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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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天晚上张嘉缑接到通知,让他第二天早晨到市委二楼会议室参加司徒向彬召集的一个临时会议。会议很短,就是按照魏东从北京打来的电话指示,落实接待中央
校中青年干部进修班来A市考察的具体事宜。张嘉缑讲了讲报纸如何做好跟踪报道的想法,司徒向彬表示认可。散会后,张嘉缑借口内急,没随着另外几个与会者一道下楼,而是在卫生间里悄悄给关本为打了电话,问他方便与否,想去看看他。关本为说自己正在看文件,叫他过去。
张嘉缑顺着楼梯上到三楼。常委们都在这一层办公,他必须非常小心。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出入组织部长的房间,下边的人看到不好,常委一层的人看到更不好。还好楼道里很静,厚厚的栽绒地毯把他的脚步声都
纳进去了。他像做贼一样左右扫了一眼,轻轻叩了两下门,不待里面应声,便推门而入。
关本为并未责怪他贸然闯入,反而笑着起身给他端来一杯茶水。两人的
情已经到了不需要讲那些官场礼节的程度。张嘉缑说,司徒书记临时召开这个会传达魏书记的指示,我也很长时间没到市委来了,顺便上来看看大哥。
“魏书记过几天就要回来了,衣锦还乡呵!”关本为笑着说,不知道是替魏东高兴还是在揶揄他“全班学员都要来取经,这可是不花钱的广告呢!”
“是啊是啊!”张嘉缑应和着,关心的却不是这件事,直截了当地问道:“老部长走了…接班的人得魏书记回来才能定吧?”
“那当然了。一把手不在家,别人谁能定得了这么大的事!”关本为明白张嘉缑不至于白痴到这种程度,只是要借这个由头引出这个话题来,不过他却不肯往深里谈。
“听说…梁吾周去了北京。”张嘉缑看着关本为说。
“哦?”关本为眉毛一扬,显然这个情况他也不知道,自言自语地说:“去见魏书记了?”
“好像两人是同车到北京的。”
关本为沉
起来。在梁吾周与张嘉缑之间,他是比较看好后者的,但在与魏东个别
换意见时,却看不出市委书记明显的倾向
。平心而论,这两个竞争者彼此条件差不多,而且当初备的都是宣传部长的岗位,用哪一个都有充分的根据,反之,不用哪一个,也都可以找出站得住脚的理由。在这种情况下,一把手的意见便有一言九鼎的作用了。可是魏东至今不曾向他做过任何一点暗示,而以往,想使用哪个人时,魏东都会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先向他
底,由他去组织考核,然后拿出符合魏东意愿的考核意见来。魏东不表态,说明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拿准主意,假如张嘉缑透
的消息属实,那么梁吾周显然是在利用这个关键节点加大在魏东身上的感情投入,以求占得先机。
“大哥,你得为我说话啊!”见关本为不表态,张嘉缑有些着急。
“我当然会说话,不过我的话的分量不一定够啊!”关本为的表情很平淡。
“如果你说话再不管用,那我可就真的没戏了!”张嘉缑
气地说。
两人默默地喝了一会儿茶,关本为忽然问:
“嘉缑,你搞过经营吗?”
张嘉缑怔怔地望着他,摇摇头。从大学毕业就在机关工作,除了当上报社总编辑后才过问过报社的经济指标外,他没有一点从事经营的经历。
关本为意味深长地说:
“其实做人的工作也是一种经营,只不过经营的对象是一种有思想的商品。正是因为有思想,所以这种商品有时就能反过来影响经营者的行为,甚至能彻底改变经营者的处境或初衷。这种现象,用我们这一行私底下的话来说就叫运作。运作可是大有学问的呵!当领导的,不懂经营不会运作是不行的。”
张嘉缑马上明白关本为的话是什么意思,事实上这两天他自己一直在做着这方面的努力,只不过没像关本为那样把这种努力理解得那么形象,那么深刻。但他还是有几分担忧。梁吾周跟到了北京,明显地抢跑了一步,同样是经营运作,人家却优先占据了天时之利。
“还记得诸葛亮在《隆中对》里给刘备分析天下大势时讲的那句名言吗?‘曹
比于袁绍,则名微而众寡,然
遂能克绍,以弱为强者,非唯天时,抑亦人谋也。’非唯天时,抑亦人谋,这就是
主席他老人家一再强调的人的主观能动
。何况你不是袁绍,他也不是曹
,现在还说不上谁强谁弱呢!”
关本为眼睛里的内容非常丰富,脸上却不动声
,说话的声音也没什么感情。
张嘉缑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明白关本为说的“他”指的是谁。关本为起身准备送客,说省委宣传部穆部长的老关节炎犯了,昨晚来到A市杨柳河温泉疗养院休养,他要去探望。
“这可是咱们市的老领导,他的话,魏书记还是很看重的。”
他加重语气对张嘉缑说。张嘉缑心里一动,一个主意慢慢形成。
034
下班回到家里,刘子正在厨房里哼着歌做饭。张嘉缑知道她心情不错,但自己却轻松不起来,把手里的文件包往茶几上一扔,双手垫在脑后靠在沙发上想心事。
“开心生活每一天!”一声聒噪突然响起,吓了他一跳,原来是刘子养的那只鹩哥“佐丹奴”正冲着他叫,声音尖尖的,一本正经。张嘉缑气恼地斥了一句:“闭嘴!”鹩哥却马上回击道:“没有教养!没有教养!”这都是平
里刘子贬损张嘉缑的话。夕阳的余晖从落地窗透进来,浑身漆黑、冠上缀着
丽羽
的“佐丹奴”绅士般优雅,睁着两只圆圆的眼睛盯着他,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家里一共三口人,刘子却总对外介绍说四口,她把鹩哥称为儿子,平时对它的疼爱,连女儿呦呦都看不过去。
“瞧你,又跟我儿子发什么
火?”刘子给他端来一杯苦丁茶,说是入夏了喝这东西有好处。他呷了一口:“呦呦呢?”
刘子往里屋努努嘴:“刚回来,这不,又要往外跑,说是要去跳街舞,连饭都不吃了,真拿你这宝贝女儿没办法。”
正说着,呦哟打扮完毕,走出自己的房间。女儿继承了父母身上所有的优点,长得高挑苗条,青春靓丽,只是眼前这套过于时尚的装束令张嘉缑皱了皱眉头。一条蓝灰色牛仔“乞丐
”在大腿上开出数个窟窿,
出里面白
细腻的皮肤;一件黑色大V型领韩式窄版皇冠级束袖衫,衬出令人心动的优美身材。女儿才十九岁,这个扮相让他这做父亲的总是放心不下。
“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下班了,在家看看书多好,疯疯癫癫的跳什么街舞?”张嘉缑沉着脸说。
呦呦却不怕他,吐吐舌头,悄悄地跟妈妈做了个手势,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女儿不爱学习,却痴
上网啊,蹦迪啊,远足啊,这是令张嘉缑最为苦恼的事。爹妈都是大学毕业,女儿却连大学的门都没迈进去,多亏关本为帮忙,才在杨柳河温泉疗养院给她找了份理疗助理的工作,这使他在外人面前常感到没有面子。为此张嘉缑没少与刘子拌嘴,说就怪她从小溺爱迁就。
“你用不着为呦呦的事
心,我女儿这条件,别看没上大学,到时候踩破门槛来求亲的你赶也赶不走!忘了当年你见到我时那副猴急模样啦?”
刘子给女儿挣口袋,讥笑丈夫。要说长相,刘子年轻时的确丝毫不逊于呦呦,即使现在已届四十,仍然丰姿绰约,仪态
人,白腴的鹅蛋面容细
如昔,上挑的眉睫总随着眼波忽闪,略带点小波
的烫发乌黑滑畅,
身丝毫不显臃肿,走动起来如风摆柳,处处展
着成
女
的风韵。张嘉缑乐于带着她参加一些聚会休闲活动,就是因为每到那种场合,她都能成为中心人物,引来惊
的效果,从而给他带来心理上的
足。两人虽然都是从山区小村出来,但刘子如同凤凰涅槃一样彻底完成了灵与
的升华,而张嘉缑却时不时还能
出一些乡土气息,这也是刘子常常责怪他“没有教养”的主要原因。
坐到饭桌前,刘子问他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张嘉缑把关本为暗示自己的话道了一遍,说没想好怎么能与穆天剑接触上。
“他在市里当书记时,你不也认识他吗?”刘子问。
“认识倒也算认识,不过那时我和他接触不多。后来他到省里,有一次还陪着省委王书记到报社视察过呢,但也仅此而已,没什么深
。”
“还要什么深
?这就够了!”刘子理直气壮地说“过去,现在,你都算是他的部下,报社也归宣传部管嘛!老部下去看看老上级,不是很正常吗?既然他在这儿疗养,那就更方便了。明天叫呦呦打听一下,他在哪个疗区,我陪你去看看他。”
张嘉缑在单位说一不二,看似很有主见,其实一些大事往往要听刘子的主意,他自己也承认,女人的直觉真是了不得,有时候刘子看问题比他更准确更深刻。听刘子这样一说,他也觉得有道理,而且除此之外,也确实找不出与穆天剑直接接触的理由。
搭上穆天剑这条线,是运作自己的计划的关键环节,是一道不能越过的坎。
当然还有魏东。看来其他人都不是特别重要,只要把这两个人拿下来,堡垒自会不攻而破,到那时,梁吾周再有本事,也是孙猴子在佛祖手心里翻跟头——白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