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诊脉
中元节后就出了伏。
一出了伏,天就明显凉下来了。
有那么一两天凉爽的像是仲秋时节,郭况开心的不行,就是郭圣通也跟着胃口好了许多。
母亲见他们姐弟俩迫不及待要和盛夏告别的样子,就笑说可不能高兴的太早,秋老虎还在后面呢。
现下还没入秋,温度却似乎又有返上来的趋势。
马车走了半个多时辰,估摸着还只到巳时初,就明显感觉出车外热
翻滚。
郭况打着扇子和郭圣通说话:“阿姊,这闷热闷热的,怕是要下大雨。”
郭圣通没有回他。
郭况转过头去,这才发现他阿姊倚在车厢上兀自出了神,嘴里念叨着什么银花、连翘。
他虽不懂医,却也知道这是药材名。
阿姊这是在想怎么治肺痈吧。
于是,他也不再和郭圣通说话怕扰
了她的心绪。
马车终于停住的时候,郭圣通才终于醒过神来,和弟弟一前一后地下了马车。
刘文叔和韩彦合租了一个五室的房子。
东面的两间房刘文叔住。
西面的两间房韩彦住。
中间的用来待客,充作堂屋。
也幸亏刘文叔和韩彦住在一起,他病下的这些日子身边还能有人照顾他一下。
不至于想喝口热水都喝不着。
昨天晚上郭况就派了人送信来,说今天想来看看刘文叔。
是以,韩彦在屋里一听着马嘶声就跑了出来
他们。
他和郭况互相问好后,又和郭圣通见了礼,就领着他们往刘文叔的卧室去。
“这几天常安城中能请来的医者我都为文叔请了个遍,但来了那么多人都是摇头,开了几味温补的药就回去了。
文叔已经开始咳血了,他对我说这也是命数怨不得天地更怨不得旁人。”
郭圣通知道这是说给她听的。
他们都怕她畏难不敢下手诊治,至于她是因为好奇还是因为同情抑或因为想积累经验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郭圣通愿意试一试。
这对于现在已经一只脚踏进黄泉路的刘文叔来说就是甘霖了。
难道情况再糟,还能糟过现在?
郭圣通的目光茫无焦距地扫过眼前的一切。
她对这里没有什么印象。
她是第一次来这里。
这个认知叫她松了口气,她想刘文叔带给她的那点熟悉感应该是因为他是南
人。
和梦中的那个神秘男子一样是南
人。
但不知怎地,她心里又涌上些烦躁。
那烦躁里,似乎还带着些失望。
郭圣通吓了一跳,她怎么会失望?
她在盼望着些什么?
她不敢就此多想,赶紧低垂下头,让长长的睫
遮盖住双眼,生恐叫人看出端倪来。
房子不大,他们很快就进到了刘文叔的卧室中。
刘文叔大病在身,又时常咳血,兼之病在肺上呼吸不畅,不过几天的时间就明显清瘦了许多。
脸上看着都没有什么
了,轮廓愈发分明,也愈发英俊。
从前微微泛着小麦色的肌肤也一夜之间白皙起来,这白虽是病中苍白,却叫人更加移不开眼睛。
郭圣通有时候想,莫不成王侯将相真有种乎?
可是表哥刘得也是前朝皇室血脉,就没有刘文叔生的这么好。
他生的实在是太好了,偏生又没有半点脂粉文弱之起,英朗阳光之极。
便是郭圣通都愣神了一下。
这样的风
天成,实在是太像梦里那个神秘男子。
只是气质上细细感受的话,还是有些不同。
梦中的神秘男子冷峻些,刘文叔温和些。
刘文叔听说他们要来,早起便梳洗好了在向南的窗下念书。
见得他们进门,便丢了书,勉强着站起来向他们行了一礼。
郭况忙道:“快坐下吧。”
刘文叔点头,捂住
口慢慢坐了下来。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扫向进来的人,最后落在郭圣通脸上。
她在发呆。
明明说是来给他治病的,进来之后却不知怎地在发呆。
刘文叔不知怎地,有些好笑。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她眼神灵动,像极了一只在山林里面自由自在奔跑的小鹿。
他那个时候也想笑。
现在想想,命运也还是神奇,他得了重病,她来治他。
他也没有奢望治愈,所以他希望这个小女孩子也不要怕。
于是,他冲她安慰一笑。
而后转过脸来和郭况说话。
他先谢过郭况姐弟俩来看他,又谢过之前郭府送来的银子,最后谢郭圣通肯出手试一试。
郭况被他谢的不好意思起来,又知道他是情真意切,便越发可惜他这样的人竟要早死。
弟弟和刘文叔说话的时候,没有人注意郭圣通。
她深垂着眼帘,双手在宽大的袍袖中使劲掐了自己一下才把汹涌的泪意
了回去。
刘文叔刚才又对她笑。
她心中又控制不住地涌上铺天盖地的悲伤来。
这悲伤几乎把她淹没。
她实在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难过。
至于心底那点隐隐的预感,她不想多想,只死死地把它
住。
“咳——”
刘文叔剧烈地咳嗽起来,韩彦忙拿了痰盂给他。
哇地一声,他咯吐出大量血痰来。
韩彦忙拿了水给他漱嘴。
郭况看着方才还和他说笑的刘文叔一下吐出这么多血来,吓了一大跳。
他知道刘文叔得的病重,但是见着刘文叔脸色虽苍白精神头却好像不错,心里还想兴许好了些,说不得阿姊能救过来。
可现下见得这一痰盂的血,他的心不自觉就凉了半截。
谁能经得住这么吐血?
郭况想起阿姊说过的,这吐的都是肺上的脓血。
肺都坏了,人还能活吗?
他心中又是可惜又是担忧,可惜自然是为刘文叔。
刘文叔才过弱冠之年,正是好时侯。
担忧是为了自家阿姊。
他知道阿姊自从学医以来,虽没治过什么重病,但也从没失手过。
他怕阿姊难受。
阿姊脾
近两年是温和了许多,但是他知道阿姊骨子里还是高傲的。
高傲的人,都不容易原谅自己的失误,更不能面对自己的不足。
他自己是这样的人,阿姊也是这样的人。
郭况想着阿姊来时在车上念念有词,显然是做了一番准备的。
他想劝慰劝慰阿姊,这治不好也能怪她学医不
。
可刘文叔就在跟前,这话没法说。
就在郭况愣神的一瞬间,郭圣通已经上前为刘文叔开始诊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