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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新官上任麻烦多
 清早一起,管冠南便习惯性地打开了手机,说是关机图清静,真的把手机关了,心里真是感觉不踏实。今天一开机,就发现有几十个未接电话。他看着那些陌生的号码沉思一阵,就跟家人打了声招呼,出去晨跑了。没多大一会儿,文珺就打电话过来:"快回来吧,家里来客人了。"

 范有志七点钟从家里出发,掐着点在七点半的时候,准时赶到了文冶秋家。他没有带烟和酒,仅是拿了些宣纸和砚台。这送礼可是有讲究的,里面学问大得很。一定要看对方是什么人,有哪些爱好,投其所好,送礼才能送出情谊、送出情来。

 文冶秋退休前在沙颖地区文管会,是沙颖当地小有名气的文人,范有志自然认识。落座后,范有志忙说:"我这一阵瞎忙,没有过来时时求教文老。这次给您捎来几令宣纸、两方砚台。提前声明啊,我可不是来行贿的,咱是正儿八经来换字的。"

 文冶秋哪里不清楚这些人心里的小九九,忙笑着说:"秀才人情纸半张,你既是来求老夫的拙字,就是不带这些东西来,我也会给你的,难得你喜欢啊。"

 文冶秋坚持要看看他带来的是什么砚台,范有志答复说,砚是端砚,是他弟弟节前从广东带回来的。弟弟部队转业后,到深圳发展,现在生意做得很大。回来的时候,就顺道捎回来几个砚台,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些话怎么骗得了文冶秋,这端砚实在是名贵品种,可不是寻常人能用得上的。

 文冶秋说:"快拿过来,赶快让我们大家一睹芳容,眼福。"

 范有志慢慢打开包装精致的红木盒,一边小心翼翼地捧出砚台,一边打着哈哈说:"这一方叫'山空濛',这个叫'夏荷莲莲'。现代工艺,不值钱的。"文珺也凑上来说:"让我也开开眼。"

 文冶秋仔细端详,只见那方"山空濛"的砚上,依纹雕有山、岩八座,树数十株,行人三个。在朦胧中,山、岩、人、树浑然一体,巧夺天工。砚上方,七只石眼雕成七颗星,寓含北斗之意。那个"夏荷莲莲"更是生动,在一块绿与白的端石上,依质雕出两枝风荷、两朵莲花、一只凝视莲蓬的小雀。风中的荷叶透出背白,馋雀啄莲子。左上方,几块洁白的鱼脑冻像水珠在滚动,整个结构显得动静融,栩栩如生。这两方砚,可是砚品中难得的上上品啊,这东西可不是轻易能买来的。

 "这两方砚台,花了不少银子吧?"文冶秋目不转睛地望着范有志问。

 范有志敷衍说:"我可是真不懂,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钱拿回来的。估计也就几百块钱的东西吧,我也用不上。再说,放在我那儿只能占地方,您经常写字,就留下吧。这才是物归原主呢。"

 文冶秋见推辞不掉,就说:"我这里有几方黄河澄泥砚,送给你吧,算是换。你要是不要,就把带来的端砚带走。"

 范有志见推辞不过,就接过两方黄河澄泥砚,叫司机放到门外的车里。这时,管冠南正巧回来了。

 文冶秋介绍说:"冠南,你不认识吧,这是咱地区有名的大笔杆子,行署的范秘书长。"还没等管冠南搭腔,范有志忙跑过去自我介绍说:"我叫范有志,我这一大早来,一是来接您,二是给您送下午的讲话材料。"

 管冠南客气地笑笑,握着范有志的手说:"谢谢你们啦。估计你还没吃早饭吧,快来,我们一起搭伙啦。"

 早饭比较简单,四菜一汤,因为范有志和司机来,管冠南叫文珺再加两个菜。吃饭间,管冠南顺口问了问行署办公室的干部情况。范有志立即作了详细说明,并在汇报过程中,时不时于不显山不水的语气中,及时穿了对新领导的诸多奉承。范有志一边看着管冠南的脸色,一边接着说道:"办公室的同志工作起来都非常努力,尽职尽责,只是行署办公室的干部动太慢了。地委办每次调整都能出一两个书记、县长,行署办公室好几年都没动过了,副秘书长们有怨气…"

 管冠南沉思了片刻,很认真地对范有志说:"同志们的处境和想进步的愿望,我都能理解,这样,你回头给副秘书长们个底,只要工作干得出色,我管冠南一定会对得起大家。"范有志一听,难掩满脸喜,赶紧道谢:"管专员,你在全省都是大名鼎鼎啊。我们这几天议论说,你一调来,咱沙颖就有希望了。这话可不是奉承您,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啊。"

 吃完饭,管冠南对文冶秋说:"爸,文珺说这两天她的心脏病又犯了,让她们几个回省城吧。我也去忙工作了。"于是,一家人便告别了文冶秋,也暂别了闲居几的小院,都上车走了。

 临行时,文冶秋递给管冠南一封信,让他上车后再读。路上,管冠南把家书打开,发现都是老人对自己即将赴任的嘱托。在特定的时代条件下,少数官员的权利"寻租"应运而生,"五十八岁"现象比比皆是。管冠南也知道,随着市场经济的发育,社会成员逐渐形成了一种强烈的经济意识,强烈的利益冲动刺着人们的神经,在消费和利益驱动方面出现了一种反弹过度的现象,社会各阶层不同程度地患上"饥饿综合征"。老人对自己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就怕自己一旦把持不住心里的底线,滑向不可知的深渊啊!

 范有志见后座上的管冠南一边读信,一边沉思,没敢打扰。又过了会儿,他回头看见管冠南在观察窗外,才说:"管专员,马上就要到市区了。咱这市区有沙河、颖河两条河汇,像汉水与长江在武汉一样。新中国成立前,因水陆交通方便,号称'小武汉'呢。"管冠南说:"我从小就听人说'沙颖街,两瓣子,坑了好多牛贩子'。"范有志听完此话有些不悦,哪有新上任的父母官如此出言不逊地揭沙颖的短的?但他又不能反驳,心想,这位新专员口无遮拦,后需小心才是。

 进入市区后,道路坑洼不平,人车混行,虽然司机不停地按喇叭,但车仍然开得很慢。管冠南心中不悦地把街两边的小楼同管城县进行比较,觉得眼前这街道还比不上十年前的管城县,这就是有千万人口的行署所在地?!

 在省城,他就听说沙颖有三大怪:"汽车没有行人快,茅台卖得比油快,干部大多生二胎。"后两怪不知真假,这慢得乌爬一样的车速,弄得一向急的他直想发火。过了一会儿,车还是没前行多少。管冠南实在忍不住了,他告诉范有志要下去走走,让范有志先去处理其他的事;十一点的时候,召集各部门负责人一起到沙颖宾馆等着接宣布班子的省委书记一行。范有志望着管冠南那不容商议的表情,又问了句:"还有啥别的安排不?"管冠南想了想说:"你通知文副专员十一点前赶到给我安排的房间吧。"说完径直下了车,朝对面的一个农贸市场走去。

 走到市场门口,只见一个黑瘦的二十多岁的青年蹲在地上,守着几个埙在叫卖。管冠南看这年轻人的气质不像是做小买卖的,就上前搭讪道:"这是埙?我来试试看。"他拿过来放在嘴里一吹,却不响,便问:"咋不响?"小伙子笑了笑说:"是这样吹的。"说着拿起一个埙放在嘴上,立即发出了独特的哀婉舒缓的声音。"能吹一曲吗?"管冠南又问。看看一脸认真的管冠南,小伙子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说道:"那就献丑了,来一段《江花月夜》吧。"小伙子认真地吹起来,埙声中,围观过来的人们似乎都感受到了苍茫的江水在月下低声呜咽、雾霭笼罩一切、秋风肃杀的情景。吹毕,周围立即掌声一片,管冠南也不住使劲鼓起掌来。他蹲下身子,和小伙子慢慢拉起了家常。这才知道他叫管宗玄,还是个大学生呢,专业学的是矿业,家住鹿城颖水镇,从小就喜欢音乐。因家在农村生活困难,为了供他上学,更加聪慧的妹妹退了学,一家人挣钱专供他一人。毕业后,他先后当过化验员、业务员、保安员,因为工作和自己对音乐的爱好完全不搭边,所以,这些工作都没做多长时间。后来,听说银川那边工作机会多,他就只身闯西北。到了那边才发现,工作也不好找。正当他带的银子全都花完,陷入弹尽粮绝的窘境时,他意外地碰到了一个制埙的作坊。说来也巧,作坊的主人也姓管,对方收留了他。他在那里一干就是三年,不仅学会了制作埙的全过程,而且还懂得了更多古代乐器的知识。去年十月,他在师傅的督促下回到自己的家乡,克服重重困难,终于在中原地区制成了独特的埙。没想到,在沙颖这块土地上,居然没有人懂得欣赏,摆了十天摊子,一共才卖出去六个埙。

 管冠南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靠近管宗玄,轻声说:"我呢,在沙颖这地方说话还管点用。你今后要是遇到什么问题,或者是想继续在沙颖发展,可以找我。我把手机号留给你。对了,我也姓管,呵呵,五百年前,咱们兴许是一家呢。"管宗玄看这人不像是说假话,而且,从衣着相貌、言谈举止等方面观察,这人真像是有些来头呢。他一见对方把电话号码都留给自己了,心下顿时涌起一阵感动。

 文珈两天前就知道管冠南要到沙颖来做专员了,但她感到奇怪的是,管冠南居然没有给她打电话。第一天文珈还满怀希望地等待,第二天她实在忍不住了,就给管冠南打了过去,谁知总是关机。上午十点,她正在计生委听汇报,接到秘书长范有志的电话后,便匆匆赶到管冠南将要下榻的沙颖宾馆一号楼303套间。抬腕看看表才十点,她觉得好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见茶几上摆满各种水果,便打开电视,拿起两颗荔枝剥着吃起来。

 文珈是文冶秋的侄女,文珺的堂妹。她的父亲文冶一九三八年高中一毕业就到了延安,一直随着中央到西柏坡,后来进了中南海。她是父亲的小女儿,一九五五年生在红墙内,她父亲没有过大的起落,因而她一直在顺境中生活。小学、初中、高中、当兵、上大学,然后分配在国家部委。从科员做起,科长、副处长、处长、副司长,做了两年司长后,去年被中组部安排到沙颖代职当副专员。她到沙颖一年多了,觉得好像过了几个世纪。起初,刚坐在主席台上时,她感到过新鲜刺,但紧接着就觉得无聊了。听别人讲着与自己无关的话而不能动弹,常令她如坐针毡。走路有人跟着拎包,吃饭有人陪着欢笑,看起来的舒服自在其实是愈加不舒服不自由。在这里,她分管文化、教育、卫生、计划生育、广播电视等几个部门,在工作中基本上是听不到真话的。大家场面上的奉承让她觉得真是累啊,别人糊弄她,她呢,也无力改变更无心改变这一切,彼此就这么耗着。

 有时候,她甚至后悔自己不应来这里代职。前几天省里召开计划生育会,省长、副省长点名批评沙颖。有几次在省会,她遇到管冠南向他求教时,不料被管冠南一句不在其位难谋其政挡了回去,她气得牙直疼。

 这官场,她真是有几分厌倦了,简直就是耗费自己的生命!

 管冠南是十点五十分走到沙颖宾馆总服务台的。他刚想向服务员询问时,范有志不知从哪个角落蹦了出来:"管专员,你安排在303房间了,文专员正在上面等你呢。"在电梯里,范有志说:"地委办公室通知,省委书记大约十一点五十才能到。周书记说,十一点半来看您。"管冠南一边应着,一边走进303房间。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发觉这房间里的设施装修真是一点不比省城差。

 文珈站起来打趣说:"我是该叫姐夫呢,还是该叫专员呢?"管冠南说:"随便吧,我又不能一分为二。"文珈嘻嘻笑着捶了管冠南一拳头。范有志见状忙说:"你们谈,我先到下面去看看。"于是,很快躲了出去,将门悄悄关上了。

 管冠南问:"你同小柯的事处理好没有?"

 文珈饶有兴味地盯着绕着管冠南转了一圈,然后,一股重重坐到沙发上:"解了!节前就签好了离婚协议。"

 "那你将来有啥打算?"管冠南看着这个已经快奔50岁的小姨子如此轻描淡写地说起自己的婚姻变故,不免有几分担忧。

 文珈风轻云淡地说:"切,我早就习惯了现在这种平静如水的生活。工作之余,读读书,上网聊聊天,也有意思的。"

 毕竟是她自己的私事,管冠南也不好多说,于是就转移话题,说到工作的事情:"你在沙颖一年多,对沙颖有啥感觉?"

 文珈本想报复他一下那次请教遭拒的一箭之仇,但看到管冠南一副认真的样子,又觉得不适宜开玩笑,便把自己的真实感受和盘托出。最后她说:"这个周治平真有意思,总是说事缓则圆。等两年过去,我政绩一无所有,咋向中组部代?总不能在述职上写上陪某某吃过几次饭,上网聊了两年天吧!"

 管冠南听她抱怨下面官员不作为、混日子时,已是满腹怒气;又听文珈说到现如今大家在工作上是彼此糊弄,更觉得情况复杂。他一脸严肃地对文珈说:"你好好准备一下,明天我准备召集个专员办公会,你把分管的口里需要解决的问题提出来,这种风气哪里是做事情的架势?!"

 十一点三十分,周治平领着赵副书记、吴副书记、郑副书记走了进来。周治平率先作出姿态,朗声笑着招呼管冠南:"冠南,你来沙颖主持工作啊。有你加入,我们几个信心更足了。"

 管冠南说:"我新来乍到,希望能得到诸位的指导关照。"

 周治平说:"本来这两天想同你聊聊,又觉得是星期天,有心让你休息休息。这两天在龙湖感觉如何?张晓东这家伙劝酒可是很有一套的哦。"周治平今早才听说管冠南这两天在龙湖,心里顿时不满。不管咋说,龙湖是沙颖的地盘,到沙颖了都不跟一把手通个气,于情于理是说不过去的。

 管冠南听这话心里也是一怔,怎么,这两天的行踪他全都知道?继而又想,无所谓,省委还没到沙颖宣布班子呢,也没有必要向你汇报行踪吧。于是,管冠南讪讪地笑了一下解释道:"女儿快开学了,非要来看看姥爷,我只好陪行了。不过,还真没见到张晓东,不知道这猴崽子跑哪儿去了。"周治平才不相信张晓东没去拜见管冠南呢,那个人会放过这个机会?见管冠南这样说了,也就作罢,便一一介绍赵副书记、吴副书记、郑副书记,然后说:"在家的地委委员和副专员都在楼下大厅等着呢,中午吃饭时再介绍吧,来方长嘛。"

 这时,曲颖匆匆跑过来,径直来到周治平身边,对他耳语几句。只听周治平说:"我不见。文专员,这块儿归你管,你马上下去处理一下,绝不能让他们闹而优则利。"文珈望望周治平,又望望管冠南,无奈地走出房间。管冠南忙问:"咋回事?""乡级卫生院来了百十个退休职工,要落实待遇。"周治平对管冠南说,然后又对郑副书记说:"你给公安局打个电话,做好疏导工作,必要时采取果断措施,一定要绝对保证在省委书记来之前做好工作!"

 管冠南一见这个阵势,心想,这么多人来上访,处理不好会出子的。而且,今天是自己上任履职第一天,省委领导很快就到了,局面弄糟了,大家的脸面都保不住。如果自己亲自出马,先把局面震慑住,一是解决了当下燃眉之急,给这些人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我也不是吃素的,另外,借此树立一下自己的威信。想到这儿,他冲大家一摆手,说道:"还是我去吧,今天就算是正式履任了。"

 管冠南扭身走了出去,主抓这方面工作的郑副书记忙跟着他一同下楼了。

 周治平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里越发不舒服了。

 此时,大厅里已然成了一锅粥,百十号看起来有些苍老却仍不失斯文气的戴眼镜的男男女女,使劲扯着嗓子嚷着:"我们要饭吃!""活命钱都让你们这些当官的弄哪儿去了?"此起彼伏的高声大嗓,把文珈的声音得似有若无。管冠南站在那里,观察片刻,转身来到一块显眼的地方,亮开嗓门大喊一声:"同志们——,大家静一静!"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我叫管冠南,是新来的沙颖行署专员,你们要不要解决问题?要解决的话,现在就跟我到宾馆会议室去。"说完径直转身往楼梯口走,郑副书记也抬高嗓门跟大家说:"请大家到六楼会议室去。"上访的老人们犹疑了片刻,嚷着"去就去",于是,跟着他们一起上了六楼。宾馆的保安和闻讯赶来的警察也匆匆上了楼。

 管冠南在会议室正位上落座,然后召集大家坐下。他看见门口如临大敌的警察,喝道:"谁叫你们来的,快撤!"然后站起身来,从服务员手中拿起水瓶,给坐在自己身旁的老者倒水。大家都使劲盯着管冠南,上访这么多次了,第一回见到这阵势,一时间都有些蒙,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管冠南环顾四周,仔细看着这群有些吃惊甚至脸上隐隐出些许怯弱的老人,温和地说:"各位前辈,各位先生,我今天刚到沙颖赴任,就遇见了你们,咱们是有缘哪。我的爱人也是咱们沙颖人,我的岳父和你们年纪差不多,在这里,我作为晚辈,给你们拜个晚年。"他说着就站了起来,给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你们冒着风寒大正月地来到这儿,肯定是有不少苦处,要不然,你们这些要面子的老先生是肯定不会来麻烦政府的。过去政府没有为大家服务好,我在这里代表行署向大家检讨,我再给各位先生鞠个躬。"他刚要站起鞠躬,便被座位左右的两位老者按下,只好接着说:"我新来乍到,今天不可能给大家一个十分圆满的答复。但是,我很想听大家说说,我们一起沟通一下,让我也知道一下你们的苦处,回头我保证给大家解决问题!谁先说?"

 坐在左首的老者说:"听了管专员的话,俺们心里立刻就舒服多啦。每次俺们来,政府就像打发要饭的、对付闹事的一样没给过好脸色啊。这是第一次,我们感到政府是真心想听听我们的难处啊…"他这一席话,让一屋子的上访者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原来都是因为退休金的问题。前几年大家还能领一千元,这几年是连年下降,眼看连买菜的钱都不够了。当地的乡镇推说是财政没钱,可是老百姓眼看着乡长、书记的座驾换了一辆又一辆,越来越高级。而这些退休的老人连锅都揭不开了,能不急吗?

 管冠南一边听,一边认真地把大家反映的情况记下来。

 就在管冠南接见上访人员的时候,省委书记、省委组织部长一行来到沙颖宾馆。省委书记同周治平等人见面后问:"怎么,管冠南还没有到?"

 周治平赶紧说:"早到了,现在正与文珈专员谈工作呢,我们也不好去打扰…"

 省委书记说:"让他们先谈吧,人家还是亲戚呢。你们吩咐一下,快把饭安排好,我们吃过饭还要赶路呢,别让他们胡折腾摆排场,简单准备一下就行。"

 周治平问:"原定的您不是要参加见面会吗?怎么这么急?而且,您看我们这边上上下下都已经通知下去了…"

 省委书记说:"情况有变,计划赶不上变化嘛。见面会就请组织部长代劳了。"

 周治平一看局面,心想,省委书记不在正好,管冠南那边还不知道把上访的事处理成什么样呢,留着这尊佛照顾得不周到了,也是个问题。于是,他又装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说:"好吧,既然您那边忙,我们就只好另作安排了。"

 等管冠南把一众上访的老者送出宾馆后,有工作人员赶紧跑过来告诉他,省委书记他们已经在餐厅等他了。管冠南立即赶了过去。

 周治平本来安排的饭局是——中午陪省委书记和组织部长吃饭的就是他和管冠南及三位副书记。不想,落座后,省委书记说:"文珈也算一个吧,你们把她招呼来。"于是,工作人员又跑出去把文珈请了进来。

 省委书记一看到文珈推门闪了进来,立即笑着摆手道:"来来来,文珈,你是中直领导,坐我身边吧,这样我离中央近些。"文珈因和省委书记是大学同届同学,又是来代职的干部,就大方地坐在省委书记的旁边,说:"你是中委,坐你身边,我离中央近些。"气氛立即热烈起来。

 省委书记说:"我在下面是从来不喝酒的,你们都知道吧?不过呢,今天情况特殊,我也喝一点,算是给治平、冠南你们新地委班子的鼓劲酒吧。我呢,要送你们三句话,就是诚团结、加快发展、促进稳定。来,干杯!"一阵碰杯声后,省委书记说:"冠南,听说你在管城当县委书记时,每次开大会你都在茶杯里放酒,会完酒干,是否杜撰?"管冠南说:"不是这回事,那次我患重感冒,浑身发冷,县里机构改革动员会又是我主讲,没办法我就弄了杯酒上去。可也真怪,话讲完,酒喝完,病也好了。"省委书记笑道:"这么说,酒广告上还得加上一条——包治重感冒啊。"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推杯换盏间,酒宴即将结束,省委书记面色沉重地说:"驿城市的艾滋病患者有几百人到北京上访,惊动了上头,我得抓紧赶过去。你们沙颖因卖血出现的艾滋病患者也不少啊,治平、冠南,你们要尽快拿出措施安定民心,别再给省委添乱啊!现在这些上访工作一定要处理好,而且,在发现苗头的时候就要处理好,不能影响和谐稳定的局面!这是硬任务,你们一定要把这方面工作尽快抓起来。"

 周治平立即表态:"放心吧,书记!我们肯定会处理好的!绝不给省里添麻烦!"

 省委书记点点头:"撤地建市的方案要进一步完善,五年规划要更宏伟,别误了三月初首届代会、人代会。"

 周治平不容管冠南答话,又抢过话头说:"我们保证让省委满意。"

 省委书记又说:"你们的计划生育工作不容乐观呀!"

 周治平说:"等代会后,我们统筹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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