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 解酒汤
这话出了口,于小灵就后悔了,自己好端端的,问人家家事做甚,真真多嘴。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来,那是万万不能了。
恰逢此时花园里的鸟儿也不再叽叽喳喳地叫了,风也停住了脚步,静悄悄地似到了夜晚。于小灵觉得周遭气氛古怪的紧,抬眼朝徐泮看去,正见他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心中瞬时升起七分不妙之感。
握着自己的手,果然紧了一紧,接着,只听一个低哑声音,含着笑意道:“我伯父膝下有子,放心好了。”
放心好了?她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
于小灵不知自己得了他的答复,应该怎么回应才算合适,因而咽着吐沫,顿了一时。
然而没等她想好,徐泮却忽的将她的小手举了起来,举到
口,用双手握住,脚下微转,正面对上了她。
于小灵被他这番举动吓得不敢动弹,脑中一片空白,只见他稍稍弯了
,低着头看着她,眸子里那一湖
水好似要一泻而下一般,于小灵竟有一种,下一息,就要在这浩瀚无边的
水中沉溺的感觉…
“灵儿。”徐泮
瓣轻起,轻声喊了于小灵的名字,才让她又几分回神。
于小灵眨了眨眼,不知怎地,她直觉他下一息要说出什么会让她震惊的话出来,她有些抗拒,又有些好奇,眼睛看向他微弯的嘴角,见那笑意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如水,然后,他张了张嘴,说了话。
“你带珍珠耳坠很好看,我送你那东珠,只是觉得那样的珍珠才能与你堪堪相配,我根本不在乎什么阶层不阶层的话,我自来都觉得,你同我一样,不仅没什么不同,而且…甚是相同。”
徐泮难得一口气说了这般多的话,说着说着,心跳得便越发快了,面色也染上了一层红晕,呼吸也急促起来,又些内心深处的话
薄
出,他又紧了紧握着于小灵的手,感到了她柔若无骨的温热,心中更添一股
涌,翻涌着,将他想说的话涌上
边。
“灵儿,有些事我想了很久了,从前在平凉的时候,就已经在想着了,可这几年出了太多事,我难免分身乏术,有些话,我真的说不出口。如今,我以为自己再也忍不住了,是一定要将我这份心意说与你听的。”
于小灵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心中已有几分明白,然而这抵不过她内心的惊诧,她还抱有一丝幻想地想听他亲口讲话说个明白,才能彻底地惊讶了去,因而徐泮说到此处顿了一顿,于小灵在心里,却也跟着他添了几分着急。
徐泮见她紧紧地看着自己不曾打断,心中大定,张口就要将他在心里想了几万遍的这句“我心悦你”说出来。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这个“我”字还没出口,只见于霆快步走进了花园,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盅,眼睛飞快地巡视了一圈花园,见没了二人的人影,急急喊道:“姐姐?”
这一嗓子,似狂风一般,将徐泮和于小灵之间那些朦胧的情谊吹散到了天边。于小灵觉得自己灵台突然复现清明,她一把
开徐泮的手,一步就跨出了树丛,逃也似地。
“姐姐,你怎么跑树丛后边去了?徐大哥呢?”于霆被于小灵弄出的响声引了过来,顺手将那盅醒酒汤递给了于小灵。
“徐大哥在教我辨认草木,大表姐家这个花园里,种了不少花草。”于小灵连忙胡乱扯到,接过白瓷盅,就翻开盖子,半遮了脸,不知想遮住什么。
徐泮也一步跨了出来,面色有些阴沉,定定地看了于霆一眼,没说话。
于霆自然感受到了徐泮的不快,又转头看了一眼,略显忙
地喝着醒酒汤的于小灵,心里突然明白过来,道:“徐大哥,我姐姐眼力不大好,人都认不清楚,更别说草木了。况她今
又饮了酒,徐大哥还是不要过分强求她了。”
于霆担忧地替于小灵说着话,只盼徐泮能去了这些不快,他自以为自己说得正是要处,却不想于小灵听了,一口醒酒汤呛在嗓子眼,当下咳了起来。
“怎么回事?”徐泮连忙接过她手里的白瓷盅,
到于霆手里,自己半揽着她,替她拍了拍后背。
于小灵被他拍了几下,缓过气来,刚直起身子,目光就撞进了他的眼睛里,那双眼睛里的关切之意,展
无遗。
原来他当真中意自己了,于小灵彻底明白过来,又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她突然庆幸徐泮方才没能顺顺利利地说下去,不然他说了,她该如何回应他?
她从不以一个真正的十几岁的小姑娘的眼光,看待周围的人与事,她总觉得自己在人世走的这一遭,如同做一件差事,甚至和看一场戏差不多,最多不过她偶尔登台唱两嗓子,让这出戏看起来更合自己的心意,至于和戏中人一样,沉
其中,不可自拔,她不愿意,也不希望。
然而,这出戏里,忽然有人要伸手拉她入戏,她十分诧异,却本能地抗拒。
于小灵忽然跨出一步,离开徐泮的臂弯,转到于霆身边,端过他手里这碗解酒汤,对于霆道:“我喝了解酒汤,回去睡会儿了,回头走的时候,让丫鬟叫我。”
她说完,不等谁反应,衣裙翻飞地离开了花园。
徐泮看着她同方才在树丛里大相径庭的态度,心里一点点凉了下来。他无力地垂下手臂,深深地闭上眼睛。
一旁看着的于霆,忽然想到了几年前在扶摇山庄门前的那一幕,彼时被呛到的是程默意,替她拍背的是姜从清,如今这一幕换了两个人重新上演了,于霆恍惚之间觉得,接下来的那一幕,也该上演才对。
可是自己姐姐走了,徐大哥也没似姜六哥那般追过去,于霆的小脑袋转了两圈,也不大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因而不由问道:“徐大哥,姐姐走了,你不去看看么?”
徐泮眼里忽的闪过一丝光亮,然而身形未动,光亮就消散了,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