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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龙袍
 我忙将萧独一把推开, 萧独整了整衣衫, 对乌沙喝了一声。

 乌沙将弯刀挪开一寸,白厉匕首却分毫不让, 反倒抵紧了几分,乌沙却摊开双手, 不怒反笑, 将脖颈仰送给对方。

 “皇…。。主子召唤属下前来, 可是有什么要事?”

 见乌沙那副嚣张的蛮人样子,我就来气,冷声道:“孤无碍,方才晕倒过去,醒来便将太子误当成了刺客, 虚惊一场罢了。”

 “看罢,我不是说了,我的主子不会害你的主子么?”乌沙着一口生涩的冕语,一字一句道。白厉冷哼一声,将匕首收入袖中, 这才起身,踹了乌沙一脚, 迅速走到我身侧来。

 “主子, 属下有话想与你私下说。”

 我看了一眼萧独, 转身推门而出, 将白厉引到走廊。见乌沙与萧独并未跟来, 白厉凑到我耳边, 低声音:“太子有怪癖,皇上要小心。属下方才追踪乌沙,潜入东宫,发现太子寝宫里有一暗室,里面全是皇上曾用之物,皇上画像亦有百来张,应是太子手笔。且那暗室有置榻,太子应是常常夜宿在那。”

 我倒一口凉气。萧独对我,都恋到了这种地步么?

 “太子病态至此,属下忧心皇上住在东宫里,与太子走得太近,太子会对皇上做出些越矩的事情来。太子那暗室中,有些皇上的画像实在…属下看了都觉得难以启齿。”

 我蹙眉,难以启齿?萧独都画了些什么东西?

 想起这些画像给白厉看了去,我不有些难堪:“无事,孤知道把握分寸,他不敢对孤怎么样的。这里毕竟是东宫,你先退下罢。”

 话虽如此说,我却觉有点自欺欺人。若如此笃定,我方才喊白厉来做什么?片刻前在黑暗中与萧独对峙的感觉仍令我心有余悸,但我不甘就这么处于下风,毕竟,不入虎,焉得虎子?

 白厉却没立刻退下,我见他言又止,便问:“还有什么?”

 “皇上勿信太子,更勿依靠太子。太子在那暗室之内,还私藏了龙袍,怕是野心难抑,借这次监国之机,谋夺皇位了。属下怀疑,乌王之死,杨坚下狱,翡炎出事,都与太子萧独不了干系。属下以为,太子其人,极有城府,远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

 我心下一凛:“何以见得,都与太子有关?你有何证据?”

 “属下这段时暗中观察,发现这三桩事,都有乌沙从中作梗。尤其是乌王毒发当晚,我亲眼窥见乌沙朝乌王的营帐中发暗器。次王离开后,乌沙也不见了踪影,再过几,就传来了乌王死讯,随后乌顿自立为王,侵犯北境,太子得以监国。”

 我心中骇然,背后升起一层寒意。

 “皇上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么?你可知道,乌沙称太子作什么?属下有次亲耳听见,是‘绝主’,意为身份尊贵的主人。属下常居北境,知晓这个词只能用在魑族的贵族…。。及王室成员的身上。”

 “属下怀疑,太子为魑族混血…且有魑族王室血统。”

 我摇摇头,可萧独生母,分明是低的蛮,怎么可能…。。。

 莫非那个蛮人女子,与魑族王室有什么关系?

 如若萧独体内淌着魑族王族的血,岂会愿意助我重临帝位?

 “白厉,你去调查清楚太子的身世。”

 …。

 回到房中时,萧独已经不在,却多了两个侍女,说是来伺候我就寝的。这两个侍女又丑又老,不相伯仲,看了只叫人倒足胃口,我不怀疑是萧独存心使坏,连个俊俏点的小宦也不肯留给我。

 不过待我走进书房后的卧房,因侍女产生的不快便立刻烟消云散。

 这卧房华贵而雅致,地上铺了麂皮地毯,宽敞的榻上悬有华盖,玄底绣有月的帷幔自上方垂下,掩住了榻,一派帝王之气。

 是龙榻的模样。

 我心下大悦,遣散侍女,走到榻前,拉开帷幔,正要卧下,一眼看见榻上铺着之物,当即僵住——这竟是一件龙袍。

 十二金龙,九曜,七星,半月,在我掌心一一掠过。

 这是我当年命三千绣匠工三月制成的祭天礼服,我穿着它登基,也穿着它退位…穿着它遇见萧独。如今,竟会由他还给我。

 我攥住一只袖子,按到心口,深嗅了一下龙袍的味道。

 有一股浓郁的麝香味,是萧独的气息。

 难道这龙袍被他试过?他怎么弄来这龙袍的?我有些疑惑,但也顾不得其他,迫不及待地解开带,手指都激动得有些发颤。

 我褪下寝衣,走到镜前,深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穿上龙袍。

 我消瘦了许多,身都宽大了,但龙袍加身,还是帝王的模样。我昂首,左右转了一圈,只觉头上空空如也,还是少些气势。

 “皇叔,是在找这个么?”

 我一惊,回身便见萧独站在门前,不知何时进来的,手里捧着一个金盘,上置明晃晃的一物,竟是那十二金旒冕冠。

 我给那灿灿金光了眼,一时说不出话,看着萧独走到我面前,将金盘放在镜台上,双手端起冕冠,放到我头上。我凝视着镜子,见那十二串金玉珠旒自额前垂落下来,令我的双瞳熠熠生辉。

 “皇叔真是帝王风范。我愿有一,得见皇叔君临天下。”

 萧独将我的鬓发拢到背后,双臂环过我身子,慢条斯理地替我系固冠的绳,我却忽觉他像在织网。一点一点的,把我牢。

 我笑了一下:“独儿这么有心,孤都不知道怎么疼你了。”

 他打结的手一停,抬起眼皮,眼神摄人心魄:“喜欢我就行。”

 我口一缩,心慌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了。我真的有点怕这狼崽子了。我克制着从他身边逃走的冲动,扶着额头,在榻上卧下,懒懒道:“时候不早了,孤乏了,你也早些回去睡罢。”

 萧独不走,反在我身边坐下:“皇叔睡觉也穿着龙袍么?”

 他身子稍倾,挡着烛火,落下一片阴影笼罩着我,虽没有大的动作,却是充满侵略的姿态。我想起白厉说的那些画像,慌得有点闷,虽穿着龙袍,感觉跟未着一缕似的,谁知这会在狼崽子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我往里缩了缩:“孤待会…自己会。”

 “皇叔…”萧独一手落到间,替我将玉帛封松了松“你在怕我么?皇叔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说了,我与父皇不一样。”

 将封完全解开,他又来解龙袍前襟的绊扣,解到我前时,手一停,按在我心口处。我心跳得快,慌的,萧独角却勾起来,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低头吻下去。他嘴极烫,像火星溅到了心器,我呼吸一紧,呛到口水,咳嗽起来。

 “皇叔心跳得,好快啊。”

 我将他一把推下榻去,把帷幔拉上了:“还不快滚,孤困了,你没听见么。”

 萧独似乎甚是愉悦,喉头咽着笑音:“皇叔,夜安。”

 待听见萧独脚步远去,我才松口气,有些不舍地将龙袍褪去,置于身下,一夜也未阖眼,及至天亮才入睡。没多久,又从一个荒诞的噩梦中惊醒。我睁开眼,依稀记得梦中模糊的情形,是我身着龙袍与萧独在龙椅上翻云覆雨,文武百官皆在殿上看着我们叔侄俩,而殿外魑国大军境。我冷汗涔涔,子却又是一片粘腻,我羞异常而惶惶不安——这个梦充满了象征意味的预示。

 听见外面辰时的更钟,我将龙袍藏进榻下,唤来侍女洗漱更衣。

 我如今是白辰,自然要上朝,要授课,不似做太上皇那样清闲。

 待我整装完毕,用过早膳出去,便见太子家令已等在寝宫门口,领我上了萧独的车舆,随他一道上朝。他精神奕奕的样子,相较之下,我却无打采,像被妖干了气,倚在榻上只打瞌睡。

 “皇叔昨夜没睡好?”

 我气若游丝地嗯了一声,睡在狼巢里,能安生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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