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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哑了
 郭圣通赴谢躬夫人王氏宴请的这,天气极好。

 明媚的阳光在花枝树梢间漫开一地碎影,时有风来,卷起圈圈涟漪。

 她起了个大早,下了地披了褙子卷起帷幔后用力推开窗。

 裹着花香的暖风瞬间一倾而入,扑在脸上叫她精神一振。

 萦绕在心间的烦躁不安,也似乎被风吹淡了。

 静默了大半个月的梦境,昨夜又来了。

 梦中,她沿着幽深漫长的回廊慌不择路地往前跑去。

 身后传来宫人们急切的呼喊“太后——太后——”

 跑到后来,那些声音渐渐飘忽起来,如鬼魅般挥之不去。

 她早已经累到力,却不敢停下来歇,只能咬牙坚持着继续跑。

 跑着跑着,眼前忽地出现了一座壮丽的宫殿。

 身着皇帝常服的刘秀从玉阶上缓步走下,眉头微微扬起“皇后这是去哪?”

 她站住脚,按住烈跳动的心,闭着眼一咬牙朝前倒去。

 …

 “夫人——”

 常夏在身后唤她。

 她长出了口气,转过身去。

 盥洗梳妆后,郭圣通便往锦棠院中去用膳。

 母亲见郭圣通为见谢躬夫人这般费心,一时间还真有些糊涂了。

 说她关心刘秀吧,可刘秀这一去大半个月她连前线的战报都不主动问及。

 可说她不关心吧,又在对刘秀有益处的事情上用心?

 但无论怎么样,这总是好事。

 夫间,不都是你对我好,我对你好,如此投桃报李般地积累起感情的吗?

 用过早膳后,母亲亲自送郭圣通到了府门口,又叮嘱她:“那王氏说是家里不得空走不开身,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你要去了,人家还拿这由头说几句话就打发你。

 你也别生气,毕竟是我们想笼络住人家。

 可也别再讨好人家了,一味退缩只会叫人家看不起,大大方方地回来就是了。”

 郭圣通莞尔“阿母,我就这么傻吗?”

 母亲也笑“谁说你傻了?”

 她伸手给郭圣通理了理衣裳“虽然你已经及笄嫁人了,可在阿母心里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忍不住为你心。”

 郭圣通望着温柔慈爱的母亲,一想到待刘秀回来他们说不得就要走了,心下立时有些发酸。

 她抿着,咽回眼底浮起的雾气,转身上了马车“我走了,晚膳我想喝酸笋老鸭汤。”

 她听见母亲笑道:“好好好,快去吧,可别误了时辰。”

 她嗯了一声,落下车帘。

 车走了一段后,她推开车窗往后望去,见着母亲还在门口目送着。

 她鼻子一酸,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如果能一直陪在母亲身边该多好。

 可雏鸟迟早是要离巢的,该是她学着为母亲遮风挡雨的时候了。

 她缓缓合上眼,靠在大枕上。

 …

 马车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方才到了尚书令谢躬府门前。

 常夏和羽年从后边的马车跳下来,掀开车帘,扶着郭圣通下了车。

 谢府府门大开,侍女仆妇们簇拥着一个四旬上下梳着高髻盛装华服的贵妇人在门口。

 见着郭圣通来,那贵妇往前来“一路车马劳累了吧?走,快进去。”

 郭圣通笑着唤了句夫人,目光落在她眼底那用粉也遮掩不了的青色上。

 看样子,王氏这些日子都睡的很是不好。

 难道她说家里有事不开身,也不完全是敷衍她的?

 郭圣通心下起了疑心,等进到厅堂用过茶后她一脸歉疚语气真诚地道:“照说不该一而再的下帖子叨扰夫人,只是我想着夫人初来乍到不知习不习惯,有什么什么为难的地方。若是有,我这个土生土长的真定人,多少也能帮着些忙。”

 郭圣通客气,王氏就更客气了。

 “瞧您说的,我刚想向您赔罪呢。

 到了真定后非但没有上门去拜访您,还数次拒绝您的帖子,实在是太失礼了。

 只是还请您见谅,近来府上的确有一桩烦心难办的事。”

 郭圣通疑惑地看向王氏。

 王氏叹了口气,眉头不觉紧蹙起来,眼底的青影愈发明显。

 “我膝下只有一子,前年时为他娶了兖州范氏长房嫡出次女。

 去年腊月时,诊断出了三个月的身孕,阖家都喜的不行。

 可没成想没过半月,我这儿媳就叫起腹痛来。

 请了宫中医来之,胎虽勉强保住了,可儿媳的腹痛却趋加重。

 我和夫君急得不行,遍寻名医,可仍是无人能治。

 前不久我那儿媳也不知是不是压力太大,一夜之间哑了口。

 我忙着四处遣医求药,这才拒了您的帖子,还请您见谅。”

 怀孕怀到哑了?

 郭圣通当下出声问道:“可有医者说过是因为胞之络脉为胎儿迫,阻不通所致?”

 王氏看向她,眸中有些惊讶,显是被她说中了。

 郭圣通微微一笑,解释道:“宫之络脉系于肾脏,而少之脉贯肾系舌本。

 今胞宫络脉受阻,肾脉亦不能上通于舌,舌本失养,故少夫人不能言语。”

 她望着回过神的王氏,又补了一句:“我自小学医,略懂些岐黄之道。”

 这哪是略懂啊?

 王氏辛苦寻来的十个名医中有九个都这般说。

 只是,这郭圣通今年也才刚及笄,能有这般厉害?

 莫不是为了拉拢夫君,故意打探而来的?

 王氏心下起了警惕“那依着夫人说,当如何?”

 郭圣通本只是随口一问,毕竟她虽懂医但究竟不是医女,王氏儿媳的病自该由医者们去心。

 但王氏如今模样,显是疑上了。

 她有些好笑,但想着这也是正常反应,便正答之:“您不用担心,等到十月分娩时胞络一通,自然就好了,不用请医用药。

 有句话说的好,是药三分毒。

 少夫人又怀着身孕,能不吃药就不吃药的好。”

 这话之前也有人说过,但王氏是不信的。

 还不是因为大人怀着身孕,怕一个不好一身两命。

 倒不如让大人把孩子健健康康地生下来,总算还落个母子皆安。

 可这怎么行呢?

 谢氏长媳怎么能是一个哑女呢?

 更别说,万一带给孩子点什么隐疾?

 将来一旦发作,那可不就是要命的事吗?

 王氏为此请遍了医者,要求既要稳妥又要能治好范氏的失声。

 可大多数的医者看了看范氏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未等把脉便摇头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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