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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不第
 待程、洪两家动身,盛凯亦来相送。洪谦想他少年得意,与他有些关系也不坏,便留了厚德巷的地址,嘱他得空来坐——盛凯道:“不定当登门拜访。”告辞而去。

 到得厚德巷,先遣回来整顿洒扫之程福、程实父子来,两处宅院皆洒扫干净,只将行李解放,土产与街坊略匀一匀,便洗漱安歇。一夜无话,林老安人惦记私房,携素姐来寻秀英、洪谦,将那一份嫁资与了玉姐。

 秀英接了母亲祖母,道:“才将回家,又有年纪了,也不歇歇。”

 林老安人道:“来看玉姐金哥,一不见想得慌哩。”秀英命胡氏抱了金哥来,这金哥行将一岁,依旧不会说话,只是咿呀,林老安人看了也是欢喜。趁势便说:“往后那家都是金哥的,你这里才立户,没甚土地钱粮,我这里有些东西要与玉姐哩。”便摸出匣子来。

 秀英还道是些箱首饰,接便接了。不意林老安人说要过户,秀英方打开来看,大惊失:“这如何使得?”

 林老安人道:“玉姐姓这几年程,难道不该得?当初养她,总打了做户头的主意哩。且孙女婿又是秀才了,转年再做举人、做进士,嫁闺女的嫁妆薄了,到夫家也要受白眼。休饶舌,我自有主张,你不应,难道要我写遗书?闹出来不好看哩。”

 秀英道:“我须与官人商议。”

 林老安人道:“我与曾孙女儿的,与你们何干?”

 秀英丢一个眼色与小喜,小喜悄去请洪谦了。洪谦过来,亦不肯要,林老安人见他们这般,将两眼一闭,两腿一伸,得小夫两个应了。林老安人方欢喜起来:“这才是哩。”

 洪谦与秀英一边一个搀着她,洪谦附耳道:“老安人何须如此?岳母总是秀英母亲,谁还怨她不成?”

 林老安人一惊,旋道:“是我自家心意哩。”

 洪谦不人说他贪岳家财物,从头至尾并不手,书契银钱收来,并不沾手,悉与秀英。秀英将财物收妥,暗道玉姐嫁妆已有模样儿。

 过不两月,又是金哥生日,却于程家宅内摆酒,宴请诸街坊并亲朋。金哥渐次长开,虽不十分俊俏,也有七分可爱。更兼养得圆润,让人抱着爱不释手。却只有一条不好:至今依旧咿呀。令秀英十分忧愁:“玉姐似他这般大时,废话连篇,好似老和尚念经,他倒好,做个参禅方丈样儿。”

 然上至林老安人,下至何氏都说:“男儿从来说话晚。不碍的哩。瞧这生得模样儿,聪明伶俐。”

 秀英亦止唠叨几句,她因急,早在林老安人面前说过几回,林老安人皆如是说,她早经知晓。此时不过想听旁人多赞她儿子几句罢了。

 金哥生日在九月末,他生日一过,便入冬。玉姐因金哥周岁,林老安人忙前忙后,又累病,便说与秀英:“老安人那处事也多,她又上年纪,今年过年,纵不一处过,也要帮忙备年货。”

 秀英道:“这还用你说,我早想好哩,一样子两份儿的,年前扫除,我在这处,你去与老安人跑个腿儿。”玉姐应了,又看秀英说今冬柴炭事。想一想,往程宅看一回柴炭,比一比数目,觉着不缺,方放心回来了。

 到得年前,玉姐果记得往程宅相帮,过宅内小祠,猛地想起一事——自家新宅内并无这一处地方。

 这还了得!

 玉姐又匆匆往回走,说与秀英:“娘,咱家怎地过年不拜祖先?”说得秀英也是一愣。秀英在程家长大,年年拜的程家祖宗,一朝未曾拜别家祖先,她尚不觉如何。经玉姐一说,也想起来:“是哩!这却是为甚?”又思,公婆坟茔还未修哩!

 不由冷汗直冒,这等事居然也疏忽了,实是不孝。

 晚来说与洪谦:“我做你家媳妇也有些时了,竟不曾与舅姑上炷香哩。且往常说要迁了坟茔来,怎地也没动?”

 洪谦面上一冷:“入土为安,休要打搅亡人为是。至于…待我想上一想。”

 秀英道:“这还用想,我这便收拾处房儿来,请人写了神主。”

 洪谦焦躁道:“这须不用你心。”

 秀英道:“怎地不要我心?玉姐往我家里去,回来问我哩,说咱家怎地过年不拜祖先,却要我怎生答?”

 偏洪谦不肯松口儿,弄得秀英好生诧异,又不好硬劝,转托到苏先生。如是这般一说,不料苏先生捋须道:“听他的,我且看他如何收场。”秀英干瞪了眼,也不知如何是好。如今她是主母,户主却是洪谦,大事由丈夫决断,她也作不了主张。

 新年便在秀英母女疑惑中到来。秀英暗了玉姐:“你爹自有道理,休要多嘴。”弄得玉姐狐疑看洪谦又看秀英。秀英却没功夫理会她这些,嘱她:“州、县两处要请吃年酒,两处娘子都嘱带你去,你与我老实坐着,再休要生事。”

 玉姐笑道:“娘只管放心,我何时出过纰漏了。”

 秀英冷笑,玉姐思及夏日里那一场好闹,脸上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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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君家酒席先开,总是男人在外,女人与孩子在内。府君娘子盛妆打扮了,来赴宴之人尽力将新置衣裳首饰妆扮上了,女人堆里,真真珠光宝气,一室生辉。

 女人们说些个首饰,又赞郦四姐首饰新鲜,明说郦四姐衬首饰,好看;暗赞这府君娘子贤良,于庶女亦上心。好话谁个不爱听?府君娘一乐,便道:“谁家女孩儿不娇养?就为着眼界高些儿,不致瞧上那等七八糟的臭小子。她穿金戴银,又怎会看得上狗窝儿?”

 秀英原想“小孩子家,如何掌得这许多东西,倘叫人哄骗了,当如何是好?”听县令娘子如是说,也觉在理,晚间回来一思量,便渐次将林老安人所赠转教玉姐来上手经营:“新年,你从头理起。”

 玉姐不知何故竟白得一注浮财,几道母亲中,直到脸上叫秀英捏了一把,方将信将疑收了去。秀英道:“休要与人,你纪家阿姐今年要出门子哩,你备件儿添妆来与她,先与我瞧,也好掌掌眼。”

 玉姐依言,出正月便央了秀英,许她带李妈妈与小茶儿出去,往老金银匠人那里打造一对五蝠镯子与娥姐,用的是银。匠人手艺好,须等半月儿方得,取回来,往称上一称,那匠人果没扣甚银屑。玉姐暗道下回还往他家打造首饰。

 翻看时,却见镯子内圈上还有小小一个陷坑儿,道:“不好了,有瑕疵,与他换去。”

 秀英拿来一看,笑道:“傻子,这是表记哩。但凡上好手艺人,做甚都好留个记号儿,识得是自家造的。咱家好些首饰上皆有。”便与玉姐说这些表记,不特是金银匠人,连玉匠、制镜等都好这般做,只是有些印记隐蔽不易察觉。又说:“凡有人家自好顷了金银锞子,又有珍稀首饰的,也好使匠人打上自家记号。纵丢失,也好寻回。”

 玉姐回去翻看自己镯子项圈儿等,果然那一等贵重的上头都有记号儿。有些儿是匠人的,有些儿显是自家特意做上去的。又有些得自林老安人的,上还有林家的记号。

 赏玩一回,想一想,又一金一银两个锞子,放于一个荷包里。与镯子放一处,只等与娥姐。

 不数,三月,玉姐十岁生日未至,初一纪主簿家送来喜帖,却是娥姐初七将嫁。李家孩子自京中而来,于江州完婚后,便携入京。秀英等须去与娥姐添妆、吃喜酒。玉姐随母亲凑趣,也将镯子与娥姐,引得街坊齐说她是个小大人儿。

 不几便是喜宴,众人收拾停当往纪家吃喜酒,玉姐等却是往陪新妇。玉姐抬眼看娥姐,脸儿擦得白白,两腮使胭脂搽红了,嘴儿也是血红。险认不出她来,暗道这妆容实不甚美。

 素姐万般不是,却于这等女子妆容、吃食、服饰等颇有眼光,带玉姐些时,倒也令玉姐耳濡目染些儿。又有打新郎,玉姐年幼,不曾担那执差使,却于门前为难新郎,讨了个红包方放人进去。回家打开一看,却是三百文钞钱,暗道这李姐夫不大文也不小气,中等人儿。

 那头娥姐三朝回门,倒也满面红光。回门后便随丈夫往京中去。江州临运河,极是方便,秀英、洪谦等都与纪主簿做脸,或骑马、或乘轿儿,都往送娥姐。众人送至江边,看他小夫上船,笨家什带不了,勉强带一张陪送架子、两只装细软的箱子,余皆留下,她婆婆与了二百银子,往京中置办。

 娥姐与何氏等抱头痛哭一场,又说玉姐:“休要忘了我。”将一只小银匣子与玉姐做念想,玉姐将一块玉佩赠与她,又想秀英之教导,悄与娥姐一荷包,与娥姐做私房。

 自惜别过,秀英回家叹一回,却无暇惆怅——先是玉姐十岁生日,次又忧心金哥依旧金口难开。扳着金哥叫了无数声“娘”方在六月间换回了一声,喜得秀英亲跑去向林老安人报喜。

 然乐不多时,洪谦又将下场‮试考‬。苏先生的意思,洪谦还差着火候儿,洪谦却思:“我又不要做学问,只要个出身罢了。侥幸中便中了,便不中,知道那里头是怎么回事儿,下回也好有个数儿。”

 竟收拾了包袱篮子,往里‮试考‬去了。数后,面黄眼青地出来,洗过澡,扒两口饭便睡。那头秀英又急切抱佛脚,求遍神仙求保佑洪谦得中。斜对门之程宅内,素姐、林老安人早与菩萨求了无数人情,玉姐亦着急,不着急着,唯苏先生一人而已。

 一月过后,发出榜来,程谦却并不曾中。两家上下许多人,便如叫了筋一般,做甚事都懒洋洋。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完结,去呼呼,明天开始更哈,依旧相约18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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