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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聘礼
 云纹紫檀条案上,彩绘陶博山炉中轻烟袅袅。

 繁复精致的帷幔被束起,挂在错金嵌绿松石龙形铜带钩上。

 明亮清寒的阳光照破菱花格窗,漫下一地被分割的规规矩矩的光影。

 刘秀淡然平静的话音落下后,殿中竟短暂的静默了片刻。

 刘植出身右北平郡昌城的豪强大族,王昌称帝后河北大,他和弟弟刘喜、堂兄刘歆趁机占领了昌城。

 但等着被王昌悬重赏而从蓟县南逃至昌城时,刘植立时开门来

 所图的什么?

 图的自然是将来的从龙之功。

 刘秀虽受更始帝之命行大司马事至河北,可他被王昌追杀的逃亡月余的时候更始帝在哪?

 很显然,这对君臣间出了问题。

 兴许是昆一战刘秀名声大噪后,更始帝担心刘秀功高震主,将来不住他。

 也有可能还有什么别的龌龊,但无论怎么样,这都是昌城刘氏的机会。

 他们看好刘秀,他们相信“刘秀当为天子”的预言会应验在刘秀身上。

 开城相后,刘秀虽明面上还打着更始帝的旗号行事,但刘植心下隐隐能感觉到,刘秀反!

 若不是如此,他辛辛苦苦来说降刘杨所为何?

 就为了那个登基称帝之时,懦弱羞愧结巴的话都说不利索的更始帝刘玄?

 就为了那个宠幸赵夫人而把朝政都托付给国丈处理的更始帝刘玄?

 就为了那个肆无忌惮大封诸臣以为天下已经归心的更始帝刘玄?

 当真可笑,刘玄何等何能能折服天下英雄?

 倒是刘秀明德惟馨,智勇双全,委实能叫众人服气。

 他若和刘玄决裂自立为帝,刘植第一个称臣。

 可心下有数归有数,刘植哪能想到刘秀会在这个时候把话挑明?

 刘扬心中的错愕惊讶比之刘植只多不少,不过想到蔡少公的预言,他眸中淌出笑意“既如此,寡人愿鼎力助之。”

 刘秀边绽开清浅的笑来,解下间蟠虺纹玉珏递给刘扬。

 “这是家母留给我的遗物,这么多年来我始终珍而重之地带在身边。”

 对刘扬来说这般形势中,和刘秀结盟是最好的选择。

 唯一所忧虑的不过是事成后如何践行诺言,而如今刘秀亲口承认他已有逐鹿中原之心,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倘若幸运,真定刘氏还能谋个从龙之功。

 倘若不幸,也解了眼下危局。

 何乐而不为之呢?

 悬在心口多的重石放下,刘杨也有了说笑的心思,他接过玉珏,挑眉笑道:“信物?”

 刘秀摇头,平静地道:“聘礼。”

 “哦?”刘扬倒真有些不明白了,他和刘秀结盟后联姻自然是必须的。

 可刘秀拿出其母遗物来,怎好似诚意十足地来求亲呢?

 刘杨看向刘扬,目光潋滟,神情温柔。

 “看来您还不知道?

 我于常安求学时,曾身患重病,幸得郭女公子施以援手才得以求得一线生机。”

 他望着目讶异的刘扬,一字一顿语气真诚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对郭女公子心慕许久,还请真定王玉成。”

 刘扬还真没听小妹和外甥们说起这回事来,但想必是果有此事。

 如此也好,也好!

 刘秀既在之前便对桐儿有了了情意,桐儿嫁过去他也安心许多了,好歹能在小妹跟前张口嘴了。

 刘扬深了一口气,语气柔和地道:“寡人会把这玉珏亲手交给寡人小妹的。”

 这是同意了!

 跪坐在下首的刘植都不住有些喜形于,他此来真定不就是为了说服真定王结盟吗?

 如今能得以顺利结盟自然再好不过,而且原来主公还对那郭家女公子爱慕许久,真是再好不过了。

 刘秀微微一笑,眸中星光璀璨。

 “如果方便,我还想尽快见郭女公子一面。”

 刘扬微微沉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既然已经许婚,刘秀想见见桐儿也不是不可以,也可以看看桐儿对他的态度如何。

 …

 刘秀翌上午便在影堂见到了郭圣通。

 刘扬母后爱花如命,只是可惜花开落总有定数。

 刘扬父王便特意为她建了影堂希冀留住明媚春日,现下虽是隆冬,但影堂内因覆以屋庑,昼夜然蕴温气乃生,有那对光照需求不强的花卉如茶花、玉簪、背竹、秋海棠、蟹爪兰等等仍是开的不知今夕是何年。

 刘秀长身直立于廊下,依次慢慢赏来。

 忽听得身后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他心有所感蓦然回头,果见得是郭圣通。

 他的心,在这一刹那,也开花了。

 只是自长兄惨死后,几乎是一夜间学会隐藏情绪的他,已经本能地习惯了喜怒不形于,当下只是微微点头当做了打招呼。郭圣通见他这般淡然模样,心下不知为何竟有些愠怒起来。

 经年不见,刘秀怎么真变的和梦中一样了?

 满脸的“对啊,我就是天命所指”,真是看了都叫人气闷。

 一早大舅遣人来叫她去王宫时,她还抱着希望,期待着大舅是要告诉她经过反复思量决定不和刘秀结盟了。

 谁知道,竟然是死心塌地地要和刘秀结盟。

 说什么,好歹更始帝刘玄也是高祖血脉,在大义上就站得住脚。

 又说什么,论行军打仗刘秀远胜于王昌。

 道理她自然都懂,若是她身处大舅的位置也会和刘秀结盟。

 只是——

 刘植是怎么说服了大舅的?

 她对此很好奇。

 大舅便把昨刘秀的话说了,郭圣通还来不及为刘秀来了而震惊就气结起来“那若是他将来真能一统天下,怎么能允许大舅您割据河北之地为王?”

 大舅笑道:“未来事谁能知呢?

 大舅看那刘秀不是池中之鱼,兴许他真是那应命之人呢。

 若他真能坐天下,那你便是皇后,真定刘氏自有百年富贵安宁,要不要河北之地也无妨了。”

 郭圣通恼怒之下,有句话想也没想地就冲出口来:“皇后又如何?皇后也是可以废的啊!”这话一出口,她立时觉得有什么遗忘了许久的事情一闪而过。

 难道她前世便是为后后又被废?

 如此这般,肯定会牵连到母亲和弟弟甚至大舅。

 可,为什么又有人唤她太后呢?

 郭圣通眉头紧蹙,陷入迷茫之中。

 为什么就不能把前世所有的事一股脑痛痛快快地告诉她?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

 郭圣通出神怔仲之时,大舅却是无奈一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这孩子,想的倒真多。

 大舅看那刘秀不是刻薄寡恩之辈,将来他若真能成事,怎么会对不起一路相随的你呢?”

 郭圣通摇头,她也说不清她的不安害怕是因为什么。

 可她的预感如此强烈,她如果嫁给刘秀未来一定会后悔!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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