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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 意志
 石榴岭下,赵婴齐一拍大腿,大叫一声:“赞!冠军侯就是冠军侯,所向无敌。”

 不少南越骑士全程观看了梁啸等人破阵的过程,也被梁啸等人的骑惊呆了,更被梁啸等人展现出来的骑兵威力得热血沸腾。梁啸仅仅用二十骑就轻松的击溃了四五百闽越军,他们有四百余骑,还有山岭阵地可以凭借,又怕余善什么?

 听到赵婴齐的喝采声,南越骑士们也忍不住大声叫好。赵婴齐听了,更加兴奋,跑到鼓手面前,夺过鼓桴,用力敲响了战鼓,为梁啸助威。

 战鼓声雷鸣,在山谷中回,仿佛一道惊雷,经久不息。

 闽越士卒面色如土,士气沮丧,黯然失

 南越将士士气如虹,战意盎然,吼声震天。

 岭下岭下,完全是两个天地。因闽越军优势兵力带来的心理压力一扫而空,南越将士信心百倍,对战胜闽越,取得最后的胜利充满了信心。

 闽越将士们惊恐不已。他们原本就被梁啸等人杀得心慌意,只顾逃命,几乎忘了身边的石榴岭上还有敌人。此刻听到战鼓声,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真正安全。骑兵的威力太大,一二十骑就能造成这样的局面,如果岭上的南越骑士全部杀下来,哪里还有逃生的可能?

 不约而同之下,闽越溃兵开始逃命。

 梁啸骑着白马,在山坡上轻驰。所到之处,闽越士卒远远的避开,就像水绕开巨石,就像野兽避开熊虎,就像走禽避开雄鹰。如俯首,如膜拜,畏惧与景仰共存。

 赵婴齐在岭上看到这副情景。羡慕不已,对身边的亲卫们说道:“这才是男人应该有的样子。”

 亲卫们不约而同的点头附和。此时此刻。梁啸也是他们心目中的偶像。以前虽然听过很多关于梁啸的故事,知道梁啸曾经纵横西域,痛击匈奴,可那些毕竟是故事,不如此刻亲眼所见来得真实。

 什么叫勇冠三军?这就是。

 什么叫所向无敌?这就是。

 能跟着这样的勇士学习骑,能跟着这样的勇士征战沙场,是每一个热血男儿的愿望。

 梁啸等人回到岭下的时候,南越将士蜂拥而上。如众星捧月。赵婴齐亲自跑了过去,伸手牵住了白马的缰绳。梁啸连忙躬身施礼。“殿下,不敢当。”

 “敢当,敢当。”赵婴齐笑嘻嘻的说道:“一来你今天这一战打出了士气,我们又能多支持一阵子,你等于是救了我的命。二来做王的,总得表现出一点礼贤下士的风度,给你牵马,也是为我自己扬名嘛。”

 “哈哈,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我是什么关系,何必客气。”赵婴齐摆摆手。“你自安坐,我给你牵马。”说着。牵着白马,一路上行。白马虽然神骏,爬坡却不如滇马,赵婴齐就走起了之字路形,横折几次,蜿蜒上山。

 南越士卒见状,更是对梁啸佩服得五体投地。赵婴齐是他们的太子,是将来的南越王。由他来牵马,对南越将士来说。这是无上的荣耀,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情景。而这一切,现在都在梁啸身上应验了。

 这是梁啸凭自己过人的战功挣来的。要想享受这样的荣耀。就要刻苦训练,奋勇杀敌,像梁啸一样破军杀将,摧枯拉朽。

 空气中,萌动着一股充满荷尔蒙气息的情绪。

 ——

 余善回到大营,呆坐在大帐中。

 一个中年巫医摇着铜铃,绕着火堆,且歌且舞,念念有辞。

 巫医念完了祷词,拿起一把草木灰,按在余善的脸上。血止住了,麻木的伤口又渐渐恢复了知觉。余善的脸颊动了两下,轻轻地了一口气。

 这口气一直凉到了心底。

 巫医吓了一跳,连忙拜倒在地,连连叩头。余善摆摆手,示意巫医出去。他拿过一面铜镜,想看看自己的模样,可是铜镜拿在手中,他又犹豫了。他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很狼狈。脸上多了一个伤口,又是血,又是灰,哪里还可能有平时的风度。

 其实,从他摔下马背的那一刻起,他苦心造就的形象就毁了。五百金购来的良马被梁啸抢走了,他像一个丧家之犬似的站在山坡上,身边围着上百勇士,却不敢发起对梁啸的进攻,尽显懦弱之态。

 五百人,被梁啸二十骑打得落花水,溃不成军,究竟是我太无能,还是梁啸善战,骑兵的威力太强?

 余善放下铜镜,轻轻捂住脸上的伤口。一想到骑兵,他的脸就不由自主的搐。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见识骑兵战斗,但是他却不是第一次听说。

 除了会稽城外的那一次之外,他多次听刘驹、景昭等吴人说起当年的旧事。刘驹经常在他面前叹惜的有两件事:一是没有听桓远的计策,二是吴国没有真正的骑兵。没听桓远的计策,导致吴军至死没能迈过成皋;没有真正的骑兵,吴军被动挨打,屡次受创,最后还被追得走投无路,先王刘濞因此一败涂地。

 在余善的心里,早就对骑兵的战斗力向往不已,这也是他不惜重金从中原购马,并以千金的天价买了两匹西域马的原因所在。拥有了一支骑兵,哪怕只是五十人的亲卫骑,是他一贯以来的梦想。

 梁啸随手一击,夺走了他的千里马,毁了他的亲卫骑,但他想拥有骑兵的心却没有死,反而更加热烈。

 梁啸的胜利,就是骑兵战斗力的最好体现。梁啸仅用二十骑就能击破我五百人,如果我有千余骑,闽越还有谁能是我的对手?

 余善的心情很复杂,说不出是喜悦,还是沮丧。

 脚步声响起,景平走了进来。躬身施礼。余善收回思绪,强按心中的不安,问道:“你父亲的伤势如何?”

 景平叹了一口气。“性命无虞。但短期内怕是无法起身了。国相,我想送他回去养伤。”

 余善言又止。面。景昭虽然不是什么名将,却是他信得过的人。刘驹降汉做了娄侯,景昭没有像其他吴人一样离开闽越,而是投靠了他,让他多了一个得力助手。他对景昭很器重,景昭对他也是忠心耿耿。今天若不是景昭,他恐怕倒死在梁啸的箭下,而景昭却为此受了重伤。

 如果景昭离开。这里的战事怎么办?他是国相不假,可他并没有亲自指挥战斗的经验,特别是几万人的战斗。这可不是几百人,上千人的战事,是个人都可以指挥。几万人涉及到的事情太多,除非有相当的经验,很难调度得当。

 余善想了好一会儿,才模棱两可的说道:“你父亲的意见呢?”

 景平低下了头,想了想,又道:“国相。我们大致估计了一下,如果梁啸真的只有四五百人,他这些天搬运的粮草足够他使用半年以上。围困石榴岭半年。绝非上策。”

 余善皱皱眉头,却没说话。

 景平有些脸热。梁啸之所以能有这么多的辎重,都是因为他太胆小,以至于梁啸将所有的人力物力都投入辎重转运。如果他当时胆子大一点,哪怕是出营扰一下,也不至于让梁啸这么轻松。

 “如果国相不愿就此罢手,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强攻。”景平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不惜代价,强攻山岭。骑兵虽然冲击力强。在阵地战上却发挥不了多少作用。我军兵力有明显的优势,如果强行攻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不过,伤亡可能会比较大。”

 余善又闭上了嘴巴。他明白了景昭的意思。围困是不行的。梁啸有足够的辎重,不怕拖。他却不行,三万大军的辎重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而且他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西线和北线随时可能发生战事,需要这支主力的支援。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主动撤退,将漳浦拱手让给南越;要么不惜代价强攻,争取在短时间内拿下石榴岭,抓住梁啸和赵婴齐,掌握主动权。

 说是两条路,其实只有一条路。如果他主动撤了,他这个国相估计也就做到头了。他发起的战争,结果寸土未得,反而丢了漳浦,让南越的势力侵入闽越境内,还遭受了三路大军的包围。他如何面对那些反对的声音,如何面对闽越王的责备?

 想想都觉得头疼。

 “你父亲估计要损失多少人?”

 景平看看余善,犹犹豫豫的伸出一只手,在余善面前晃了一下。余善的脸疼,动眼角的肌,看得不是很清楚。他乜了景平一眼。“多少?五千?”

 “顺利的话…五千,不顺利的话,可能要再加五千。”

 余善倒一口凉气,随即脸颊一阵剧痛。他连忙捂住脸,紧紧的咬着牙,以免自己骂出声来。只为了梁啸和赵婴齐两个人,可能需要折损一万人?这个损失也太大了。超过三成的损失,惨胜如败,稍有不慎,说不定会导致全军崩溃。

 “我…再想想。”

 “喏。”景平深施一礼,嚅嚅的退了出去。

 余善捂着脸,却不是脸疼,而是觉得牙疼、心疼。一万人的损失实在太大了,让他一时无法接受。不过,他对景昭的眼光又颇为信任。景昭为人谨慎,这个估计应该不会太离谱。就算不用万人,五千人也是无可避免的。

 景昭给出了他的建议,现在就看他如何选择了。

 ——

 石榴岭上,一片腾,赵婴齐等南越将士围着梁啸等人,有说有笑,气氛轻松。

 那匹被梁啸命名为新月的白马也成了万众瞩目的明星。南越将士见惯了矮小的滇马,何尝见过如此高大神骏的战马。余善骑着新月出现的时候,他们就觉得这匹马与众不同,如今马到了面前,可以近距离欣赏,更觉得这匹马气度不凡,一举一动都透着高贵的气质,身上的皮更是如丝绸一般光滑,令人爱不释手。

 不小骑士都凑了过来,希望能亲手摸一摸这匹来自西域的神驹,眼中透着渴望和羡慕。

 赵婴齐和梁啸相,知道梁啸的胡妾叫月亮,曾经有一匹白马,在梁啸出使西域的时候战死了。梁啸给这匹马起名为新月,自然是要留给胡妾月亮的。他虽然想要,也不好意思开口索取。

 不能讨要,只能趁着这马还是梁啸的,多亲近亲近。

 夜低垂,梁啸与赵婴齐等人站在山梁之上,眼前一望无际,闽越军的大营遍布在山谷之中,点点篝火宛若繁星。赵婴齐心情轻松,面带微笑。

 “君侯,这一战,应该击破余善的胆了吧?景昭好像受伤了,不知道会不会死?”

 “的确不可不防。”梁啸背着手,眉毛轻轻一扬,笑道:“景昭为人谨慎,但是经验丰富,如果由他来主持军务,这一仗不会出现太多的意外。如果他死了,以景平的资历,恐怕不足以平衡余善,余善会出什么样的招数,我们无法想象,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赵婴齐有些意外。“还能有什么样的打算?”

 梁啸咂了咂嘴,四处看看,然后不动声的向前走了两步。赵婴齐会意,跟了上去。

 梁啸轻声说道:“你不要忘了,余善有三万人,就算是十比一的伤亡比例,他也承受得起。我们则不同,这些骑士都没有经过真正的血战,一旦伤亡超过两成,士气必然受挫。伤亡逾半,我们的兵力就不足以守住山岭,很可能会溃败。所以,如果余善发狠,要用两三千人换你我的人头,这事就有点麻烦。”

 赵婴齐眨眨眼睛,一时无语。他想了很久,又问道:“那该怎么办?”他顿了顿,又道:“我想,君侯一定会办法的。”

 梁啸无声的笑了起来。赵婴齐果然是个雏,不论是喜是忧,都藏不住,情绪波动太大。

 “殿下,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要想守住山岭,击败余善,你的意志是真正的关键,是成为以少胜多的名将,威镇天下,还是要临阵而退的懦夫,为吕相笑,全在于你的选择。你和余善,必有一人折在这石榴岭上。狭路相逢勇者胜,殿下,你做好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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