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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父母
 裴三爷是小儿子,相比较起两位哥哥,他子有些跳,不够沉稳凝重。为了这个,裴大爷这做长兄的没少头疼过,也一直严加管教,不曾放松。

 若放在平时,裴三爷当着父兄的面儿这般大摇大摆趾高气扬的说话行事,早被裴大爷劈头盖脸一通猛训了。不过今天,裴大爷竟是安安静静的站着,若有所思。大爹?他低头瞅瞅小女婴恬淡美好的睡颜,怦然心动。他仿佛看到囡囡渐渐长开了,会说话、会走路了,粉粉的小女孩儿张开手臂跌跌撞撞冲自己跑来,口中含糊不清的叫着“大爹,大爹…”

 情一向沉静的裴大爷,口一热,眼睛酸酸的。

 裴二爷看看大哥、三弟的神色,忽觉不妙“‘父,家长举教者’,可一,不可三。”裴三爷笑“伯父,犹父也;叔父,犹父也…”

 他话音还没落,裴太守目光从小孙女身上移开,冷冷看着他们“吵什么?声音这么大,把小囡囡吓着了,如何是好?”方夫人抿嘴笑笑“你们一边儿争去,莫吵着囡囡。”又特地吩咐小儿子“三郎不可无理,仔细你老子捶你。”裴三爷后怕的拍拍,一手牵着大哥,一手牵着二哥,到角落里细细商量。

 裴太守和方夫人也不理会他们,听凭他们私语、争论。裴太守看了会儿小孙女,仆役报监察御史来访,裴太守无奈,只好换了常服,出门会客去了。

 方夫人见三个儿子还在争,笑了笑,抱着小女婴回了房。一路走,她一路柔声细语的跟小孙女说着话“囡囡啊,不只父母、祖父母疼你,大伯和三叔也很喜欢你呢,囡囡高不高兴啊?”

 方夫人进到产房,大丫头寒姿上来曲膝行礼,颇有惊慌之。方夫人觉得不对,忙往上看去,只见中郎媳妇的娘不只在忙什么,细看看,倒好似在给中郎媳妇擦眼泪。

 “傻孩子,月子里可不能哭!”方夫人蹙眉“你也生养过琦儿和瑅儿了,怎还是如此不晓事?”她把孩子小心的放到上,亲自拿过帕子替林幼辉拭泪,又是头疼,又是着急。

 林幼辉面有惭“娘,我错了,不该这样。”方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中郎媳妇,身子是自个儿的,要知道保养。不拘到了什么时候,不许跟自己过不去,记住了么?”林幼辉连连点头。

 方夫人看着林幼辉喝了鱼汤,命她躺下歇息“听话,不许胡思想,好生休养。”林幼辉顺从的答应“是,娘,再不胡思想了。”

 李嬷嬷送方夫人出去,一再陪不是“我家小姐什么都好,只是过于孩子气。这不,听说囡囡要有三个爹,她便急了,唯恐大爷、三爷把囡囡抢走,又怕囡囡要叫大做‘大娘’,叫她做‘二娘’,生生急哭了…”

 饶是方夫人年已半百,经过的事、见过的事多了,听到这儿也觉好笑“真真的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叫她二娘呢,说破大天去,也没这个道理。”

 李嬷嬷也陪笑“可不是么?夫人说的,方是正理。”小心翼翼的送了方夫人出去,行礼道别,待方夫人走远了,方转身回房。

 那边裴家三兄弟还没商量出个子丑寅卯来,却被方夫人喝住了“只要囡囡长大了亲你们,叫伯父、叔父还是大爹、三爹,有何分别?就此打住,此事不许再提!”

 方夫人一向慈爱,可她若是正管教,裴家三兄弟是不敢不听的。裴大爷唯唯“是,儿子遵命。”裴三爷心里不服气,却也不敢顶撞母亲,笑着唱了个肥喏,倒逗的方夫人一笑。

 方夫人叫过裴二爷,低低代了几句话,裴二爷笑着答应了“娘,儿子省得。您劳累了大半天,快回去歇着吧,若把您累着,是儿子的罪过了。”

 “娘今儿个真是很累,不过呢,累的心甘情愿!”方夫人乐呵呵说完,扶着小丫头要走。临走又回过头吩咐“不许吵架,也不许打架!”三兄弟都笑“您当我们还小呢,做那没成的事。”

 “也是,都当爹的人了。”方夫人放心的走了。

 “二哥,娘方才嘱咐您什么了?”方夫人走远之后,裴三爷饶有兴致的问道。

 裴大爷也很难得的存了八卦之心,和有些不着调的三弟一起看向裴二爷。

 裴二爷角沁着丝浅浅笑意,面容陶醉“娘说,让我好生照看小囡囡,好生照看我的宝贝女儿…”

 他不只面容陶醉,声音更是如梦似幻。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满满的喜悦,这份喜悦快要溢出来了,快要把他的头脑冲昏了。他在炫耀,在肆无忌惮的炫耀。

 裴三爷和裴大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开始挽袖子。

 “多大的人了,还打架!”裴二爷义正辞严的训了他俩一句,笑着转过身,落荒而逃。

 裴大爷和裴三爷义愤填膺,哪能轻轻放他走了,大喝一声“站住!哪有你这么眼气人的!”同仇敌忾的追了上去…——

 才出世的小女婴哭了一场,睡了一觉,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她静静的躺着,实在弄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时空,也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成人的灵魂被裹在婴儿的身体里,除了不匹配,还是不匹配。

 成人的灵魂,婴儿的身体,这是我的幸,还是不幸?她闭目沉思。福楼拜是恼恨身体的,说自己是它的奴隶。这话不是没道理,为了喂它,为了给它找房子住,我们或许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本意,去做一些不愿做的事,去说一些不愿说的话。生活的无奈,常常是为了这一幅躯壳。可是,若没有这幅躯壳,再怎么丰富足的灵魂,又何所归依?

 “灵魂,该做身体的朋友。”她脑海中模模糊糊浮现出这句话。这好像是罗素说过的话吧,灵魂和身体,应当和平共处。

 正思绪万千时,她耳边传来轻柔的说话声。

 “…看看咱们小多可爱。娘子,便是看在的份上,也莫和我置气了,好不好?”是男子的声音,很温柔。

 短暂的沉默之后,宛转好听的女子声音响起“囡囡名字定了,?”

 “是,父亲和母亲意思一样,囡囡跟着哥哥们排行,小九。她的名字,便是了,‘报之以琼玖’的玖。”

 “,…”女子回味着这个名字,轻轻笑起来“好啊,,这名字很可爱。”

 男子一定是很高兴的,陪着她一起笑,颇有讨好之意。

 “不生气了?”男子柔情的询问。

 “我不气别的,只气你夹在兄长和弟弟之间,总是吃亏。”女子幽幽道:“还有,竟差点儿要叫别人做娘。相公,我不依,无论如何也不依。”

 若真的称呼伯父为“大爹”叔父为“三爹”那大伯母岂不是成了“大娘”?三婶婶岂不是成了“三娘”?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能叫我一个人做娘,旁人谁都不成!”女子动听的声音中,透着娇纵和任

 “那,嫁人之后,怎么办?”男子虚心求教。

 “叫婆婆好了,或者,非常客气的称呼‘母亲’。”女子轻描淡写说道。

 男子低低笑起来“好,全依娘子。”

 我是,我娘好像有些傲骄,我爹疑似管严…小女婴很想叹气,她同样不知道,这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你六年来都没有进京会试,我可有说过什么?相公,你友爱兄弟,一意为长兄着想,我无话可说。簪缨世族之家,哪家的子弟不用克制自己的**,不用为家族做出牺牲?这道理我明白,自不会跟你聒皂。”

 裴家三兄弟,老大裴引情忠厚老实,却不及两个弟弟聪明伶俐。老三裴弼最是机灵有眼色,耐却是略差了些。论起读书,倒是老二裴弭最有悟性。五年前他和大哥一同回原籍乡试,他中了举,大郎却名落孙山——那年,他只有十八岁。

 裴大爷落榜之后,难免有些沮丧。一则他是夜苦读,考不中未免愧对自己所下的功夫;二则,弟弟中了,他却落榜,颜面无光。

 接下来的闱,裴二爷便以“身体不适”“文章火侯不到”为名,推辞不去。他或是在书斋读书,或是在衙门里替父亲处理些杂务,看起来怡然自得。

 “不中进士,半分不可怕;若一个不小心中了同进士,可怎生是好?我还是多读几年书,厚积薄发吧。”裴知府、方夫人、裴大爷劝他时,他便如此笑答。

 林幼辉的父亲、兄长、姐夫全是进士出身,且官位不低。可是,她从来没有催促过丈夫,从来没有迫裴二爷立时三刻进京,求取功名。

 “娘子,我一直以为你是情淡泊,无意于世俗利禄。”男子声音低沉“却不知你是这般的体谅我。”

 “感动了吧?知道你娘子的好了吧?”女子笑盈盈“相公,我都盘算好了。你一边读书,一边跟在父亲身边学学为官理事之道,等再过几年,你便进京会试去。若你高中了,到时候不只阿琦、阿瑅,连咱们小都会替你拍掌叫好了,何等得意?”

 夫妇二人轻轻笑起来,显然心中极是畅快。

 我还负有这样的使命呢,要为他拍掌叫好?小女婴倾听许久,渐觉有趣,娘应该是位秀位慧中的才女,大事看的很清楚;爹不只有才华,还很有责任感;最难得的是,他们很恩爱!

 父母感情好,对于婴儿来说,是很幸运的事啊。小女婴想着心事,不知不觉间,甜甜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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