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我的女儿
风雪肆
,仿佛在两人之间隔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明明只是几步的距离,但是却仿佛已然在了两个世界。
这世上本该最亲的人,却拥着最陌生的眼光对视着。
程氏冷然的眸中忽然渗出了眸中
体,但是他却没有察觉,他甚至有些不确信,眼前出现的人真的是真实而非幻觉。
十七年了,从她满月至今,已然十七年了,可是这却是他第一次见到她!
禅房敞开着,烛火透出了室外,明明很淡的光线,但却足以让他看清眼前之人,虽然只是第一次看见,但是他却已然可以肯定,这便是他的女儿!
她与他并非十分相像,和她也不怎么相信,可是一眼看上去,却是可以让人确定,这是他们的女儿,是他们的女儿!
程氏忽然间想起了多年以前,先帝死死地抓着他的手,一脸震怒地质问他,那孩子是否是她亲生的事情,心有种想狂笑的感觉,可是,终究是笑不出来,只觉悲凉,冰冷的悲凉!
涵儿…
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
程氏想立即冲上前,将女儿抱紧,然而,腿双便像是生在了地上似的,怎么也迈不开来,便是身子,却也像是被风雪给凝住了,只能如冰柱般,立在了原地。
泪水缓缓而下,却融不掉已然冰冷了的身心。
司慕涵从来便没有期待过与程氏见面会是多么感人的场面,然而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听见这般决定的话。
她不想在大堂内死等,因为她等不起!
可是此时,她的希望,从未来过这里,从未听见过这些话!
…我不会见她!就算她在外边等上一辈子我也不会见她!
当年我可以亲手至她于死地,如今也一样不会认这个女儿!…这十七年来,我没有这个女儿,以后也不会有!
…若是可以,我希望时光可以倒
让我从未生下过她!
司慕涵对程氏本就没有多大的期待,可是在她听了这些话之后,却还是觉得心痛难当!
一个只是生育了她这具身体之人,一个从未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的人,一个从未参与过她的生活之人,她完完全全可以将他当成了陌生人,便是他的话再绝情,她亦完全可以当做耳边风,听过了便算,一直以来,她都是这般想着,可是如今,她方才发现,便是他从未参与过她的生命,却已然与她无法分割,因为他们之间有着这世上最无法割断的联系!
他恨她,正如她恨他!
“涵涵…”雪暖汐心中像是
了一块巨石一般,有些
不过起来,方才的话他也听见了,心中同样是愤恨不已,眼前的这人真的是涵涵的生父吗?世上会有这般绝情的生父吗?他怎么可以这般对待自己的女儿!?
雪暖汐听了这些话,一腔怒火在心中燃烧着,若是在往常,他定然不会让眼前这个绝情的男子好过,可是如今,他更是担心司慕涵,虽然司慕涵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表示,她对于这个生父并没有多少感情,甚至根本便不在乎这个生父,可是若是不在乎,又岂会这般的介意他这些年的遗弃?若是不在乎,这一路上,她为何这般的沉默和紧张?
就算她从未和这个生父相处过,但是,终究是血脉相连的!
她连一个养父都这般的在乎,如何会不在乎自己的生父?!
可是如今…
程氏却给了她这样的绝情回应!
司慕涵没有回应雪暖汐,而是一直看着程氏,又沉默了会儿,她忽然开口“朕有话想与绝尘大师相谈,还请住持行个方便。”
却在她这话落下之时,程氏脸上僵硬的表情开始渐渐地
裂…
她的话,表明了身份,却是绝了情。
父女之情!
住持上前“陛下请便。”说罢,便带着随行的僧人准备退下。
“山上寒冷,不知住持可否为朕的皇贵君备一间厢房?”司慕涵缓缓地道。
住持应道:“自然可以。”
“皇贵君,这里风大,先随住持去禅房暂歇吧。”司慕涵继续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程氏的面容。
雪暖汐原本是不想离开的,程氏这般的恨她,若是一时激动,难免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可是当他听见了司慕涵的称呼之后,便知晓,她是执意要他离开的,虽然不放心,但是却还是同意离去,只是在随住持离开之时,却狠狠地瞪了程氏一眼。
然而此时的程氏,根本便无法注意到了他愤恨而警告的目光。
随着众人的离去,风雪中,便只剩下了一对父女。
程氏僵硬的身子在沉默当中,渐渐地松弛,他的右手不由自主地微微抬起,被寒风肆
的干燥苍白的嘴
颤抖着“涵儿…”
两个字,从他的
边溢出,但是却被呼啸的寒风掩盖。
没有传到了该听见的人耳中…
却也在他说出了这两个字的同时,司慕涵也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对视,只是,她的话,却不如程氏一般不由自主“朕知道你不想见朕,不过朕今
既然来了,便不打算就这般回去。”
声音清淡,没有怒意,也没有多余的感情,如同面对一个陌生之人,而非多年未见的血亲。
心底残余的那一丝希冀,已然在方才,被他的那一番话给击的烟消云散,不留一丝痕迹!
程氏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紧紧握住了,痛楚一点一点地蔓延全身,眼中的泪水已然在寒风的肆
之下风干,再也不余一丝痕迹,雪花飘落在肩头,渐渐地融化,润
了僧袍,恍惚间,程氏忽然间觉得,自己看见了多年以前,那个毁了他一辈子的女人。
他的女儿,用着如同当年那女人一般的冷漠来对待他…
程氏微微抬起的手,最终如坠了千斤石头一般,垂落在了身旁,随即,双手死死握成了拳头,却已然无法阻止心中的不断蔓延的痛楚。
他一直以来,他的心早已经不惧怕任何痛楚,可是如今,他却发现,原来,他的心,还没有强硬到了那般无所畏惧的地步!
他的女儿,用着最陌生的态度,来凌迟着他的心!而这痛楚,比之当年,那个女人那般对待他,更是痛苦百倍!
这便是当年他做出了那般狠心之事的报应吗?!
没有质问,没有怒骂,没有恨意,有的只是如同风雪般冰冷的陌生…
这便是报应!
他当年伤害自己骨血的报应!
原来,这世上只要是做了错事,便一定会有报应,便是他竭力地躲着,终究躲不过!
程氏闭上了眼睛,却只觉得眼中干涩无比,连一滴伤心的泪水都
不出来,因为,在眼前之人的面前,他没有落泪的资格,因为,这都是他该受的报应!
司慕涵神色没有半丝的波动,心,却也一样没有任何的颤动,仿若,一切都已经被风雪给冰住了,只是,却没有再说出话来。
一路上已然酝酿好了的说辞,此时,竟然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
原来,就算是心平静无波,却还是可以一无所措。
程氏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方才睁得开眼睛,方才说得出话来,他看着她,问道“你…想与…我说什么…”
“朕的父君病危,朕希望绝尘大师能够随朕进宫一趟,化解朕父君之心结。”司慕涵缓缓地说道,却是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的话,说的很顺畅,没有丝毫的艰难,然而,唯有她知道,这每一个字,都仿若有千斤重一般,
着她
不过气来。
司慕涵不懂,明明绝情之人是他,为何,她却要为自己提出这般的一个要求而觉得心有千般重?
面对这般一个绝情之人,为何她却不可以同样的绝情?!
因为她身上
着他的血吗?!
程氏的瞳孔随着她的话说出,一点一点地缩小,支撑着他站立至今的力气也一点一点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渐渐
离身体,他双
开启,许久,方才挤出了几个字:“你来…寻我…便是为了他…”
“是!”司慕涵没有任何犹豫,说出了这个字,心中的沉重越是厉害,她的话却说的越是利索,利索的甚至不必经过脑海的思索。
仿若在无意识间,她的心,在控制着她,用一种最伤人的方法来发
她的愤恨之意。
却在她说出这个字的同时,程氏无法自抑地仓惶转身,近乎逃离一般跑进了禅房,却连门都忘了关上,他跑到了佛像面前,跪了下来,颤抖着手敲打着木鱼和用着急促的语气念着经。
司慕涵立于风雪当中,念经之声,从禅房内传了出来,夹杂着寒风,灌入了她的耳中,犹若肆
的大雪般,绵延不绝…
她一直站在了原地,垂着眼帘,没有动,亦没有话,雪花飘落在了脸上,润
了睫
,最后凝聚成了一滴晶莹,随着轻微的颤抖,滴落在了冰冷的脸上。
许久之后,耳边的经声,方才停了下来。
程氏却也从禅房中走了出来,站在了门外,一手扶着门延,脸色如雪般苍白,那双黑眸当中,有着刺目的伤痛,他看着立在了风雪当中的女儿,一字一字地问道:“他…对你好吗?”
话虽然很轻,却
过了呼啸的风声,传入了司慕涵的耳中。
司慕涵缓缓地抬起眼帘,冰冷的
溢出了两个字:“极好。”随后,又补了一句“不是生父,却胜似生父!”
她的这一句话,虽是平淡,但却也不经意间透出了怨念。
这一刻,程氏忽然见听见了,
膛之内那颗本就残缺的心,传来了破裂的声响,世上有什么样的痛苦及的上眼前?
当年,他觉得,那个女人那般绝情对待他,已然是世上最痛苦之事,可是如今,他方才发觉,之于他,最痛苦的,便是如今这般,血亲相见,却只为了他人!
这就是你想看见的吗?!
将我的女儿给了别的男子,让她,视他人为亲父!
终始当年伤害女儿错的是他,但是如今,这般的惩罚,却便是公平吗?!
“你想让我如何做…”
若是预想到了今
,当年,他还会因为那所谓的痛苦和恨意,下手伤害自己的女儿吗?!
还会吗?!
司慕涵轻眨睫
,又是一滴凝聚的晶莹滴落脸庞,划下了一道水痕“你夺去了父君心中最渴望的东西。”
程氏一愣,随后却是笑了起来,比之呼啸的风声更为的凄厉“最渴望的东西?你认为,你的母皇身上,有他们所渴望的东西吗?!”
“有或没有并不重要。”司慕涵抬起眼帘凝视着他,无视他眼中的伤痛“我只希望,父君最后,走得安心…”
“便是我真的夺走了,如今如何方才可以还给你的父君!”程氏的这话中,将父君二字,说的格外的重,宛如刺骨。
司慕涵没有回答,因为她的心中,亦是没有答案。
来永宁山,只是她走到了绝境的最后选择!
她除了来这里,再无他法。
程氏也没有再追问,或许是父女之间的感应,他仿佛知道了,便是她,也无法得知答案,可是却也因为这个认知,让他的心痛更盛,她来寻他,只是将他当成了一个可能抚慰她父君的一个方法罢了…方才,他曾经极力地回想着,这个夺了他女儿的男子,但是却发现,除了记得他是那人的德贵君之外,其余的一切,都想不起来,便是相貌,都没有一丝的印象,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男子,夺走了他的女儿!
她说,自己夺走了她父君最渴望的东西,可是她却是否知道,那个男子,却也夺走了他最珍贵之人!
“你便不怕,我的出现,非但不能让他走的安心,反而会让他死不瞑目吗?”
心中的不甘,终究催出了这样一句话。
司慕涵的眼底,在这一刻,蒙上了一层明显的
鸷,便是没有出言斥责,然而,心中之意,却已然显
无疑。
程氏相信,若是他真的这般做了,他的女儿,会将他当成了死敌!
他闭上了眼睛,最终无力地答应“我会尽力…”
司慕涵没有过多的惊讶,眼中的
鸷却渐渐散去,沉默许久,终究道:“天亮之后便下山。”却在转身而去之时,一句低声的问话从
边溢出,轻的有些不真实“为什么?”
只是,她却没有得到回答。
她也没有等待答案,话一问了出口,便转身离去。
然而,却在走出了几步之后,呼啸的风声中,隐隐传来他的回答。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司慕涵的心,在这一刻,揪着痛着…
这回答之于她,便像是一个荒谬的笑话!
若是将她当成了女儿,为何多年来不闻不问,为何方才,说出那般绝情之言?
为什么——
------题外话------
晕死,就这么几个字写了好几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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