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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昭后
 ——梦忱,送给你。

 少女微微的抬起头,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他,在男子的目光下,似乎想要垂下,然而却始终未曾低头,她依旧扬起螓首,毫不迟疑的看去。

 一株兰草。

 水面都是风,风里有香气,香气里弥漫开这一天的月

 少女的眼睛是明亮的,明亮的,似乎没有经历过那些伤痛,依稀如少时,充满了憧憬和想象。

 幽幽兰草,顾彼之意,独尔君子,吾心所喜。

 她依然举着。

 这一生,第一次送出的兰草。

 或许这是昭国男子送给女子的,但是现在,她来。

 苏梦忱就站在那里,水面上的风盘旋而来,吹起那衣角上的一袭布衣,盘旋着绕过脚边,贴在他身上,留下隐约的痕迹。

 他的脸隐藏在半阙阴影里,看不出任何的东西。

 小白缩在那里,歪了歪脑袋。

 主子,你在干什么…

 宋晚致眨了眨眼睛,将手里的兰草微微的抬高。

 给你呀。

 男子这才慢慢的抬起手,然后,修长的手指一收,将那一株被少女握在手里许久的兰草给握住。

 宋晚致收回了自己手。

 男子依然拿着手里的那一株兰草。

 宋晚致的眼底淌着欢喜的笑意,她低下头,然后轻轻的动了动脚尖,接着又抬起头来:“我要走了,我要去见齐王妃。”

 男子依旧没有说话。

 宋晚致笑了一下:“然后,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少女的脸蛋依旧微微的红,她向来是不喜欢将这些话说出来的,而对方的似乎也没有说话,她轻轻的咬了咬嘴,然后转头,离开。

 脚步刚开始还有些慢,走了几步,忍不住加快脚步。

 然而刚刚加快脚步,突然间,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然后一把穿过她的腹,狠狠的将她扣入自己的怀里。

 宋晚致从来没见过苏梦忱用过这样大的力道,仿佛要将她给勒入骨里。

 她的心莫名的跳起来,跳的极快,而后,男子的突然一转,烙在了她被风吹开的脖子上,一烙下来,便瞬间如火烧起来,然后,他贴着她,辗转而来。

 她被他掰过身子,然而那吻却一直未曾停下,宋晚致只觉得自己的下颌,耳朵,都被那火热的吻给侵袭,而后,男子将她拦一抱,往竹楼里走去。

 苏梦忱将她放在上,倾身过来继续吻她。

 宋晚致息着:“我,我要去见齐王妃,她会担心的。”

 苏梦忱一把按住她想要起来的手,道:“不要担心,叫小白去,它会办好的。”

 小白在外面无奈的“嗷”了一声。

 宋晚致愣愣的看着他。

 苏梦忱躺在她身边,接着,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让我抱抱你。”

 宋晚致听到男子的声音,瞬间,一颗心便软的一塌糊涂,她闻着他身上的气息,然后轻轻的“嗯”了声。

 苏梦忱道:“本来想要明天和你说的,然而想来还是要说的。”

 宋晚致抬起头来看他:“说什么?”

 “我有些琐事,需要离开一趟。”苏梦忱道。

 宋晚致的心里微微一呆,问道:“你要离开多久?”

 苏梦忱顿了顿,方才道:“半年。”

 半年。

 半年,从相识到现在,哪怕曾经宋晚致独自离开,也从来没有过这样长分开的时间。

 宋晚致沉默了片刻,然后便轻轻的开口道:“我等你。”

 不论你离开多久,我都等你。

 苏梦忱将少女拢入自己的怀里,将自己的埋入她的肩膀:“我会很快回来的。”

 宋晚致忍不住伸出双手,将他紧紧的抱住。

 从来没有过别离让她觉得如此难以割舍。

 宋晚致问:“是去干什么?”

 苏梦忱垂眸看她:“是,有关我家父家母的一些事。”

 宋晚致一听,顿时便撑起了自己的身子:“梦忱,你父母…”

 苏梦忱看着少女那关切的眼神,一抬手,将她入自己的怀里,缓缓的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虽然我从生下来开始便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但是上次一个偶尔的机会,我却找到了点他们留下的东西。而近,我又隐约感受到他们的气息,所以,我要去看一看。”

 宋晚致贴在他口,听到苏梦忱这样说,心底那些因为即将而来的别离而来的不舍和叹息也随之一淡,她不由开心的道:“如果能找到,那自然是很好的,我,也想拜见一下。”

 苏梦忱靠在那里,抚摸着她绸缎似的发:“自然,如果能找到,定要让他们,来见一见他们的儿媳妇。”

 宋晚致的脸微微一烫,又顿了顿,方才道:“梦忱,我,以前,嫁过人。”

 苏梦忱含笑问:“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宋晚致微微一愣,接着,便闭上了眼,将他深深的抱住。

 有些事情,不能说,无法说,说不得。

 苏梦忱一抬手,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拥住她,看着仍然被自己捏在手心里的兰草。

 他低头,目光温和的看着这个被他拥入怀里的少女。

 她嘴角带着恬淡的笑意,靠在他怀里,一双手抓住他的衣服,拽在手心。

 不会放开的手。

 ——

 苏梦忱离去。

 小白被送走。

 六月来临。

 “林游思”因为昭后的“贴身女官”而声名鹊起,郑王府也是一段时间的销声匿迹,齐王府依旧如往日,除了齐王妃每念叨宋晚致外,还有一件事也让齐王府颇为高兴。

 林思礼被钟罗收为关门弟子,钟罗此人铁面无私,为官至今,也是几经沉浮,但是上至皇后,下至百姓,都对此人尊重有加,便是宜宁公主想要跟随着他学习,都被他拒之门外。所以,能得到钟阎罗的认可,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情。

 宋晚致住在了皇宫里,跟在昭后的身边,每卯时起便跟在她身边。

 这是宋晚致从未见过的昭后。

 每早朝之前,她都会在皇宫里面转一圈,喂养在寒池里面的那些北冥鱼,早朝之后,处理政务,下午的时候,也会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到了晚上,她有些疲倦了,便会让宋晚致替她念念奏折,处理最后一点东西,而宋晚致便会替她写上批改的意见,接着,将那象征王权的印记盖下去。

 这个时候,宋晚致都会生出恍惚,这个妇人,还是记忆里那个素音姨吗?

 那个时候的昭后,从来不问政事,担心的都是他们吃什么,穿什么,学什么,是否又在神殿那里闯了什么祸,宋晚致到皇宫里住的时候,她就会忍不住欢喜,那个时候她还小,晚上的时候便被她抱入怀里,用又软又柔的声音给她讲故事,第二天迷糊糊的起来便被她给套上各种各样的东西,一边轻轻的笑着说“我家阿晚真乖。”

 那个时候,她不小心闯入了她和昭帝住的宫殿,经常会看见昭帝撑在她面前画眉,那个时候年轻的语还休的看着英俊的帝王,一张脸上,都是幸福的光芒。

 现在呢?

 她虽然时常带着笑意,然而那笑意却再也没有了年轻幸福的光芒,不过才四年,她落下的决断已经带着隐隐约约的杀伐之意。

 只是,当她喂养那一池子北冥鱼的时候,宋晚致似乎还能感觉到曾经昭后的模样,很小的时候便将她抱在怀里,然后指着那水底的游鱼道:“阿晚看呀,这是北冥有鱼,长得漂亮吧?哎,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听说是很厉害的东西呢。”

 笑容似乎依旧在眼前。

 然而现在,昭后正坐在那桌案前,将《心经》给放下,然后抬起头来带着一丝笑意看着宋晚致:“你在民间的时候,感觉如何?”

 宋晚致的心底一顿,然后微笑道;“小女在民间的时候,觉得快活,和他们在一起,常常会感受到普通人的幸福,因为,容易足。过年的时候有一件新衣,饿了的时候有一块热饼,渴了的时候有一口水喝。不需要那衣服有多精美,不需要那热饼有多美味,也不需要那口水是多么的甘甜,有,便够了。”

 昭后的目光落到宋晚致身上,然后站了起来:“你跟我来。”

 他说着迈开了脚步。

 宋晚致跟在后面。

 她走出宫殿,向着后山走去,后山寂寥无人,只有干净的石阶蜿蜒而上。

 昭后在半山停了下俩,半山上,一块凌崖飞出的巨石。

 昭后站在了上面,然后对着她伸了伸手:“过来,孩子。”

 宋晚致走到她身边。

 昭后道:“这四年来,我几乎每晚都会在这里站一下,你知道我在看什么吗?”

 宋晚致道:“看天下百姓?”

 昭后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不看,我只看天。”

 宋晚致抬头。

 今夜天空一无所有,只有黑暗席卷,只是在那无边的空旷云层之外,宋晚致能隐约感受到星辰的模样。

 传说若是到了圣人的境界,初入归星境,就能窥见自己的星辰,在浩瀚的星海里,有着自己独特的光芒。

 但是昭后自然不会是看那代表着众生的星辰。

 因为,据她所知,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少女,从小到大,连所谓的修行都未曾碰过。

 昭后负手道:“我看天,常看看天,就会觉得人是多么的渺小,便会生出一些其他的心境来。”

 其他的心境?

 是永恒的宁静和谦卑?还是不满于人的渺小注定要被这天所覆盖的抗争?

 宋晚致看着她。

 宋晚致几乎想要伸手抱住她,当初那个娇俏的让夫君画眉的子,当初那个为她急的流泪的妇人,在短短的四年里,经历夫君猝死,儿子昏,到如今站在这里,成为整个昭国人的敬仰,又要忍受多少的孤独和痛苦?

 在这个刹那,即使不解,但是,对于一句话覆灭了梁王府,要将独孤散人置于死地的她,宋晚致甚至生不出任何的怨怼。

 昭后站了一会儿,笑了笑:“走吧,孩子,不要看太久,不要像我一样。”

 她说着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宋晚致抬头看了一下天空,接着,也迈着步子跟在昭后的后面。

 不要像她一样。

 怎样?

 ——

 昭国最近似乎并无什么大事,除了神殿里面的一些祭祀,但是这些祭祀都不会牵扯到皇宫和百姓,所以,这几递上来的折子,都是有关水患和瘟疫的,安排赈灾,进行‮物药‬的调运和采集。

 这早朝之后,昭后便对她道:“你去神殿,这是最近神殿祭祀所需要的东西,你去给他们看看,这些够不够,若是不够,再回来告诉我。”

 “是。皇后娘娘。”宋晚致双手接过黄帛,然后便朝着外面走去。

 虽然作为皇后的贴身女官,配有专门的步辇,但是宋晚致并不习惯,于是便徒步朝着神殿走去。

 要到神殿,需要穿过整个昭国最繁华的司马大道。

 她身上穿着皇宫的红白双的女官衣服,走在人群中,也是异样的扎眼,人们刚开始不过瞥了一两眼,然后便眼底出惊诧之

 因为,已经过去两个月,这是他么第一次看见宋晚致。

 眼前的少女依旧是那张平凡的容颜,然而也不知道是穿了那身衣服还是其他,便自然而然有种让人难以言喻的气韵。

 人们想要开口喊她,但是想起当在女官之比的时候曾经对她说的话,便又觉得羞愧。

 于是,整条大街,都显得异样的沉默。

 上午的昭都,依然带着久违的香气,宋晚致闻到热糕的香气,顿时转身,然后走向旁边。

 “麻烦给我两个南瓜糕。”

 那个卖南瓜糕的小哥顿时愣在那里。

 宋晚致又笑了笑:“我小时候就喜欢吃这东西,闻着你做的,让我也想起了小时候。”

 那个小哥急忙结结巴巴的道:“您,您等着。”

 他满脸通红,接着急忙伸手将东西给捡了起来,因为太烫,所以手拿的不稳,一个不稳,便直直的掉落在地。

 “啪”的一声,金黄的面沾了灰。

 宋晚致弯下,然后将那南瓜糕给捡了起来。

 “游思小姐,不,不,脏了。”他涨红着脸。

 宋晚致微笑道:“做东西不容易,脏了一点而已,我拿回去清洗一下就可以了。”

 那小哥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晚致姜手里的钱币放到他手心里:“谢谢。”

 小哥拿着那铜钱,看着宋晚致向前走去,又急忙追了上来:“游思小姐,不,不要钱。”

 宋晚致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小哥涨红着脸,有些羞愧,双手捧着那一个铜钱,都是局促的模样。

 这个时候,递来一个铜钱已经不是一个铜钱。

 宋晚致微微垂眸,然后伸出手,在他的手心里捡回那个铜钱:“谢谢你请我吃东西。”

 小哥顿时松了一大口气,瞬间开心的笑了起来。

 宋晚致也微微一笑,然后转身朝着前方走去。

 而当宋晚致转身走了几步之后,瞬间,一大波人涌了过来,对着宋晚致递来了东西。

 “游思小姐!这是绿豆糕,也好吃呢!”

 “这是黄金小鱼,炸的又香又脆了,晚上吃呀!”

 “游思小姐,我家祖传的配方呢!又香又甜,其他人都做不出来呢!”

 宋晚致瞬间被淹没。

 她刚才去买东西或者是收回那一枚铜板,不过是想告诉所有人,当初的事情她一点也不介意,人们尊重强者,就像是看到星辰和月亮,只看到其光芒,因为在某些时候,这些光亮代表着他们永远无法实现的理想,所以也会忘记,这星辰和月亮,也不过是存在于浩瀚的天空里罢了。

 但是现在,面对这么多的热情,宋晚致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只能开口道:“游思谢谢大家的好意,但是现在游思无法那拿大家如此多的东西,所以,等游思想吃了再来,可不可以?”

 周围立马有人道:“就是就是!游思小姐有事,还拿不下,咱们不如给游思小姐送到齐王府去!让游思小姐以后慢慢吃!”

 这个声音立马受到大家的附和,而宋晚致还没有开口,周围的人已经瞬间提着东西朝着齐王府奔去。

 宋晚致:…

 宋晚致忍不住微笑着摇了摇头。

 宋晚致抬起脚步朝前走去,一路上人们都对着她出笑容,甚至有些已经大胆的打招呼,宋晚致微笑着回应。

 然而,在她回应的时候,一个苍劲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游思。”

 人们一听这个声音,瞬间就安静下来,然后,齐刷刷的将目光看向那声音处。

 一身苍衣服的钢铁般的老人站在那里。

 即便他收敛着自己的气劲,但是在他站着的地方,却依旧充斥着无边的血腥味,人们不由自主的往旁边散开,接着,脸色微白的看着宋晚致。

 这个老人有整个昭国无人不知的名字,名列五神将之首,赤将楚江

 同时,他也是将楚和光捧在手心里的祖父。

 而楚和光,被宋晚致废了。

 所有人都能想到,这个老人等了宋晚致多久,直到今,才找到一个宋晚致出来的日子。

 他不能杀死宋晚致,因为她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官。

 但是他却能废了她,因为他是五神将之首。

 十里的长街,顿时陷入了极致的沉默中。

 人群不由的让开,然后,将整条大道让给眼前的人。

 宋晚致对着他微微弯了弯:“楚将军,您好。”

 楚江没有说话。

 然而,他虽然没有说话,一股无声的气流沿着他的脚底开始渗透出来,而后,地面的那些微尘突然间也跟着凝固。

 然而在凝固的刹那,人们听到一点声音。

 结实的地面,突然间裂开一条细小的,然后朝着对面的少女延伸过去。

 但是,明明可以感觉到那气劲有多么的强大,可是所有的力量,都被他控制在这一线之内,然后,朝着宋晚致蔓延而去。

 即便宋晚致在当初一招击败了楚和光,但是对于楚江,宋晚致根本没有丝毫的希望。

 宋晚致依旧站在那里,不惊不动,身体依然是最放松的姿态。

 似乎,根本不知道前方的人对他有多么大的敌意。

 那条裂开的细小隙仍然无声的朝着宋晚致的脚底蔓延。

 宋晚致却依旧微微弯,什么也没有做。

 最终,那条细小的隙却突然在少女的面前停下。

 而后,楚江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滑过。

 “我似乎记得,这个南瓜糕,林小姐以前生活的地方并没有。”

 宋晚致依旧没有说话,但是,她直起了身子,含笑看着对面的老者。

 楚江沉沉的看着她,接着,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袋金银,扔到了旁边的小捕头手里。

 “拿着这点钱,将路补了,剩下的自己留着。”

 那小捕头双手接过,急忙道:“是是是,小的马上去办。”

 楚江的目光和宋晚致错,接着,一转身,转身而去。

 宋晚致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然后,也朝着前方走去。

 至少,有些东西,还是没有变。

 ------题外话------

 才从医院回来,抱歉,又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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