接话,诸将皆是低头垂眸。
邓禹和邓晨昨夜已提前知晓此事,但仍被这五六口红木箱子惊了半晌。
这只怕有上千封投敌书信吧?
没想到这一路的风雨同舟患难与共中,竟有这么多人准备好了随时投敌。
怎能不叫人寒心?
怎能不叫人怒火冲天?
刘秀便是直接将他们推下去砍了,想必也没人能在这铁证如山前说出句冤枉来。
但他没有,他克制住了情绪,理智冷静地站在这。
单只这一点,就足够叫他们欣慰。
若是刘秀成不了天下之主,谁可?
见无人说话,刘秀便踱步到一口红木箱子前伸手打开,
出里间叠得整整齐齐的书信来。他随手拿起一封拆开来,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读了起来。
他生得本就极好,再加上他脾
温和,
边常挂着淡笑,叫人打眼看来就觉得是个好亲近的人。
帐中诸将私底下都议论说主公
子宽和,但现下他微沉着脸读信时,却又自然而然地
出英武刚毅的气质,叫人浑身一凛。
刘秀读罢之后叠好收进去,抬眼望向诸将再次发问:“怎么?真就没有一个人想上来读一读?”
诸将默然。
刘秀似是有些忍俊不
,把那封信随意丢在箱中后道:“看来大家聪明的很,都知道这里面装的是写给王昌投诚的书信啊。”
他剑眉微挑,好似正在和诸将谈笑一般。
只有那着重加重了语气的“投诚”二字,叫人听出了他的怒火。
他沉下脸来“来人——”
有那胆小些的的,以为刘秀这是要发落他们了,立时瑟瑟发抖起来,站都快站不稳了。
早就等候在帐外的两队兵士应声而进,面容肃然地躬身等待着刘秀的吩咐。
“把这些箱子搬出去,拿到空旷处烧了。”
诸将愕然非常,纷纷疑心自己听错了,便是猜度了一夜刘秀会如何应对的邓禹和邓晨也是目
不解。
但旋即,他们脸上又
出笑来。
一张一弛中,刘秀不动声
地把宽宏大度做到了极限。
倘若还不能叫众人心悦诚服,那来
也只有大开杀戒这一条路可走了。
兵士们却不去思量这么多有的没的,听了刘秀发话便两个一组去抬了红木箱子出帐去。
刘秀也跟着往帐外走,诸将略作犹豫后纷纷跟上。
到了远离营帐的空旷地带,兵士们放下红木箱子,自去取了松油点燃的火把来握在手中。
“烧——”
刘秀语气坚决,嗓音清冷,洒在诸将心间却如熊熊烈火般烧得许多人红了眼。
兵士们投了火把进敞开的箱子内,麻纸见火,呼地一声便燃了起来。
烟雾缭绕中,火苗被风吹得老高。
刘秀叹了口气后,低声道:“唯有此法,可令反侧子自安,可叫我心下永无隔阂。”
他谁都没看,这话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告诉那心怀鬼胎暗自忐忑不安的将领:这些书信他还没来得及看。
他说完这话,也不管诸将是依旧默然还是告罪表态,霍然转身就走。
诸将只得眼看着那道清朗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未到午时,尚书令谢躬便得知了此事。
明媚的阳光洒在上好的紫檀木书案上,给和田籽玉蒙笔蒙上一层温煦的光影。
谢躬执笔的手微顿了顿,而后继续运笔如飞。
这武信侯不光智谋过人,还有武勇,更难得是有这般坚韧沉着的心
,实在是远远胜过长安城中把朝政全权交给赵萌的陛下。
他心下看得透亮,陛下将来是敌不过这刘秀的。
他若为前途计,如今投了刘秀定可得重用。
但他自幼
读诗书,万不能蒙受失节不忠的恶名。
所以,这武信侯留不得了。
他落下最后一笔,待笔墨干透后装进信封中叫人送出,又唤进人来。
他只有冷冰冰地两个字
待“动手——”
…
因着刚进邯郸城便起了冲突,虽在一城,但刘秀和邯郸却是分城而居各自为政。
谢躬自对刘秀起了杀心后,便越发注重为更始帝刘玄施恩于民,希冀以此稳固民心。
而刘秀在几次遇刺后,肝火大盛,却按捺住怒火对谢躬所部常加慰问,邯郸城内许多不知底细的还真当他们二人和睦融洽地紧。
*****
邯郸城内剑拔弩张之时,真定城内因着捷报带来的喜庆气息仍未散去。
过惯了太平安逸日子的真定人,没一个盼着当什么
世枭雄的。
漆里舍内春光本还痴
在玉兰枝头,不肯离去。
却不想昨夜里下了场雨,等着次
清晨郭圣通起身时推窗一开,便见落了一地洁白硕大的花瓣。
灿如金线的阳光漫照在带雨花瓣上,看得叫人心下怪不落忍的。
郭圣通叹了句“可惜”,唤了侍女们进来服侍她洗漱更衣后,往锦棠院中去。
母亲起的很早,郭圣通到时她已经看了半个时辰的书了。
郭圣通常劝母亲睡足些,但母亲总笑说人过三十后便觉少了。
她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只一时想不知自己到那时会不会也是这样,一时又疑心是不是母亲每到夜深人静时便念起父亲才睡不着。
母亲卧室内鎏金博山香炉上徐徐染出轻烟来,氤氲了一室。
她见郭圣通来,便撂了书卷问她饿不饿,又叫人去看看郭况怎么还没来。
用过早膳后,母亲理事,郭况念书,只有郭圣通闲得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