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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03

 贝克街那个叫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人物,虽然头脑有点不正常,却是一个不同凡响的人物。与他见面后已过去三天了,位于佛罗登街的公寓,亡灵至今没有出现。这不能不使我感到佩服。贝克街那个怪人,即使头脑不正常,但他相当于日本消灾避的川崎大师类的人物或供妇女躲避的离婚寺,倒是个值得感谢的德高望重的人哩。

 不用说,消除了亡灵的干扰,大大有利于提高写文章和做学问的效率。再看两、三天吧,若亡灵不再出现,那我就不等下一个克雷格的个人教授,提前去贝克街向福尔摩斯致谢礼了。

 2月9星期六早晨,我无视公寓里响起的作为起信号的打锣声,略迟起,慢地梳洗打扮妥当后,便施施然出外散步。

 我按惯常的路线巡行,转回佛罗登街时,看到远处走来一个恶心的人。今天的天色虽然很好,但道路上仍有积雪,看不到铺路石的颜色。对面走过来的是撑着洋伞的女士。

 说“她”是女士,其实是一种推测。对方着一袭桃红色长裙在雪路上拖曳而行,看来确是女士无疑。但“她”身高足有6呎(约182。8公分),所以与“她”擦身而过的头戴大礼帽、穿戴讲究的绅士们,也只高及“她”的肩部。再说“她”还戴着一顶角兵卫狮子般的帽子,头上高举一把洋伞,这种怪异的姿态特别引人注目。擦身而过的人皆低头作让路状,然后盯着“她”的背影仔细端详。“她”好像一座灯塔,灯塔般的女人随波逐,飘然向我走来。

 尚有一段距离,我认出“她”原来是福尔摩斯。我竭力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准备趋近向他还礼。

 “福尔摩斯先生,安。”

 这声音刚到喉头,却戛然而止,只见福尔摩斯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去。前几天的不愉快记忆又蓦然回到心头,会不会叫他一声福尔摩斯,又引起他的歇斯底里大发作?

 或许,他不想行人认出他吧。福尔摩斯是伦敦大名鼎鼎的人物,如今可说无人不晓。为了避人耳目,才不得不乔装打扮。

 我也扭过头,边吹口哨边与他擦身而过,但身后却传来哈哈哈的笑声。回头一看,福尔摩斯掉角兵卫狮子的帽子向我走近。他从女装手袋里取出手帕,利落地揩掉白粉,脸孔就像裹上面粉刚丢入油锅中的天妇罗。

 我作出恍然大悟状,说道:

 “是福尔摩斯先生吗?我一下子认不出来了。”

 福尔摩斯的心情似乎很好,说道:

 “人在江湖,没办法,不得不乔装打扮。你忘了我的样子了吗?”

 我怎么会忘记这怪人的样子呢?

 “你的命是捡来的呀。”

 他在说些什么呀?我感到吃惊。

 “你不是我的好对手莫里亚蒂教授吗?但你的化装功力太浅,怎能骗过我的眼光。”

 我如坠入云里雾里,但在这种场合,我想还是不顶撞他为妙。

 “那么,福尔摩斯先生…”

 我想转换话题。

 “怎么啦?席格逊先生。”

 我不由自主地往后望了望。看来,福尔摩斯完全忘记了我的名字。

 “我想对你说前几天与你商谈过的亡灵事件呀。”

 我试图尽快让福尔摩斯恢复记忆。

 “亡灵!什么亡灵?”

 “福尔摩斯先生多健忘呀!前几天我去你府上拜访,不是与你商谈过关于我家中出现亡灵的问题吗?”

 看来福尔摩斯已忘记这件事了。

 “噢!是那件事呀。对,你与我讨论过亡灵的事。那是三天前的事吧,不,是四天前的事…不不,应该是五天前的事吧。”

 福尔摩斯认真地回忆着。我提心吊胆地说道:

 “其实,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问题…”

 “当然啦,那只是微不足道的问题,施布连特先生。不如早点去你家吧,我们可以慢慢讨论关于亡灵的问题。”

 “不,那问题已经解决了,福尔摩斯先生。自从去你府上商谈过这个问题以后,那亡灵便销声匿迹了,真要多谢福尔摩斯先生!”

 我说的是事实。福尔摩斯出得意的神色,点点头。

 “不过,我还有话对你说。其实,今天我是特地来找你商谈的。”

 “我?!”

 我不由得吃惊地叫起来。

 “说实在的,我遇到了一桩非得请你帮忙不可的事件,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这,这个嘛,若能帮上忙,我当然感到荣幸之至。”我提心吊胆地说道。

 “要解决这事情得借助你的知识,首先请看看这个。”

 福尔摩斯说毕,从女装手袋中窸窸窣窣地掏出一张纸片来给我。这纸片上写着几行字,我朗读出声:

 “天空湛蓝,夕阳血红,砂糖甘甜。”

 福尔摩斯听了,赶忙把这张纸片夺回去。

 “啊,搞错了。这是牵涉到芬奇部长失踪事件的暗号。”①

 说毕又掏出另外一张纸片,这张纸片的模样如下图所示。

 “这是什么东西?”

 我问道。福尔摩斯告诉我这纸片的由来,下面将对它的来龙去脉作一简要说明。该事件后来被称作“普拉奥利路木乃伊事件”不但震惊全英国,还广为世人所知。

 事情发生的场所是伦敦北部的普拉奥利路,很凑巧,到去年为止我就住在那条路上的公寓里。在那条路的入口处,有一座叫作林奇家的豪宅。

 这房子的主人于去年逝世,留下遗孀与管家夫妇三人。最近,遗孀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让他搬来一起居住。叫作金斯莱的这个弟弟,据说在旅居中国期间曾卷入一起血腥事件,结果被中国人下了毒咒。来到姐姐家中后,各种奇怪举动层出不穷,到昨天早上,仅仅一个晚上竟变成木乃伊水而亡。这真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案子。

 “然后,从已成为木乃伊的可悲男子的喉部取出这张干巴巴的纸片,纸上写着一些符号和数字。因为此事很可能与在中国发生的事件有关,你是东方人,或许能认得纸片上的符号,我就是为此而来。”

 只是为了这件事,为什么要男扮女装呢?我有些想不通。

 “啊,既然到达你的公寓附近了,不如去你的房间坐一会吧。我最喜欢一边品茗东方茶,一边慢慢讨论问题,那是最惬意不过的事了。”

 我反复看纸片上的文字,觉得它应该是文的平假名。在房间落座后,我告诉福尔摩斯,这纸片上的文字或许可读成“つね61”

 福尔摩斯问“つね61”是什么意思?我说这是文单词,相当于英文的always,即“常常”的意思。不过,假若这确实是日本文字的话,对日本人来说,将日本文字与阿拉伯数字并用的情况倒是很少见的。

 正在我们做这样的对话时,窗下马路上传来由远而近的马车声,不久马蹄声在铺石上得得响,显示马车将在家门口停下来。

 “向你披一点经验之谈,怎么样,金太和先生?”

 福尔摩斯愉快地说道。我发现他每次叫我的名字都是点鸳鸯谱,但我不敢指正,以免影响他的心情。我也故作愉快状,答道:

 “愿闻其详。”

 “通常,伦敦市内的马车会发出三种声响,双轮马车是流利的华尔兹。”

 福尔摩斯说毕站起身,在我面前踏起华丽的舞步。

 “然后是四轮马车,它发出的声响相当于是德国歌曲中浑厚的四四拍子。”

 福尔摩斯的脚步变得缓慢而沉重了。

 “最后是双轮载客马车。不用说,它发出的声响像热情的西班牙南部舞曲佛朗明哥。”

 福尔摩斯的脚步急遽变快,踏得地板登登响。

 “刚才的车声应该是华尔兹。”

 福尔摩斯又踮起脚尖,恢复成华尔兹舞步。

 “这显示是一辆双轮马车。双轮马车最适合中等家庭女士使用,所以,一定是你家的女房东外出归来了。”

 我走到窗口向下观望,事实正好相反,门口停着一辆四轮载客马车。跑上楼梯敲我房门者不是别人,正是华生医生。

 “福尔摩斯还在你这儿吗?”

 华生说道。我这下子安心了。

 注①:此处为作者之杜撰,福尔摩斯全集中并无此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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