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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酷刑万刃 瓦釜雷鸣
 第二次全军覆没的急报传来,齐湣王顿时慌乱了。

 殿中鸦雀无声的大臣们,目光齐齐地聚向了王座。齐湣王却是一句话不说,猛然起身便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原本已经六神无主的大臣们惊愕万分,有人便不由自主跟着齐湣王开跑。听得身后脚步杂沓,齐湣王回身便是一声大喝:“尔等何用,滚回去!”几个大臣一个愣怔止住了脚步,便眼看着齐湣王向王宫园林惶惶去了。

 “噢——,我王找国师去也!”一个大臣惊喜地喊了一声。

 “禳灾避祸有望矣!”

 “快回去!大殿等候天音!”

 几位臣子匆忙回到正殿一说消息,大臣们立时精神便是一振,肃然两列,一边默默祈祷上天佑护,一边静候国师的禳灾大法。

 却说齐湣王匆匆来到王宫园林,跳上一只小舟便漂进了大湖,到得湖心岛飞舟登岸,崎岖险峻移步换景的仙山竟杳无人迹,虽是夏日燠热,却萧疏寂静得渗出一片冰凉。齐湣王心下一紧,不便是一声大喊:“国师可在!”

 “小仙恭候我王。”风中遥遥飘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齐湣王长出一气,连忙疾步向山后竹林走来。这座山被齐国君臣视为仙山,取名之罘,国师的府便在这里。寻常时,齐湣王总要隔三间五地悄悄来到国师仙山,一则让国师为自己固本还,二则请国师望气问天以断国运走向。十六年来,齐国每件大事,都是齐湣王在这里预闻了天意国运而后决断的。一如合纵攻秦,一如独宋国,一如大肆扩军。这预闻国运吉凶,本来是太庙大巫师的职责所在。但齐湣王却最烦一脸古板的巫师史官,动辄便是“上天示警,王失君道”的一番训诫,如何教人消受?不若这位童颜鹤发的方士国师,总是在望气察运之后,妥贴地给你一个趋吉避凶的法子。国师更有一样妙处,便是禳灾镇,使鸿运康宁永远托着你成就大业。两厢比较,那死板阴沉的甲纹路,如何比得这通天彻地祥和无边的国师大法?如今兵败如山倒,上天究竟有何幽微,齐湣王自然要立即定个出路了。

 将到竹林,风中苍老的声音又悠然飘来:“我王止步。王乃东海神蛟,天霸之气丰沛人。老夫卑微小仙,只可与神蛟竹林传音。”清风徐来,齐湣王精神陡然一振,便站定身子高声道:“敢问国师,天霸既盈,何以丧师失地?”

 “天地之气,无缩不盈,盈之在缩,缩之在盈,乃得大缩,方可大盈。”

 “若得大盈,本王当向何处?”

 “巨野之西,宋卫之间,王气然。但入此地,兵灾消弭。”

 “本王遵从上天。”齐湣王遥遥拱手“险地不居。国师当随本王离开临淄,随时赞襄天霸大业。”

 “惜乎!”苍老的声音轻轻一叹“小仙正为我王练制一炉神寿丹,旬之后方可开炉。届时小仙自会携神丹来见,以保我王神寿无疆。”

 “好!本王便在行营等候国师。”齐湣王一拱手便下山去了。

 回到大殿,齐湣王又变回了那个威风凛凛的东海神蛟,当即宣布:秉承天命,临淄王气尽失,宋卫之间王气沛然,王驾移居,再造天霸大业!臣子们一片欢呼,立即开始了忙碌紧张的移驾准备,偌大王城竟成了一片。

 公元前二八四年七月二十三的四更时分,大队车马悄悄开出了临淄大都。

 这支人马绕开了西路燕军的进击方向,从东南绕道,沿淄水河谷便向西南的巨野泽而来。因国师指点了天意,齐国君臣谁也没有认做这是逃亡,浩浩五万多人马,几乎是整个王城都搬了出来。内侍、侍女、仆役、官奴并尚坊各式工匠一万多人,嫔妃并长住王宫的王族子弟三千余人,随行大臣、各种文吏并眷属家人近两万人,王室护卫铁骑一万六千。人多马多车更多,哄哄铺排开来,阵势足足三十里长。时当夏日,午间要找树林消暑歇息,暮色要靠水边起炊造饭,每竟只能行得三十余里。

 无论齐湣王一班君臣如何将逃亡认做移驾,职司护卫的军大将却是最明白不过的。如此行军,燕军若赶上来追杀,岂不活活一个屠场?然则车马队中冠盖如云,无论军大将如何紧张督促,也抵不得齐湣王时不时便要歇息的王命。军大将急得一身冷汗,径直到王车前请令轻装疾行。齐湣王却立时沉下了脸:“天佑本王,燕军何敢追杀?逍遥走去便是!”三之后,一班没有车辆的王族子弟与嫔妃女眷侍女等,便累得无论如何走不动了。齐湣王见状,立即下了一道诏令:“三千骑士改作步军,马匹让于王族骑乘!”护军大将惊讶莫名,飞马从前军赶来力争:“臣启我王:紧急之时,骑士如何能没有战马?疲弱不堪者,可就近驻扎一座小城堡便是。”

 “一派胡言!”齐湣王顿时大怒“天霸大业,岂能没有王室血脉?区区几千兵卒,死何足惜!”大将铁青着脸色默默走了,战马也让出来了,可护卫将士们却象霜打了一般蔫了下去,再也没有了生龙活虎的军气象。

 又走得三,燕军竟一直没有追来,长长的队伍便轻松起来。于是,王族子弟与大臣们便开始纷纷赞颂了。“齐王禀承天命,果然天霸之相!”“我王天威犹在,当真旷古第一王!”诸如此类的种种颂词随着亢奋的口舌弥漫开来。齐湣王便听得哈哈大笑:“乃得大缩,方可大盈。天意奥秘,岂是姬平乐毅所能窥视也!”

 正在遍野颂扬之时,斥候飞马车前:“禀报我王:已到卫国地界!”

 齐湣王霍然站起四面观望,见茫茫巨野泽已在身后,濮城箭楼已经遥遥在望,不长吁一气,精神顿时抖擞:“传诏卫君:接王驾,让出宫殿。本王要在卫国整顿兵马,杀回齐国!”王车旁的御书一脸惶恐道:“我大军战败,大王应折节屈身,方可在卫国立足反攻。如此恐坏大事,愿我王三思。”

 “岂有此理!”齐湣王顿时不悦,傲慢矜持地一挥手“小小卫国五等君爵,岂可与本王同而语?毋得多言,作速传诏!”

 此时军大将飞马赶到:“禀报我王:卫君率领臣下出城来。”

 齐湣王大笑:“卫嗣君尚知臣道,备好千镒黄金赏赐!”

 片刻之间,齐卫人马便在濮郊野相遇。两鬓白发的卫君骑着一匹老马,带着一个百人骑队、几辆牛车与十多名臣子逶迤前来,老远便住马守侯在道边。见齐国人马红涌来,卫君竟只是盯着齐湣王上下打量,丝毫没有上前参拜之意。齐湣王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王车辚辚前出冷冷道:“卫嗣!不晓得附庸臣礼么?”

 卫嗣遥遥拱手道:“齐王过境,卫嗣以邦古礼犒劳可也。穷弱小邦,唯能请齐王略解饥渴之苦,尚请鉴谅。”竟是不卑不亢,更没有下马。

 “卫嗣大胆!”齐湣王暴怒大喝“两车水酒搪,本王乞丐么?”

 卫嗣淡淡一笑:“失国逃亡尚妄自尊大,齐国不亡,岂有天理?”

 “好个卫嗣。”齐湣王狞厉地一笑“来人!拿下卫嗣,濮做我西都!”

 护军大将正在愣怔,便闻卫嗣连声冷笑:“卫国纵小,也有三五万人马,对付你这区区万余败兵,也还是举手之劳。起号!”话音方落,便见身后百人骑队号角呜呜吹动,濮城外的山丘中便涌出了队队战车,虽然老旧,却也是旌旗飘摇声威赫赫。

 齐湣王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骂道:“卫嗣!且留你狗头几!”转身大喝一声“回军东南,去楚国!”

 卫嗣扬鞭大笑:“快哉快哉!老夫也战胜一回了!田地,走好——”

 齐湣王又羞又脑,气急败坏间竟是一口热血哇地了出来。军将领大惊,连忙高声下令:“太医救治,全军疾进,开卫军!”已经是惊慌失措的纷大军,便轰轰隆隆的卷着烟尘向东南去了。

 行得半,暮色时分又回到了巨野泽畔。此去楚国郢都尚有千里之遥,散架一般的人马早已经没有了张扬谈笑,个个脸色灰白神色疲惫。习惯了锺鸣鼎食富贵豪阔的公子嫔妃们,原本是满怀喜悦的要进濮一扫逃亡晦气,人人都盘算着如何在濮沐浴一番痛饮一番,再大睡三,何曾想到自己是逃亡之旅?濮城外的突然变故不啻一声惊雷,这些惯常颐指气使的食者们才如梦方醒——齐国王族的显赫光环已经没有了,已经变成了连卫国这等小邦都可以蔑视嘲弄的丧家之犬!齐湣王的突然吐血,更是给这支逃亡军雪上加霜,惶惶不安的目光对王车开始侧目而视了,狂热的赞颂也渐渐变成了夹杂着沮丧的怨恨,曾经令人醉的天霸神话,顷刻间便被冰冷地淹没了。及至在湖畔纷纷扎下营盘,各人等便像了气的皮囊,一片片的瘫软在茅草丛中,竟无一人前去做朝王礼拜。

 好容易升起了几缕炊烟,大军却轰然动起来:“楚军来了!楚军来了!”

 齐湣王本来在车中昏昏睡,闻言竟霍然起身,遥遥望去,但见残暮色中大队军马鼓尘而来,黄大旗上的“楚”字已经清晰可见。“天意也!”齐湣王长吁一声,这才猛然想起楚国救援而被自己拒绝的一番事来。

 护军大将飞马而来:“禀报我王:楚将淖齿率大队兵马救援!”

 “传诏淖齿拜见。”齐湣王转身下令“王车前出,仪仗成列,臣工两班!”片刻之间,这支奄奄沮丧的军又神奇地活了起来,旌旗仪仗猎猎飞舞,大臣嫔妃诸王子肃然成列,俨然王帐辕门的气象。这时楚军已经在一箭之地扎住阵脚,一员大将飞来在王车前下马躬身:“楚将淖齿,拜见齐王。”

 齐湣王矜持地笑了:“淖齿勤王,实堪嘉勉。今本王以莒城为天霸大业根基,将军可率本部兵马助我,本王封你为齐国丞相。”

 “谢过齐王。”淖齿一拱手“何时兵发莒城?”

 “大军休整一晚,明晨进入莒城。”

 “臣留两万兵马护卫。臣请先入莒城,为我王安顿宫室。”

 “淖齿果然忠心!”齐湣王一挥手“你便先去,本王明即到。”

 淖齿转身飞马去了。御书却凑近王车低声道:“臣闻莒城郊野多有逃亡庶民,鱼龙混杂,我王还是转往他城为上。”“杞人忧天。”齐湣王冷笑一声“本王神蛟,怕甚鱼龙混杂!传诏齐楚大军:餐战饭,养蓄锐,明朝进入莒城!”王车四周轰然一应,号角四起,炊烟遍野,王族们又欢呼雀跃起来了。

 次天刚亮,这支奇特的大军便熙熙攘攘上路了。楚军铁骑两翼行进,将这支混杂纷的车马人夹持在中间一里多宽的草地上,竟仿佛押着战俘一般。王车旁的两百仪仗铁骑,总算还保持着旌旗如林的王室威仪,簇拥着齐湣王的大型王车,辚辚隆隆地碾着一两尺深的茫茫苇草向东北开路。整整走得一,暮色时分方才渡过了沂水,距离莒城尚有三十余里。御书便请命齐湣王是否扎营歇息一夜,明晨整肃威仪再进莒城?齐湣王却是亢奋异常:“本王竞颠簸,尚且不累,谁个便累了?立即进发!一鼓作气入莒城!”

 进入莒城的诸般美梦毕竟是人的,疲惫不堪的逃亡大军粘着淋淋的过河衣衫,又打起精神赶路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翻过了一座小山包,骤然便见河谷里火把遍野人声鼎沸,仿佛临淄夜市一般。便有王子高喊:“快看也,莒城箭楼!”纷人群便是一片叫嚷:“莒城到了!快走啊!”齐湣王却是一声大喝:“站下!莒城乃大齐地面,当有王者威仪。列队,等候淖齿丞相接本王!”

 “启禀齐王,”一员楚军大将走马车前“将军有令:齐王自行入城。”

 “如何?”齐湣王一声冷笑“淖齿反了不成?”

 楚将却骤然变脸:“铁骑列阵!护持王车下山!”

 齐湣王傲慢地一笑:“莒城有大齐万千子民,本王便与淖齿见个真章。下山!”

 在楚军两万铁骑威下,齐湣王怒气冲冲地带着纷纷的逃亡人马涌下了山头。一进河谷,便见两岸全是密密麻麻的各帐篷,片片火把的暗影中到处躺卧着呻呼唤的老弱病残与衣衫褴褛的人群。王车军开过河谷,便有一声声嘶哑的呐喊此起彼伏:“逃国齐王来了!快来看啊——”倏忽之间,遍野人群如云聚合,漫无边际的火把便向莒城下卷来。御书胆颤心惊地提醒齐湣王忍耐一时,齐湣王却然大怒:“本王禀承天命,何惧之有!”

 方到城下,却见大片火把下整肃排列着一个巨大的楚军方阵,中央大纛旗下一方土台,拄着一口长剑的淖齿正硬伫立在土台上,顶盔贯甲金色斗篷,连鬓大胡须虬结的黝黑脸膛上却是一副狞厉的微笑。

 “淖齿,你敢逆天行事么?”齐湣王长剑一指便抢先发难。

 淖齿一阵砺嘶哑地大笑:“上天也姓田么?当真蠢猪也!”

 齐湣王怒不可遏:“本王乃楚国王父!淖齿叛逆,灭你九族!”

 “鸟!”淖齿狠狠骂了一句“天下独夫,丧家之犬,竟还记得欺凌楚国。来人!拿下这条海蛇!”话音落点,便听轰雷般嗨的一声,两队甲士手持长矛从淖齿身后开出,轰轰地向齐湣王座车了过来,一片长矛唰地直指车身。齐国骑士呆若木般愣怔着,王车驭手被到喉下的长矛吓得惨叫一声,竟瘫在了宽大的车辕上。四名楚军甲士一跃上车,夹起齐湣王便凌空抛了下来。车下一片长矛铿锵织,齐湣王恰恰落到一片冰冷的矛杆之上。长矛架一个忽悠,齐湣王又被丢上了土台。

 “田地,”淖齿轻蔑地冷笑着“你不是禀承天命么?今日本将军让你领教一番,天命究竟何物?莒城外有齐国十万逃民,你自对他们说,配不配做一国之君?过得这天命关,本将军便放了你。”

 “此话当真?”骤然之间,齐湣王两眼放光。

 淖齿哈哈大笑:“齐国庶民若认你田地,淖齿却是奈何?”转身高声道“父老兄弟们,寻常时,等闲庶民谁能见到国君?今齐王便在当场,父老兄弟姐妹们尽可一吐为快,与这个鸟王算一番老账!”

 燕军入齐,万千民众恐慌逃亡,主要却是两个方向:向东聚向即墨,寻找海岛藏匿珍宝再图谋生;向南聚向莒城,在楚齐边界的沼泽地带刀耕火种狩猎捕鱼谋生。东去者以富户商旅居多,南来者却是穷人居多。逃得数,见燕军并没有尾随追杀,人群便渐渐汇聚在了莒城郊野。莒城令貂爱民,便将府库中的帐篷粮食悉数分发给逃亡难民应急。难民们大为感激,便聚在了莒城郊野,要拥立貂抗燕。正在纷纷没有决断的时候,淖齿带着楚国大军到了。一听说齐王要来,貂顿时默然,只对淖齿一句话:“百姓离汹汹,只怕在下做不得主。”淖齿却只一笑:“莒城令毋忧,我只听民心便了。”

 消息传开,莒城外的逃亡难民纷纷聚拢,人人都要看看这个将齐国推入血火灾难的东海神蛟何等模样?此时见齐湣王非但没有丝毫自责惭愧,反是一副愚顽气焰,火把下的万千民众顿时人汹汹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老夫要问齐王,六十万大军何能一朝覆亡?”

 “说!”火把摇动,一片呐喊。

 齐湣王冷笑“大将无能,与本王何干?”

 轰然一声,人山人海便炸了开来,纷纷的声音便吼成了一片。

 “横征暴敛!谁之无能?”

 “残害忠正,谁之无能!”

 一个壮赤的后生手持火把猛然冲到了土台前:“齐东数百里雨血沾衣,庄稼枯死!你是国王,知道么?”

 “不知道!”

 “齐南两郡地裂涌泉,死伤万千,你这个国王知道么?”

 “不知道!”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手牵一个总角小童,拄着拐杖颤巍巍指着土台:“我三个儿子都战死了,我等庶民请命于宫外以求善政,哭求三天三夜,你这国王知道么?”

 “不知道!”

 “你你你,该千刀万剐!”老妪拐杖怒指,一头披散的白发竟骤然立了起来,倏忽之间,却又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

 “老死了!”小童尖利的哭声覆盖了人群“还俺老也!还俺老——”

 人山人海骤然沉寂了。一片重的唏嘘息象呼啸的寒风掠过山野,人山人海顿时爆发!“杀!”“为老报仇!”“活剐昏君!”随着怒般的呐喊,一把把雪亮的短剑匕首便纷纷从难民们的皮靴中带中拔了出来。

 齐湣王跳脚大喊:“淖齿!本王天命东帝,你…”淖齿哈哈大笑:“瓦釜雷鸣也,我却奈何!”

 便在这顷刻之间,难民已经汹涌围了上来。便听有人大吼一声:“一人一刀!千刀万剐!”随着这愤怒地喊声,难民们手中的长剑短剑匕首菜刀一齐亮出,火把下杂乱不一地翻飞闪烁着寒光,齐湣王长长的惨嚎着,片刻之后便没有了动静。

 次清晨,一具森森白骨白亮亮飘摇在河谷山头的树梢,干净得没有一丝附。成群的鹰鹫飞旋着盘桓着,却没有一只飞来啄食。正在这白骨飘摇之时,却见天空乌云四合电光烁烁,暴雨如注间一声炸雷,山头火光骤然冲起,一团白雾飘过,森森白骨便在顷刻间化做了粉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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