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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一)


 第三十章子虞并没有完全放心,入宫一事对她来说,难度更甚于当年以宫女之身嫁做王府正妃,她也不能孤注一掷把未来付给皇帝一人。想来想去,子虞不得不承认,殷相是她目前最能依靠的助力。

 她写了一封家书递于相府,义母徐氏立刻回了一封,不但嘘长问短,还把京城的形势大致描述了一下。就在御驾回宫不久,晋王府就传来喜讯,侧妃怀了身孕,这是皇家第二个皇孙,不管是男是女,都值得高兴,皇帝立刻大加颁赐。唯一不高兴的只有左武侯一家。他家三小姐尚未嫁入王府,侧妃就已诞下子嗣,这个消息简直如同噩耗,何况其中还牵涉到嫡长爵位的问题。左武侯当下坐不住了,进宫请求皇帝赐婚,皇帝当即允了。

 徐氏在信中最后道,让子虞静待好消息。

 过了几,果然有宫中使臣到,旨称令子虞出家静修,法号“仪真”原本应削发迁往妙应寺,却一概含糊而过,没有提及。

 六月末,左武侯的三小姐嫁于晋王。因侧妃先有孕,皇家也觉得愧对新妇,默许办。左武侯便用了十足的精神,王妃出嫁当,丝竹歌飞,十里红妆。

 出家的诏书一下,子虞与王府已是彻底没了牵连。几个侍女伶俐乖巧,怕子虞忧思伤身,有意讨好,就在王府办喜事的那几,陪着子虞品茶赏花,莺声燕语,倒也热闹不少。有个侍女趁着子虞精神好,献宝似的端出一盘桂花糕让她品尝。

 这个时节,桂花还未开,在清净寺院中能拿出这样东西,子虞都觉得惊奇,吃了两口,软糯微甜,留有清香。她颔首赞道:“糕点做得不错,尤其香气扑鼻,更是难得。”几个侍女之间不由吃味,细问来处。那侍女着意卖好,说道:“娘娘别小看这样东西,是去年九月的金桂,三洗三曝,成粉放入冰窖暗藏,等过了年,拿出用糖浸渍,和米粉一起蒸,如此一来,糕中含桂,不分彼此,味道自是上佳了。”

 子虞含笑夸奖了几句。

 世事就是如此,侍女要讨好子虞巩固地位,子虞也需要拉拢她们做为臂膀——谁也无法做孤家寡人。

 白天用足了精神,夜里睡地就沉,子虞一沾枕头就入了梦。

 梦中别无它物,一片苍茫平野。她曾经也梦过这样的场景,可这一次不同平常,费尽了力气,都不能迈出一步,身子仿佛被层层束缚,用千钧之力,都不能抬动手腕。她压抑地嘶喊了一声——怵然发现自己已醒了过来。

 身子酸软麻木,口郁窒,似有巨石身,这个样子太不寻常。

 子虞怀疑自己掉进了另一个梦里,于是深深呼吸一口,一阵气血翻腾,从口一直窜进脑子里,她两耳嗡嗡地直响。

 不对!她的身子已不听使唤,但是脑子却清明起来——是什么时候中了暗算。

 她苦苦思索,口干舌燥,整个身体已渐渐失去知觉。一种难言的恐惧从心底蔓延出来:难道要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房门处突然有轻微响声,子虞艰难地挪动脖子,也只能看到一角侍女的裙摆,她拼命地抬动手脚,想弄出一点声音引起侍女的注意。侍女似乎发现了帐里的不寻常,一直走到前。

 “娘娘,你醒着么?”侍女低声音问。

 子虞想说话,可嗓子里只“嘶嘶”地气。

 侍女转动了一下身体,子虞转动眼睛看向她,突然,眼前一黑,一阵天昏地暗,她的眼,耳,口鼻,整张脸都被闷住,不能息,她顿时明白——侍女想用软枕捂死她。

 生死之间,子虞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不能动弹的手脚开始挣扎。侍女也开始加大力气,狠狠地按住软枕,森然道:“无妇,有悖常伦,若让你在世,晋王颜面何存…”

 子虞听不清她说什么,气憋在口,几乎要让身体爆炸起来,眼泪汹涌而出,无处宣。她的思维渐渐模糊起来…

 扭动挣扎的时候,她双手摆,忽然摸到一个尖锐冰凉的东西,刺破了她的手指,这一痛,让她惊觉:是卸妆时忘记的金钗。

 她用最后一分力气握住,狠狠往上扎,噗地一声,侍女闷声惊呼,手下一松。

 子虞终于入空气,挣扎着坐起来,侍女缩回身子不过片刻,又恶狠狠地要扑上来。子虞一时也生出狠劲,又一钗扎过去,正中侍女的肩膀,软枕扑地掉落在两人之间。这一下又狠又重,钗子竟拔不出来。侍女疼地弯倒在地上,口中呓道:“妇…”

 子虞从上爬下,越过她就要往外奔,手脚仍有酸软的感觉,一时不备,下颏撞在案几上,转头一看,那侍女仍不死心,正站起要往这里过来。

 子虞心中大恨,抄起案几上的烛台砸过去。侍女肩膀受伤没有避开,额头被重重砸中,晕了过去。血从她的发际汩汩出,顿时染满了整张脸。

 子虞惊恐地看着她,双手发颤,这是白天献上桂花糕的侍女。

 她的身子顷刻间冰凉,如浸冰雪。桂花,她怎么忘了,和那种毒的味道是如此的相似。白天她只吃了两口,侍女怕分量不够,晚上才来查看,补上最后一击。

 子虞想到这里,一阵翻江倒海地恶心,一眼瞥到侍女躺在地上,又害怕地牙齿打颤。

 连贴身的婢女都要她的命,子虞绝望地想:还有谁是能信任的呢。

 可转瞬又想到:失去了这么多,又岂能在这里夭折了前途命运。

 擦了擦脸,她从衣柜里找出一套灰色的外衣,再将头发匆匆挽起,离开时又将门掩好,不让外人看出异状。

 她走地很辛苦,手脚有些僵硬,一直绕到了禅房,才觉得舒缓了好多,有值夜的沙弥将她拦住:“女施主,夜已深,此处不便进,请回吧。”

 子虞道:“我家娘娘久病复发,上次是怀因大师开的药方,迫不得已才来讨教,还请大师慈悲。”

 虽然住在寺中,但是子虞深居简出,见过她真容的人并不多,僧人不疑有他,只是听她说话语调嘶哑生硬,仿佛生了重病,又不多瞧了几眼,这才进去通传。

 怀因很快就走出来,看见子虞的时候愕然一惊,可立刻又淡然,对她双手合什道:“既然娘娘有急事,还请姑娘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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