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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俘虏
 但我无论如何也要将它保住。

 白厉将我抱上象辇, 飞身而下, 骑马上乌绝,与我的左骁卫将军左右夹击他, 我急退入身后军阵之中, 吹响号角,命对岸伏兵行动,将魑军入河中,霎时,对岸杀声震天,倏然几声, 又是数道索箭扎入堤壁, 虽有部分魑军被入河中,亦有无数爬上了索桥。蛮人身手的优势在此刻全然显现出来, 饶是火矢竟也难以阻止他们,这些蛮人好像不仅刀不入,也不惧水火, 掉进湍急的河水中还能一鼓作气游到岸边。

 如果要正面锋, 不知会是多么惨烈的一场恶仗。

 不能让他们过来。我见那索箭尖端穿透堤壁,便牢牢卡住,数十人围着又撬又凿,亦纹丝不动,知晓要么舍弃堤壁, 要么容这些蛮人杀过来, 正犹豫之际, 但见一蓝衣人骑马行来,正是越渊的二公子越夜,当初白辰举荐了他,我又惜才,便将他留在朝中,委任了兵部侍郎一职,三年来他都尽忠职守,深得我心,此次出征,便命他担任行军司马,为我出谋划策。

 越夜行至我跟前,举臂揖拜,双目炯炯:“皇上,臣有一良策,眼下情况紧急,来不及细说,请皇上容臣立刻行动!”

 “去,朕信你!”

 “是!”越夜纵马冲向河堤,指挥数人运来火油,我立时知晓了他要做什么,但见他一声令下,几桶火油齐齐倾倒向索桥,对岸低于河堤,索桥亦是自下而上,刹那之间,数道火龙自上而下窜向对岸,烧得索桥上的蛮人惨叫连连,纷纷落入河中,又将正在渡河的蛮人砸死大片,转瞬烧成一片火海。

 我抚掌而笑,对下方的白辰道:“辰卿,画下来没有?回去朕要重重赏他。”

 “皇上请看。”白辰仰起头,将手中画卷展开。

 那漫天火海之景,一刹跃入眼帘,画中不止有临堤而立的越夜,还有正与白厉和楼沧锋的乌绝,他在火光中厮杀的身影,不知怎么竟让我心头一悸,一如当年看着萧独赴死。

 我朝乌绝望去,见他且战且勇,楼沧和白厉虽左右夹击,亦有不敌之势,独余那堡垒上一索桥未着火,但数百魑军却已过桥,守住了堡垒容后来者跟上,其中一人跳下堡垒,手中寒光一闪,径直朝白厉袭去,马头齐颈而断,白厉摔下马去,就地一滚,立时与那飞身扑来之人厮杀起来。

 我举起鹰眼看去,见那人手持一柄圆月弯刀,刀法出神入化,与白厉湛优美的飞雪剑法不相上下,甚至略逊一筹。

 虽看不清那人面目,我却已看出了此人是谁。

 他竟侥幸活了下来,想必因为主子的死,恨极了我罢。

 但见他刀法凌厉至极,如鹰击长空,将白厉得剑势不稳,步法亦有些紊乱,渐落下风之际,又见乌绝踩着狼背纵身跃起,旋身一刀,便将楼沧手中□□斩成两截,击落下马,我心中大惊,攥紧了手中象鞭,当下命越夜与萧默前去击乌绝,同时边换阵法,将侵入河堤的魑军团团包围。

 为振士气,我掷臂高呼: “杀!决不可容蛮人踏入我冕国腹地!杀敌一百者,赏黄金百两,杀敌一千者,封官加爵!”

 包围圈寸寸缩小,无数长矛朝河堤处的魑人步步近。

 几百魑人对上五万大军,无异螳臂当车。我眯起双眼,想看那包围圈中以一敌百的乌绝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却听后方传来一阵,惨叫连连,我回头望去,竟见身后密林深处竟窜出数百只雪狼,朝疏于防守的军阵后方冲来。

 战马纷纷受惊趵蹄,四散奔逃,瞬息之间,紧密如墙的军阵便已溃出一个巨大缺口,数十只雪狼径直朝我包抄过来。

 “皇上小心!”

 “快!扶朕下去!”

 我话音未落,身下白象扬起长鼻,嘶鸣一声,突然横冲直撞起来。前方骑兵猝不及防,或被撞得摔飞出去,或被碾在巨足之下,一时间军阵大,血飞溅。

 我抓紧缰绳,厉喝不止,亦制止不了这堪比小山的战象,数只雪狼在身后穷追不舍,我挥舞象鞭左右驱赶,这三年我勤练臂力,鞭势又准又狠,将几只雪狼打得头骨迸裂,滚进象足之下,眼看象就要撞进包围圈中,我瞅准时机便想往下跳,但听背后风声乍起,一声厉嗥从背后传来,吓得我肝胆裂,回过头去,便见一只炉鼎大小的狼头朝着我的脸,獠牙距我的脖子近在咫尺,腥热的呼吸如猎猎狂风灌进我的衣领。

 我瘫软在车榻上,一瞬只觉自己死期将至,脑中一片空白,瞪大了双眼,雪狼低下头来,一对碧绿的狼瞳盯住了我。

 它看着我的眼神,竟像极了萧独。

 这一定是错觉,我临死前想起他而产生的错觉。

 我闭上双眼,只求它一口咬断我的咽喉,别让我的死相太过难看,却觉它在我的颈间嗅了一圈,獠牙贴着我的颊边滑过,伸出舌头我覆盖着盔甲的膛,似觉得不好下口,巨大的狼爪便按了上来,一下便刨开了我的一片甲。

 它是想活吃了我。

 我咬牙等待着开膛破肚的剧痛,却觉衣衫被撕扯开来,颈子上一松,那颗被我随身带着的猫眼石扳指滚到了一边。

 我睁开眼,伸手将它攥在手里,一眼便见那狼盯着我的手看,我心念一闪,想它也许是被这颗东西所吸引,便提起系着扳指的绳子,在它眼前晃了一晃,用逗小犬的方法逗它。

 “起来,你起来,我就把这给你,否则我就把它扔了!”

 说罢,我作势要扔,但听狼瞳凶光毕,呜呜嘶鸣,发起怒来,顿觉不妙,我扬手虚晃一下,拔出间佩剑,却见它猛然张嘴,继而间一紧,被巨大的狼嘴拦一口咬住。

 利齿穿透我的盔甲,我满以为自己死到临头,可身子一轻,我惊愕睁眼,眼前天旋地转,耳畔风声猎猎,这雪狼竟叼着我狂奔起来,继而腾空跃起,跳到那堡垒之上。

 狼嘴一松,我头顶掠过一道劲风,头盔掉了下来,一把大刀横在我咽喉处。我抬头看去,眼前是一个年轻的蛮族将领,一对碧眸闪闪发亮,只是瞳比萧独要浅些,耳坠金环,应也是魑国的王室成员。他低头看着我,饶有兴味的笑了:“撤军!否则我杀了你们的皇帝,扔去喂狼!”

 冷汗从额上淌下,我挥了挥手:“撤!”

 兵戈之声戛然而止,包围圈四散开来,出满地尸骸血

 乌绝一刀砍去楼沧的头,收刀入鞘,抓起他无头的尸首便扔给身后的狼群,霎时楼沧便被撕扯成数片,分食殆尽。

 我目睹这血腥的一幕,背脊发凉。

 楼沧是军中的主将之一,这么干会摧毁军心。

 “皇上!”

 但听一声厉呼,只见白厉被乌沙押着走上堡垒,衣不蔽体,修长的身躯遍布刀痕,狼狈不堪,被乌沙一只手捉着下巴,一只手搂着,满脸屈辱之地看着我,双目赤红。

 “王,别将他喂狼,我要他。”乌沙笑着,一脸胜者的得意。

 乌绝跃上堡垒,他浑身浴血,连黄金面具亦被染红了半边,真犹如传说中的地底魔神,身上散发着凛冽而的煞气。

 当他站在我的面前时,我才明白为何他会令人闻风丧胆。

 刀尖挑起我的下巴,轻辱的意味不言而喻。

 “舅舅,没想到这冕国的皇帝长得这么美,果然名不虚传。”那金环小子凑过来,撞了他一下,兮兮的笑着“我不要美女了,就把他赏我做宠奴罢?”

 乌绝默然未答,一肘将他猛地顶开,又伸手将我从地上一把拎起,扔到狼背之上绑好,一夹狼腹,径直带着我冲向索桥。索桥摇摇晃晃,我头朝下,无力的双脚在空中晃,头晕目眩,等到达对岸时,已几吐了出来,干呕不止。

 “乌绝!你,你放朕下来!”

 乌绝停了下来,将我扛上肩头,像猎人扛着一只猎物。我听见周围的蛮人都在大笑,笑我这个皇帝如此狼狈。

 他低喝一声,周围一静,下一刻,我便被扔上战车,放在他足下的兽皮地毯上,如同那匹狼,他在车榻上大马金刀地坐定,便一扯缰绳,调转车头,朝他来的方向行去。

 他不进反退,令我有些奇怪,但转瞬便反应过来——

 他是想我掳去魑国,这比直接将我杀了更有用处。

 活着,总比死了好,我不想做亡国之君,活着尚有转机。

 他抓了我却不继续进攻,说明知晓再往腹地深入尚有难处,想挟持我,我答应什么条件,容他们能完全并冕国。

 我了几口气,慢慢缓过神来,抓住乌绝的腿想坐起身。

 他却像极其嫌恶我似的,将腿挪了开来,一把拍掉了我的手。

 我只好躺着,冷笑起来:“你想要怎么样,乌绝王?说罢。”

 他低下头,染血的黄金面具杀伐而冰冷,眼部孔间,隐约透出点点碧绿的光晕,像镶嵌在面具上的一对猫眼石。

 我情不自地想着,面具虽可怖,这个乌绝王应生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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