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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茅
 路上,我们遇到了正匆匆赶来的丹和辰。

 看到我和姬舆,他们俩一脸愣怔。

 “姮!”丹跑上前来,睁大眼睛看着我:“方才听人说大舟离岸,吓我一跳!”

 我看看姬舆,笑着对她说:“我兄长有事在身,先离去了。”

 丹喜意盈盈:“既如此,你二人便多留几,与我等一道秋祭。”说着,她笑容满面地拉过我的手,一起往回走。

 辰在前面看着我们,没说一句话。我跟他打招呼,他嘴角微僵地勾了勾,瞅姬舆一眼,扬着脑袋转过头去。

 觪走了,伏里一下恢复了平静。

 过两天就是秋祭,又时值谷物成,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时间,乡人们各自继续忙碌的生活。

 用过小食,丹说昨天采的桑叶又用完了,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去采桑,我说去。

 田边的桑林里,采桑的妇女不少,成群结队,到处是热闹的声笑语。

 “姮,你夫君在田里。”正摘着桑叶,丹忽然凑过来说。

 “嗯。”我应道。

 姬舆刚才来的时候我就望见了,却没有过去,兴许人太多,他也没过来。我看到他站了一会,便到田里跟乡人一起收割谷子。

 “你夫君像是极有气力,竟割得这样快。”丹的眼睛仍直勾勾望着田里。

 我笑了笑,没说话。

 觪没走的时候,自己还为即将离开伏里而伤感,如今不走了,自己又觉得有些不太自然了…

 原因无他,全在姬舆。之前他留在这里陪我,是为了一起等大舟来接,但现在,他说他要陪我一起留下来“散心”…

 脸隐隐地发烫,我仰起头,伸手去摘上方的一簇桑叶。

 不知为什么,我很在意觪走前对姬舆说那句“她托与你了”而我也无法不去细想这接下来这“散心”的日子,两人要如何相处。脑子里总不自觉地跳出“月”两个字…

 “哗”地一声,那簇桑叶被我扯下,枝条弹了回去。

 我深深地了口气,清理思绪,暗骂自己,胡想什么?什么月?周朝哪来的月?再说,月有婚前办的吗…

 这么想着,我的颊边却愈发地烧灼起来…

 “姮。”旁边传来丹的话音。

 “嗯?”我转头看她。

 丹奇怪地看着我,指指我手里的桑叶:“这叶蚕不吃。”

 我讶然,望向手中,这才发现刚才摘的叶子竟是又又老的。

 “哦…”我讪讪地笑,把叶子扔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妇女们纷纷离去,田里的乡人们也荷着农具散了。我望见姬舆朝我们走了过来,旁边还有辰。

 辰看我一眼,叫丹跟他回去。说着,他把我和丹采的两筐桑叶提在手中,自顾地走了,留下了我和姬舆。

 看着那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我望向姬舆。太阳向天边没去,只见他正看着我,脸庞在晖光中勾勒着流利的线条。

 “可觉饿了?”姬舆问我,神色柔和。

 我摇头:“尚。”

 姬舆边噙起浅笑,牵起我的手,沿着桑林边的田垄慢慢走去。

 走了一段,脚下传来淙淙的水声,渠中,山上下来的泉水清亮亮的,跃着闪闪的金光。

 姬舆放开我,在渠边蹲下身去,洗了洗手,捧起水往脸上泼。我也把手伸到水里冲洗,凉爽的渠水在指间过,一阵惬意。

 光线慢慢昏暗下去,夜里缺少照明,不能里屋舍太远,洗了一会,姬舆拉着我到不远处的垛场纳凉。

 禾草还带着些白里的热气,温温的。姬舆从底层了一大把出来垫在地上,与我一起坐下去。

 天空中没有月亮,星星开始在渐深的夜幕中眨眼。四周静谧得很,垛场中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

 姬舆没有说话,我将双眼望着天,只觉身旁似有热气在靠来,禾杆被出细细地响动。

 “舆。”我一个灵,转身面向他。

 “嗯?”姬舆脸近在咫尺,深瞳在暮色中注视着我,声音低低的。

 心忽而一突,我顿了顿,扯起一个笑容:“我给你讲故事可好?”

 “故事?”姬舆微讶,稍顷,勾起角:“好。”他的身体没有退后,仍看着我,呼吸拂过我的颊边:“姮要说什么?”

 要说什么…我咽咽喉咙,忙抬头看天,忽然见到银河脸了。

 我一阵欣喜,指着银河:“可知星汉何来?”

 “星汉?”姬舆望向银河:“不知。”

 “我知道。”我笑着说:“星汉乃帝之母以玉簪所划。”

 “帝之母?”姬舆似有不解:“帝之母何人?我只知之母为曦和。”

 我愣了愣,想想,说:“我只知她乃帝之母。”天晓得王母姓什名谁…

 姬舆点头,微笑着看我:“帝之母划星汉做甚?”

 “帝之母划星汉以为阻。”我精神振奋起来,指着天上的星星,认真地对他说:“舆可看见那隔着星汉的二星?此二星有名,一曰牵牛,一曰织女,帝之母作星汉,乃为使二星不得相见。”

 “哦?”姬舆望着天空,又问:“二星为何要相见?”

 我说:“牵牛织女相互爱慕,相厮守。”

 “如此,”姬舆道,夜渐浓,看不清表情。过了会,只听他说:“据说星汉之迢迢,无边无际,二星可有相遇之时?”

 “自然有。”我颔首道:“每年七月初七便是二星相会之…”话没说完,我突然怔住,只觉耳边传来一阵热气,微微糙的手指已经抚上我的颊边。

 “姮,”灼灼的熏热充溢在鼻间,姬舆的嗓音低低地振响:“你我不必等到七月初七。”未及出声,我脑袋被牢牢固住,上已经被温热的触感封上。

 呼吸急促地和在一起,心跳登时蹦得飞快。我的手不自觉地扳在姬舆的肩上,他俯下头,慢慢地加深。

 我闭着眼睛,尽力地调节好呼吸,手臂环上他的脖子,牙关微微开启。

 姬舆在我的双间反复连,嘴隐隐的生疼,我又松开一些,姬舆的动作愈发热烈起来,双被辗转地着,却仍没有深入…

 “疼!”我忍不住,终于唤出声来。

 姬舆猛地停下,把我松开。

 上火辣辣的,我着气,伸手抚上,没有刺痛,似乎还完好…“疼?”姬舆的声音低沉而急切,手还留在原处。灼热气息起伏着在脸上,颈间泌出了汗气。

 “出血了?”他又问,语气担忧,说着便把指头触来。

 我摇摇头,没有抬眼:“只是疼。”声音很小,几乎被心跳淹没。

 姬舆没有说话,后脑上,只觉他的手微有些僵硬。

 晚风轻拂,四周又有虫鸣叫起来,两人之间一时说不出的尴尬。

 “…太初级…”小宁的话倏地掠过脑海。

 我深深地呼吸一口气,稍微镇定了一些,飞快瞅瞅姬舆,说:“舆,嗯,也有不疼的…”

 “不疼的?”姬舆声音在上方响起,满是讶异。

 我的脸热得跟烤着炭火一样:“嗯。”虫鸣更响亮了。

 “如何?”好一会,姬舆问。

 我抬头望向他,狠下了决心,伸出双手扳住他的脸。

 姬舆的脸颊触感极好,我心里却紧张得不得了,手凉凉的,出了一层黏汗。

 “这样。”我说,动作略微笨拙地把他拉向自己,寻找着双的位置,贴上去。

 姬舆扶着我的,配合地低下头,却一动不动地由我摆布。

 他的嘴很柔韧,我轻吻着,细细地连,缓缓探向他的齿间。似乎感觉到我的用意,姬舆松开一条隙,我缓缓深入,直至触到那同样的柔软…

 “姮?”松明下,丹盯着我的脸,满面惊讶:“你可是喝酒了?”

 “未曾。”我说,不自觉地摸摸脸,

 丹不信地看我,将鼻子凑过来闻,好一会,她皱起眉头:“像是真的未曾饮酒,可你的脸为何这样红?”

 “许是天热。”我故作镇定,把目光移向别处。

 心还在咚咚地跳。

 刚才示范完了之后,我问姬舆明白不曾,他却似乎没有感觉,还问:“到底如何?”

 不明白?我下一口气,厚着脸皮,跟他解说要这般这般。

 姬舆却说他想不清楚,刚才太快了。

 我哑然,心一横,再来就再来吧,有第一次了还怕第二次?总不能老是被小宁鄙视。

 于是,我吻了第二次。

 没想到,姬舆仍然说他不明白。

 我瞪眼,真的假的?刚才他明明表现得很合作…待再一次贴近他的脸,我看到他嘴角弯弯的,居然在憋笑。我恼怒地就要挣开,姬舆却一把拉住我,然后…

 人果然不能太自信,姬舆学东西是很快的。

 我坐在上,把头深深的埋在臂弯里,脑子里满是刚才的情景。火热、绵却不失温柔,姬舆的用莲其小心,像是怕伤到什么一样。

 “姮…将来只许对我一人如此。”他的声音仍低哑地在耳边回响,似带着魔魅般地久久不去…

 这一夜,我睡得很累。

 起的时候,丹打着哈欠,一脸抱怨地说我昨晚老蹬她,这么大的,她竟被到了边上。我看着她,只觉头有些沉沉的,也不知昨晚到底做了些什么,梦境纷纷扰扰,似乎曾出现了小宁的脸,还有…

 垛场上的情景瞬间跳出脑海。

 意识忽地完全清醒了,我的脸上热乎乎的,怔了片刻,低头把衣服穿起。

 丹的动作比我快,我还在对付着衣带的时候,她已经开门出去了。脚步声未消失,却又见她快步走了回来。

 “姮,”丹面色微红:“你夫君在屋外。”

 手上的动作滞住,我惊讶地看丹。

 “你夫君似在等你,快着衣裳。”丹催促道。

 “哦。”我应了声,正要加快速度穿衣,又突然顿住。

 “丹,”我将指头摆弄着衣带,小声地说:“舆若向你问我,你便说我尚在睡。”

 丹愣了愣:“为何?”

 我瞅瞅她:“不为何,就这么说。”

 丹疑惑地看我,片刻,点点头:“哦。”转身出去了。

 室中复又安静下来,未几,我隐隐听到屋外有人在交谈,其中,一个低沉声音在耳中尤为突出,凝神细听,只觉心跳莫名的紧张。没多久,那话音散了去,外面似乎再没有动静。

 我定定地坐在上。

 想起昨夜的自作聪明,我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窘得想找地钻进去。此时,也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姬舆…

 “你夫君离开了。”丹走进来说。

 “嗯。”我应道,片刻,抬眼看她:“他去了何处?”

 丹瞥我一眼,说:“方才他问我你可起身了,我说未曾,须再等些时候。彼时辰也在,说昨的黍米还未收完,便同你夫君去了田里。”

 我点头,辰叫姬舆干活一向很不客气。这么想着,心里却还是松了口气,倒是幸好…用过些粥食之后,丹问我要不要跟她去洗衣服,我说去。

 出去拿起盛衣服的篮子,我发现姬舆的衣服也在,堆在我的衣服上面。

 “这是你夫君方才拿来的。”丹在一旁道。

 “哦。”我说。这小子倒是自觉…

 清晨洗衣服的人不少,伏里的妇女们聚在水边,捣衣声阵阵,水花飞溅。

 我和丹找了个有大石的地方坐下,把杵和衣服从篮子里拿出来。

 姬舆的衣服多,衣裳和袴全在里面,昨天觪把我们的行李送了来,姬舆估计把跟辰借的一身衣服都换了下来。

 我将衣服泡在水里,一件件地打。

 “姮,”洗了一会,丹忽然开口道:“你夫君今穿得可真好看。”

 “嗯?”我手里停了停,讶然看她。

 丹的眼睛亮亮的:“你可知我今晨出去见到他时,好生一惊,那玄衣赤芾,称得甚威武!”

 “哦。”我淡淡笑了笑。想想,姬舆似乎喜欢玄衣,他穿玄衣的样子我并不陌生,也的确是很好看的。

 “说来,”丹继续道:“你夫君也甚高大,辰的衣服着在他身上,竟是小了。须知辰母亲给他衫时,曾怨了好一阵,说用布太多。”说着,她笑了起来,颊上泛红。

 我看着她,嘴角牵了牵,却觉得自己笑得勉强…

 这时,旁边几名妇女议论起什么来,声音很大,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人人的表情都严肃起来。

 “何事?”我问。

 丹转过头来,皱眉道:“她们说方才卜问,祭社牺牲不足。”

 “哦。”我说。商人对鬼神的执着是出了名的,事事问卜,卜象上说祭社牺牲不足,绝对是大事了。

 我问她:“现下当如何?”

 丹叹了口气:“只好往山中猎获。”停了会,她说:“辰父亲离去那年也是这般,上巳前,卜曰少牺牲,辰父亲便与乡人往山中。不想,他行猎了十几年的人,竟…”

 她的声音突然收了下去,眼睛望着我身后,脸上浮起晕

 我愣了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忽地一顿。

 星眸熠熠,姬舆正低头看着我,边微微勾起。

 我望着他,心里一点准备也没有,头灿灿,只觉脸上一烧灼。

 忽然“嗵”一声,手上的衣服落到了水里。我一惊,赶紧回头,却见衣服已经随着水漂起了。

 未及起身,一个在影子在眼前掠过,姬舆已经踩着石头把它拾了起来。

 稍顷,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把衣服递给我。

 阳光刺目,我微眯着眼睛接过,衣服淋淋的,水淌在手中,似乎带着些温度。正当我把它重新放到杵下,身旁一暗,姬舆挨着我坐了下来。

 手僵了僵,我抬眼望去,目光正正碰在他的衣领上,玄衣纹路清晰可见。

 两人近得几乎没有距离,隔着袖子,我的手臂能感觉到陌生的温热。

 心飞快地蹦起来,我将视线扫扫四周,丹和妇女们不断地偷眼看来。

 “你这样近我如何洗衣?”我小声地对姬舆说。

 “嗯?”姬舆像是一愣,随即在我耳边道:“可附近只有这大石。”

 他的声音低低地振响,我的颊上又是一阵发热。

 我没再说话,低头继续洗衣。姬舆也没开口,一件衣服洗好,他就伸手来拿起,拧干,放到后面的篮子里。杵捣在衣服上,水面不断漾开,停顿的间隙又微微静下,波纹中晃晃地映着两个并作一处的影子。

 “姮,”过了一会,只听姬舆说:“洗衣之后,去散步可好?”

 心“咯噔”一下,昨晚的事又闪过我的脑海,只觉热气席卷上脸。

 “要晾衣服。”我小声说。

 “待你晾过衣服。”姬舆说。

 “要采桑。”

 “便待采桑之后。”

 我喉咙噎了噎,答道:“要喂蚕。”

 姬舆没再说下去。

 “姮,”稍顷,他长长的气息拂在耳边:“你不是要散心?“

 河风悠悠吹来,颈边一阵凉。

 “可里中现下正忙,”我抿抿角:“我受乡人照顾许久,岂可袖手?”

 “哦?”姬舆话音低低的,意味不辨。

 “正是。”我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笃定地说。深一口气,转头看着他:“舆这两也受了里中照顾,农忙割禾也当帮上一帮。”

 姬舆的脸近在咫尺,星眸的颜色黝深,似乎能把人的注意力都摄进去。我的脸映在上面,表情认真,却有些怔怔的。

 他注视着我,缓缓漾起笑意:“割完了。”

 “嗯?”我讶然。

 姬舆弯着嘴角,表情悠哉:“田中禾谷,昨便只剩什之一二,今晨人手又多,我等不消半个时辰便收完了。”

 我哑然。

 “舆!”忽然,身后传来辰的声音。

 两人讶异地转头,只见他匆匆地来,边走边响亮地对姬舆说:“得闲否?大社须帮手!”

 姬舆的笑意微微僵住,我的心却是一松。

 辰满头大汗地走到我们面前,看看丹,对姬舆说:“今事急,人人都去了大社。”

 姬舆的神色已恢复常态,略一颔首,过了会,他忽然回过头来看我,目光踌躇。

 我微微笑了笑。

 姬舆注视着我,片刻,低首凑到我的近前:“我去去便回。”那目光柔和,气息温热,颊上一片烧灼。

 我望着他,点点头:“好。”

 姬舆没再说什么,稍顷,转身与辰离去了。

 刚才有姬舆帮忙,衣服所剩无几,我很快就洗完了。

 太阳升上了当空,我把衣服都晾了之后,又随着丹到桑林里采桑。

 许是明天祭社的缘故,今天采桑的人少之又少,田里也一个人也没有,禾草收完了,留下短短的茬和一个个的草垛。

 我发觉丹的目光不停地瞟来,便朝她望了过去。

 丹见我查觉,干笑了笑。

 “姮,”她手上采着桑,小声说:“你与夫君争执了吧?”

 我讶异地看她:“争执?”

 丹表情奇怪:“不是?你昨夜一回来就坐在上埋头不语,我看你神色蹊跷,一直未敢问。而今晨,我同你说你夫君来了,你却不愿见他,方才在水边,你话也无多几句,不是争执却是为何?”

 我失笑:“这便看出我二人是争执了?”

 丹却越发自信:“姮不必瞒我,我与辰自幼争吵,这些事还是知晓的。”她想了想,笑着说:“姮,你夫君待你甚好,亲自来温言和解,不似辰,总要我去寻他。”

 我看着丹,没有说话。片刻,我仰头,伸手继续采桑看,光透过翠绿的叶片洒在脸上,似乎一直暖到了心里,边不噙起微笑。

 “丹,”过了一会,我说:“辰虽面上随意,心中却甚在乎你。”

 旁边的桑枝“哗”地一声响,丹手里拿着几片断叶,睁大眼睛看我:“你怎知?他同你说的?”

 我眨眨眼:“他未同我说,我也不过是觉得如此。丹,你不见舆每每同你遇到,辰必也赶来?”

 丹怔住,似在思索,脸色慢慢变得通红…

 正当我们说话间,一名妇女从远处走了来,对丹叽叽咕咕地不知说了什么。

 丹听了,脸色一变,急急地回了那妇女几句话,像是在问。

 妇女一会摇头一会点头,没再说多少,便离开了。

 丹望着她的身影,眉头蹙起。

 “怎么了?”我问。

 丹望向我:“她说辰去了山中猎兽。“

 “哦。”我了然,想来是为祭社的事。

 “你夫君也去了。”

 我一惊,看着她:“舆?”

 “然。”丹点头。

 我走出桑林,站在一块高坡上望向不远处的大山。只见森林如海,墨绿一片地延伸到极目处,看不到边。

 想起以前电视上看的那些原始丛林,眼前的这片恐怕深广不在其下,又兼峭壁峡谷…我的心忽地一紧,走向丹,问她:“你说辰父亲那时也是进山猎兽?”

 丹颔首:“然。”

 我沉:“而后?”

 丹看着我,犹豫地说:“他遇上大熊,躲闪不及,被熊一掌抓下…”

 她话音未落,我已转身向山口奔去。

 风在耳边呼呼地响,土路崎岖不平,似乎没完没了。

 待我终于赶到进山的道路上,只见里宰和众乡人正走回来。

 “我夫君何在?”我跑到里宰面前,迫不及待地问他。

 里宰一愣,行礼道:“虎臣率乡人行猎,已进山多时。”

 我着大气,心仍催得紧,不由地想走近前去。

 “贵女不可!”里宰作揖挡在我面前:“山中地势复杂,里中行猎几十载之人尚不敢擅入,虎臣此去有十数乡人在侧,必可全身而归,还请贵女安心等候。”

 我望向深幽的老林,心里阵阵着急,汗不住地从额边淌下,浸了衣裳。

 “姮!”这时,丹匆匆地从后面赶来。与里宰见过礼,她边用袖子擦汗边埋怨着对我说:“为何不出声就走了,这样快,我都赶不上。”

 我没有答话,仍望着深邃的大山,担忧不已。

 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地安慰自己,姬舆无论箭术还是格斗皆湛过人,从十几岁上战场到现在都不曾有事,何况打猎而已,对他来说也是极稀松平常的,不会有危险的…

 “…他行猎了十几年的人…”

 “…躲闪不及…“

 丹之前说的话却又隐隐萦绕。这大山不是宗周成周附近的山林,人迹罕至,会碰上什么危险连老猎人都难以预测…

 心依旧高悬,怎么也放不下来。

 “姮…”丹的脸出现在眼前。她迟疑地看着我,说:“姮实不必忧心,这山中其实不那么可怕,辰小时候便常常偷跑进去,却向来未出过事。且他们十数人之众,必可照应周全。”

 我没有动,稍顷,略微颔首。

 “我去去便回。”他的声音依然如同在耳边般清晰。

 刹那间,中满是懊悔。当时,他踌躇地看我,大概是希望我叫他不要走的吧?而如果那时自己不耍那些小心思,他现在也不会随乡人们去打什么猎了。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他只要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好…我的喉中忽而涩涩的,呼吸夹着艰难的热。

 浑身突然失去了力气一样,我瘫坐在道旁的山石上,将头俯在臂弯之中。

 此时心中的牵挂是那样的揪人,真实无比。自己是在乎他的,真的在乎他的…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等了许久,山口上仍然没有人影出现。地上树荫的角度从一边换到了另一边,慢慢拖长,我一直坐在山道旁的大石上,水米未进。

 “姮,”丹在旁边轻轻地说:“将西斜,想来他们也快回到了,你先去用些饭食也好。”

 我摇摇头:“不饿,我等他。”

 丹没有坚持下去。事实上,她陪了我许久,也是什么也没吃,两人只这么望着山林,各有心事。

 忽然,我好像听到山林中有人声隐隐传来,不精神一振。但仔细地再听,却似乎又没有了,站起身来张望,也满眼只有浓密的森林。

 正失望,丹突然兴奋地说:“回来了!”

 我一惊,正要开口,丹让我噤声:“你听!”

 我屏息静听,果然,大山那边响起了阵阵吆喝声,不甚清楚,却愈发的真切。往山口望去,树林稀疏处,绰绰地有身影闪过。

 心头的沉雾瞬间消散,喜意涌起,我提起裳裾就朝那边跑去。

 熏风带着草木的气息面而来,颊边的发被丝丝带起。吆喝声越来越近,和着笑声,已经能看到人们成群结队地从山里下来了。

 突然,众人身后,一抹颀长的身影跳入眼中。我猛地缓下脚步,紧紧地盯着他,生怕丢了一样。

 未及,他们似乎也看到了我,前面几人让开道路,姬舆分开人群,快步向我走来。

 心沸腾般地翻滚,我双眼定定地望着姬舆,重新加快了脚步。光斜斜地照在开阔的山坡上,金色的晖光中,他的脸庞渐渐清晰。

 “姮!”姬舆走到我面前,面色惊异,颊上却漾开灿烂的笑容。

 我的眼前突然一片蒙,重重地扑在那怀中,用力地抱着他,长长地了几口气,泪水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姬舆身体微僵了僵。

 “姮?”他的声音带着询问,稍顷,大手抚上我的头,轻柔而温暖。

 我抬起头来,一把抹去眼睛的泪水,将他全身打量。只见玄衣依旧平整,裳上有些被树枝划破的痕迹,没有伤…确定他完好无损,我深深的了口气,一个拳头砸在他的臂上:“为何要去行猎?!”

 姬舆满面诧

 我的眼睛又是一酸,气恼地说:“你可知我多担心你?在山下守了大半,就怕…就怕…”喉咙不住地哽噎,我再也说不下去,却仍不解恨地自顾捶他。

 一只手包住我的拳头,姬舆忽然抱起我,将我紧紧地环在臂间。他没有言语,颈边来他温热的气息,阵阵地起伏不定,似是带着笑。手上的力气似乎被化掉了,我不再动手,也分不清脸上是哭是笑,只死死地箍着他的脖子…

 姬舆他们此次收获颇丰,乡人们笑意盈盈地把猎物抬往大社,里宰几番地向姬舆作揖致谢。

 人们在身边围了一重一重的,兴高采烈之余,看我们的眼神多少都带着点微妙和暧昧。自从在山坡上下来,姬舆就一直攥着我的手,即便是行礼时放开了一下,过后又会重新握紧。

 我的脸一直在烧,手上的触感带着些糙,却温暖有力。心里似乎有什么盛得满满的,颊边止不住地起笑意。

 身后,辰和丹两人吵吵闹闹,一路说个不停。

 刚才在山口看着我们,辰还一脸不屑的表情,随后,他突然见到前来接的丹,怔住了。丹面色欣喜,上来就紧张地看他有没有事,然后,又关心地问他饿了没有。

 从那时起,辰的脸上就带着笑,似乎心情一下变得极好。

 丹问他为何入山也不事先告知一声,辰嘻笑着说,那时事急,他又想跟姬舆比试,便当下邀他入了山,没来得及告知。

 我听了好不气愤,若不是姬舆拉着,真想往他脸上蹬两脚。

 太阳的光辉渐渐泛红,打猎的人们在序中吃了饭,陆续散去。辰和丹说要去扬场上收谷子,也早不见了踪影。

 我看着姬舆被汗渍浸透的衣裳,问他想不想回去洗澡。

 姬舆看看天色,说时辰尚早,他想去水边。我点头答应,他笑笑,拉起我的手朝水边走去。

 伊水在夕阳下泛起波光,平静地向远方。我们上次来的河滩上,一群孩童在浅水中嬉闹,阵阵笑声在原野中漾。

 姬舆往那边看了看,牵着我走向另一边。

 细沙在脚下碎碎地响,低矮的小草渐渐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长得又高又密的白茅。孩童们的欢笑听不到了,只剩下河水淌的声音,姬舆停下步子。

 “等着我。”他对我柔声说。稍顷,松开手,将履了放在一边,沿着河滩走到浅水里。

 水面映着落的颜色,亮亮的晃眼。

 姬舆俯下身,捧起河水泼在在脸上,水珠“哗哗”地溅开,在余辉中闪闪跃起。

 我望着粼粼的水面,也下履,将裳裾挽在膝上,趟到水中。河水浸上脚踝,清清凉凉。鹅卵石又圆又滑,我小心的踩在上面,身体摇摇晃晃的,砂砾在脚趾间轻柔地浮动。

 姬舆转头看到我,一愣,直起,向我走过来。

 我看着他,脸上浮起微笑,稍稍加快脚步。水越来越高,已经到了小腿肚上,眼看要到他近前,突然,脚下一块石头滑向了一边,我站立不稳,身体栽向水面。

 “当心!”姬舆赶紧一把扶住我。

 可惜还是迟了点,我虽稳住了身体,两只袖子却没有挽起,已经落在水里浸了,吊吊地垂下来,很是狼狈。

 姬舆看着我,眸中泛着潋滟的柔光,嘴角动了动,深深扯起。

 我瞪着他,不有些羞恼。

 姬舆仍是笑,没说话,将手搀在我的手臂上,带我往前走。

 “疼。”我说,没有动。

 “疼?”姬舆一讶,问我:“何处?”

 我拉着脸,说:“足上。”

 姬舆眉间锁起,道:“你扶着我,勿动。”说着,便要伸手到水里握我的脚。

 我看着他弯下要,喜上心头,突然将双手撑住他的肩头往后一按。

 “嗵”地一声,姬舆毫无防备,一下跌坐到了水里。

 我得逞,哈哈的笑了起来。

 姬舆睁大眼睛看着我,表情又气又笑。

 我见他马上从水里起来了,面色一变,忙向旁躲去。不想动作太大,裙裾忽然散落下来。

 “啊!”我惊叫着,手忙脚地拾起,朝岸上跑去。

 身后传来姬舆的大笑的声音,不忘叮嘱道:“你慢些!”

 我不管他,回到岸上,放下袖子和裳裾一一把水拧干。

 回头,姬舆立在水中,还在看着我笑。我瘪瘪嘴,把脚下的白茅放倒,坐在上面,摊开袖子和裳裾。

 河风悠悠地吹来,通身惬意。

 我望向身旁,白茅的叶子又细又长,穗上茸茸的,染着夕阳的辉光,在风中轻轻摇曳。再望向前方,草叶掩映下,伊水波光闪耀,姬舆转过身去,重又捧水泼起。

 他洗过脸,又伸手将玄衣解下,走到深一些的地方,用衣服掬水擦洗身体。

 头斜斜地裹入云霞,天地笼罩在一片红彤之中。姬舆举起手臂,河水从宽厚的肩膀上浇下,淌过脊背,泛着灿灿的光泽。

 熏风缓缓的拂过脸颊,我望着远方那个颀长的身影,有些发怔。心软软的,这就要与自己共度一生的那个人呢…

 似乎发觉了我的注视,姬舆忽然回过头来,目光触上,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两人对视着,距离虽远,我却能感到那脉脉的专注。

 稍顷,姬舆向这边走来,步子越来越快,脚趟在河水中,溅起白花花的一片。我望着他渐渐靠前,似乎每一步都搅动着风,热热的,把心也煽得扑扑蹦起。

 姬舆走到岸上,在我面前停下脚步。

 视野中忽然一暗,他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夕阳,将我拢在了长长的影子里。

 我仰着头,定定地望着他。

 姬舆注视着我,星眸中,目光灼灼。红的光晕在他的颊边描下流利的线条,沿着脖颈,在微动的喉结下隐去。视线略略下移,他的膛壮实而宽阔,残存的水珠闪着金的光,随着呼吸的起伏滚落,缓缓汇聚,顺势往下,淌过光滑的肌理,在结实的腹上微微停驻…

 喉头突然咽了一下,只觉脸上滚烫得如着了火一般。

 “啪”地,姬舆手中的衣落在了地上,下一瞬,那身影已经到了近前。四周霎时充溢着温热的气息,我的双臂被两只手紧紧地扳住,姬舆的吻热烈地落在了我的上。

 他很用力,没有等待,也似乎忘却了技巧,舌头撬开我的牙关,长驱直入,如啃噬般,狂放地掠夺着我的每一丝呼吸。

 思想中只剩下无边的火热,姬舆的‮腿双‬跨在身旁,我的身体被牢牢地锢住。口鼻几乎透不过气来,我却将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艰难地回应。

 良久,姬舆气松开我,嘴亮,眼中却炽热仍盛。“姮…”他的声音低哑,又将头俯下,将吻落在我的额上和颊上。

 我大口地呼吸着,手抱着他的头,手指深深地入他的发间。脸上酥酥的,他一路往下,只觉脖子上刺刺的麻。突然,我感觉到小腹上像是抵着什么,硬硬的。

 身体突然一僵——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惊惶,渐渐地放大。

 “姮…”他唤着我的名字,重又封在了我的上。重量来,我再无法支撑,仰倒下去。姬舆的动作愈发热烈,间,他的手不断游移着向上。灼热的气息将触觉点燃,似乎能将我的理智一点点地噬…我急促地呼吸,头顶,一白茅被风吹弯了,穗间出密密的子。眼帘半垂下,我的手指掐在他的肩上,缓缓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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