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梦话
傍晚时分,暑热渐弱。
轻风拂来,倒也有了几丝凉意。
落
悬在树梢上,发出道道刺目耀眼的光线,叫人不敢直
。
晚霞不知何时渲染了整片天空,绚烂的霞光从敞开的轩窗
淌进屋子里。
郭圣通朝刻漏看去,已是申时末了,况儿估摸都已经回到家了,他们也该回家了。
她偷偷拽拽母亲的衣襟。
母亲正和平夫人说话,看得出来她对温婉文静的平又薇很是满意。
若是况儿现在十五六岁了,只怕母亲都要向平夫人求娶了。
左右在母亲看来,大个三四岁也不算什么。
可是那个时候平又薇已经是碧玉年华,孩子说不得都两个了,哪还等得及况儿来娶?
郭圣通想想那个画面就有些好笑,她抿着
忍着笑又拽了拽母亲。
母亲会意,起身和平夫人告辞。
平夫人说什么都不肯,一定要留她们在这用晚饭,最好再歇一夜。
母亲告诉她家里还有个孩子,又再三保证过几天再来拜访,才终于从平夫人的热情挽留中
了身。
平夫人直把她们送到大门外登车,嘴里还可惜:“你们今天来,我夫君和长子也不在,慢待你们了。”
母亲连说没有没有。
平又薇对郭圣通笑笑,拉着她到了一旁,郑重其事地谢了她。
郭圣通被她弄得不好意思起来“换个人来,也治的好的。”
平又薇摇摇头,那意思分明是说来了两个都没治好,谁知道再换一个能不能治好?
郭圣通心下也奇怪,一个太阳病兼症为什么就连御医都治不好?
她来常安之前,本还寄希望于能寻到绝世名医解答她两年前的那场怪烧,但现下见御医和经年老医工连一个太阳病都掐不准,心下难免失望。
她本还有意再问问常安城中的情况,母亲已经叫她上车了。
平又薇见状便不再多说,笑着叫她闲下来就多来家里玩。
她们虽是初见,但彼此观感都不错,加之郭圣通又治好了平又薇的病,一天下来已经很是要好了。
郭圣通点头,也邀请她没事就去他们家玩。
母亲见郭圣通和平又薇似乎很说得来,回去时很是高兴。
大抵她也觉得郭圣通需要一个朋友吧。
郭圣通支开车窗,望着
光溢彩的落霞和满面笑容的母亲,
不住粲然一笑。
郭况早就到家了,他练了半个时辰的字,又念了半个时辰的书,正有些百无聊赖不知道该做什么时,侍女进来告诉他夫人和女公子回来了。
郭况丢了书跑出去,见母亲和姊姊笑着走进来,正要开口抱怨她们这么晚也不回家。
母亲先一步开口“王先生呢?况儿你看到王先生没有?”
郭况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见着,您找王先生干什么?”
母亲笑着道:“谢他啊,谢他把你阿姊教的这么好。”
“阿姊怎么了?”
说话间,已经进到屋里了。
母亲坐下喝了口茶,满带着自豪地说起郭圣通怎么治好平又薇。
郭况眸子亮了亮,挨着母亲坐下“然后呢?然后呢?”
郭圣通瞧着他们看眉飞
舞的高兴样,心里升腾起一股
足感。
旋即又涌上一股止不住的心酸,这感觉叫她忍不住想落泪。
她想,这次她总算也有叫母亲和弟弟骄傲的地方了。
等等——
什么叫这次,什么叫也有——
难道她从前很叫母亲和弟弟失望
心吗?
郭圣通情不自
地在宽大的袍袖中攥紧了双手,她的手心有些发凉,背上也冒起些寒气来。
那感觉又来了,那莫名其妙的先知又来了。
可是,它究竟想告诉她什么呢?
她以后的人生会一败涂地吗?
是不是母亲和弟弟也被这样的她连累了许多呢?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要凝神去感知更多。
但是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这莫名其妙的感慨来得如此突兀,去得也如此干净。
许多时候,郭圣通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能预知未来。
因为这所有一切,并不是她想预知就能预知的,也不是她不想预知就能不预知的。
落霞渐渐黯淡下来,皎皎月光漫照在天地间。
廊下屋内都点起灯火来,远远望去星星点点宛如天上的繁星落入了人世间。
透蓝的天空深沉了许多,风
云散处,启明星熠熠生辉。
郭圣通缓缓阖上双眸,把喉间涌起的泪意硬咽了下去。
这晚,她好像梦见那个神秘男子了。
她问他,这所有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强加在她身上?
为什么不问她愿不愿意?
那个男子先开始还笑着想过来安慰她,但在被她歇斯底里地拒绝几次后,他也沉默下来。
郭圣通却不肯就此罢休,她不依不饶地追问着他。
直到被守夜的常夏推醒,郭圣通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是泪
满面了。
她哽咽着坐起身,微微
泣着问常夏:“我说的又是南
话吗?”
半明半暗的屋中,常夏看不太清屋中旁的摆设,但郭圣通脸上的混杂着痛苦、坚韧、落寞、迷茫的复杂表情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本想骗她说不是,但不知怎地,她鬼使神差地竟轻轻点了点头,默认了郭圣通的话。
郭圣通轻笑了声,那笑声有些像哭声。
常夏想安慰她,但又不知说什么。
难道说女公子你别怕,你绝对不是中
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郭圣通低声嘱咐常夏道:“除了你和羽年,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常夏点点头。
郭圣通缓缓闭上双眼“你出去睡吧,我坐一会也就睡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雾,哪怕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常夏还是得屏声静气听着才听了个大概。
常夏本想劝劝,但郭圣通蓦然抬起脸来投过一瞥。
这一瞥里,含着盈盈水光,也含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常夏楞了楞,温顺地退了出去。
女公子虽是她从小伺候大的,她一向在府里也很有些脸面,但她更知道究竟谁才是主人。
这夜郭圣通躺在榻上,久久难以成眠。
她翻来覆去地想,直到想到头疼不已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她和两年前一样,对于自己所有的异常没半点头绪。
她好像摸着了些什么,但细细想来还是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