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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中午闹了这么大一出,结果被吕老头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给揭过篇儿。却让妍卿实实在在的意识到自己是真到了迂腐落后的古代。这里的世界没有男女平等一说,女子更是没什么地位。家里一切大大小小的事都有男人说了算,小辈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为自己辩驳,解释什么。

 好不容易才开饭,吕老头闹了一肚子气,也没心情吃饭,草草的扒拉了几口就扔下筷子,拿出旱烟杆吧嗒吧嗒了起来。

 原本好久都没见荤腥的餐桌,今天好不容易有野吃。吕银富跟吕荷兄妹两正打算可着劲儿大快朵颐。正吃得兴头上,吕老头却停筷子不动了。一家之主停筷,其余人等哪里还有继续吃饭的道理。吕银富跟吕荷兄妹两不情不愿的放下筷子。

 吕周氏眼见小儿子和女儿都还没吃上几口就放下筷子,想来是肚子肯定饿着。碍于吕老头今天心情不佳,中午那趟子事还被戳穿是自己挑起来的。吕周氏便不敢在饭桌上找事,拿了自己的碗筷就不声不响离桌去。

 小桌子上本来就是给吕家媳妇和小孩子吃饭的地儿,别说菜没主桌多,就是连量都没主桌的三分之一。主桌停筷,小桌子上也跟着停筷。那贪吃的魏氏趁着停筷之前,赶忙将碗里最后剩下的那点吃食拼命进嘴里才作罢。冯氏见着满桌只剩下少许汤汤水水,想着自己女儿妍妍和朱氏都还没吃饭就起身打算去厨房打个两碗饭送去。

 冯氏向吕菊招招手,示意她跟着过来。小女孩本就喜欢这个和气的二婶娘,乖巧的跳下凳子来到冯氏身边。

 待冯氏牵着美菊来到厨房时,只见吕周氏打了满满两碗糙米饭,将那只剩下的野全一溜烟的倒在两碗饭上面,一滴汤都没剩下。这还没完,吕周氏仿似觉得不甘心,竟拿起那只盛的碗沿着碗里添了个遍,这才作罢。接着又从一边找了一只有盖的竹篮,将两碗饭小心翼翼的放进篮子里。打算将篮子拿到房间里去,好让小儿子和小女儿能尽兴的吃上一顿。刚转身却见冯氏牵着老大家的那个死丫头站在门口,想来刚刚那模样都被这两人瞧了去,吕周氏那张老脸有些微发红。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又恢复了没脸没皮的原样,只见她恶狠狠的瞪了她们一眼,道:“米缸里有多少米我都记着,别想动半粒米,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便拎着篮子走了。

 吕周氏这番说法,冯氏心里有底,往锅里一瞧,果真干干净净,连半粒米都没落下。轻叹了口气,女儿还没吃上饭呢,这会儿可得咋办呢。

 菊哭丧着脸说道:“我娘还没吃饭呢。”每次都这样,只疼小叔和小姑。

 “乖,别哭,二婶再想想办法。”冯氏温和的安抚道,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啊。这青黄不接的时节,外头能吃的都被村里人挖的干干净净。

 大家都是勒紧带在过日子。甚至为了节省些粮食,把原本的晚餐都给省了去。这顿没吃,下一顿不得等到明儿早上,这还不饿死个人。

 冯氏正犯愁的紧,却见吕大江正好往厨房走来。

 “娘子!你站这干啥呢?”

 冯氏无奈的轻叹一声,道:“妍妍都还没吃呢,婆婆就把剩菜剩饭全拿走了。”

 “二叔,我娘也还没吃呢。”吕菊始终在一边有意无意的提醒着,生怕二婶把自家娘亲那份给忘了。

 吕大江闻言从怀里拿出一张薄饼递给冯氏。冯氏哪里会不知道这张薄饼从何而来。既生气又心疼道:“大江,你怎又没吃早饭,这怎么行,现下家里已经省了一餐,你还把早饭省下来,到时候哪有体力去干活啊。”家里不干活的人餐餐都吃,下田干重活的人却只能吃个7分。现下丈夫还要省一餐下来,哪里还有力气去下田呐。这个老实的男人,心地总是这般好。冯氏每每想起都为他心疼。

 “这不,我那会儿不太饿所以就没吃。”吕大江憨厚的挠挠头道。

 冯氏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道:“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你一个大男人家的要在外面干重活,哪能不吃饭。”

 “嗳,我有数。这饼子先拿去给妍妍垫垫肚子,我再去河里瞧瞧,有没有鱼可抓。”

 吕菊一直盯着那块薄饼,却没听到二叔要分给她的意思。顿时急了,道:“我娘也没吃饭呢,不能全给了她。”对这个新来的堂姐,小小年纪的吕菊并不是太清楚。

 “小别急,二婶没忘。”冯氏轻轻安慰道,随手从那张不大的薄饼上撕了一半下来递给她:“这会儿也没别的吃食,小先把这半块饼子给你娘送去,小心藏好,可别让人看见了。”

 “嗯。”小女孩接过那半块饼,从兜里拿了块旧麻布出来包好进怀里才觉得安全。这才抬头有些害羞的朝吕大江夫喊了声便跑开。跑出去没几步又蹬蹬跑了回来,语气有些不放心道:“二叔待会儿要是抓鱼回来,可以给我娘留点么?”

 “抓来了,定会给你留点。只是能不能抓到,二叔心里也没底。”吕大江仍旧好脾气的回道。

 “嗯,儿明白。”得到心里要的答案,吕菊这才放心跑开。

 快接近黄昏时分,一整天都不见人影的吕美菊悠哉悠哉从村口走来。这趟去镇上是为了给吕荷跑腿。那吕荷虽然十指不沾水,不过那手绣活到着实拿得出手。这不吕荷每个月都会将秀好的荷包,巾帕让吕美菊拿到镇上去卖。吕美菊每次替吕荷跑一趟腿,吕荷便给她2文钱。吕美菊也不是傻的,到了镇上成衣铺便以原定价高一文的价钱卖出,反正那吕荷也不来镇上,她就是昧下这钱也不怕被拆穿。一来二去,一趟镇上之行,她还能明里暗里贪下个十来文钱。这也是吕美菊一直甘心做吕荷跟虫的原因之一。

 至于另一个原因么,她很清楚,冯氏在老吕家没什么发言权,一时半会儿老吕家也分不了。到时候她的婚事估计还得老太婆说了算。所以在她看来为了自己能嫁个好人家巴结好周吕氏跟吕荷还是很有必要的。至于嫁妆么,周吕氏是肯定不肯给的,冯氏这个后娘也没多少银钱。再说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前几天,冯氏还接了前头的女儿回来。这会儿嫁妆这事就更没着落了。所以不要怪她自私自利,她没个亲娘帮衬,怎么着也得自己长点心。

 吕美菊哼着小曲儿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这般自我安慰,到也心安理得。路过河边,瞥到河里的倒影,竟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盯着那河面发呆。她觉得今天那种渴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的强烈。

 回想今早去成衣铺卖绣活,碰到一个县里的大家闺秀。那女子长得都不见得有她好看,却有六个小厮丫鬟簇拥着。穿得是当下料子最好,款式最新颖的华裳。抹得是县里最昂贵的胭脂铺霓蔻出的仙之恋。据说这霓蔻胭脂铺是华天府首富金家的一支小产业。而每盒仙之恋胭脂要价文银百两,若没关系还不见得能买到。她吕美菊现在虽买不起这些,却不妨碍她追求名牌的渴望。

 然后她又见着平时对她趾高气扬的成衣铺的老板见着那女子上门,竟热络殷勤的不得了,又是点头哈又是端茶倒水,谄媚至极。哪里像她,每次去店里,总是一副爱理不理或看不起的轻蔑模样。

 不由得她嫉妒极了这女子,却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更羡慕她。于是她心里暗暗发誓,将来无论怎样都要嫁到县里去,做个有钱人的婆娘。到时候她也要穿时下最好看的衣裳,抹霓蔻胭脂铺的仙之恋。她还要拿大把大把的银钱去砸那个总是看她不起的成衣铺老板。吕美菊心里正乐滋滋的想着美好的未来。

 却被正好从河边收笼回来的吕大江撞着。吕大江见那个一整天都不见人影的大女儿竟呆呆地蹲在河边发呆。想来就有气,便上前呵斥道:“你今儿上哪儿去了?一整天都不见个鬼影子,也不知道留在家里帮着你娘照看妹妹。”

 吕美菊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吓了一跳,正想回头破口大骂,却见着是自己的父亲,顿时消了些许气焰,不驯的顶嘴:“那不是我妹妹,只是冯氏的女儿。她跟爹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为什么要照看她。”

 “你个不孝女,还学会跟你爹顶嘴了。冯氏,冯氏有你这么叫的吗,她是你娘,从小待你不薄。你还这般不知感恩。妍妍是你娘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就是你妹妹。以后要再让我听到你这般没规矩说,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桀骜不驯的大女儿,说实话吕大江已经不太管得住了。小时候总觉得孩子自小被自己的亲娘抛弃,可怜得紧,也不太敢管狠了。却不想长大以后会变成这幅德行。

 听自家父亲开口闭口都是冯氏和她的孩子,顿时更加不满道:“爹您对一个外人都这般好,为什么对我这个亲生女儿却这般严厉。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啊!”“你…。。你是存心想气死我么,哪家的女儿如你这般不懂礼数,连自己的老子都敢顶撞的。”

 “我顶嘴还不是因为你偏心,小时候你喜欢小弟胜过我,现在连冯氏前头的女儿都比我得您心。就因为我没亲娘在,所以你们个个都欺侮我。呜呜呜…。”

 大女儿这话可算是戳进他心窝子般疼,想发火继续喝骂,却记起娘子每每在他耳旁提醒的话,顿时转了话锋轻叹了一声。父女两的心结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的,现如今都说不上几句话便要吵起来。看着大女儿蹲在那里嚎啕大哭,吕大江想上前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只得转身走了却不忘提醒道:“快回家吧,天色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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