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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生产
 “夫人!”阿元跑进来,想扶我,又不敢动,只能着急地问“觉得如何?”

 我靠在隐枕上,定了定神,摇摇头。

 其实,腹中的疼痛并不太强烈,可昨周氏和氏才来聊过,说起当初分娩时的种种,我听得紧张。

 但是很奇怪,疼了一阵之后,腹中忽然平静下来。

 我愣了愣,正要起来,那疼痛却又开始了。

 “怎么?!”魏郯方才去了前堂会,许是闻得消息,匆匆赶了回来。

 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我的心安下少许。

 “把门打开,勿碍着近处!”正要开口,魏郯却一脸严肃,有条不紊地对指挥着家人:“多叫几个人,把榻抬起,将夫人移到产室!”

 “稳婆呢?赶紧去催!”

 “阿元!去取被褥…错了,要新做那些!就放在那箱中!”

 吼完以后,魏郯又俯下来握住我的肩膀,双目明亮,声音温和“勿担心,你稍忍一忍。”

 我:“…”腹中的疼痛本来不算严重,但是魏郯这如临大敌的架势,我却觉得孩子都要迫不及待想出来了。

 等到稳婆终于被仆妇拉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侧室收拾成的产房里了。

 稳婆过来看看我,问我几句话,把把脉,摸摸肚子,笑着说“不急”;接着,又吩咐伺候生产的几位仆妇去准备生产的用物。

 最后,她对魏郯说:“大公子,此乃产室,男子不便入内。”

 魏郯一愣,看向我。

 我也看着他,忽然想到他这一出去,顺利的话,就是孩子出世才能再见,若是不顺利…

 眼眶忽而一酸,我咽咽喉咙,抿起

 “阿嫤…”魏郯连忙过来,神色有些复杂,替我拭拭眼睛。

 也不是道是不是腹中的疼痛变得厉害了,我更加难受,紧攥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稳婆在一边见状,苦笑道:“少夫人,最长也不过一两,莫担心,少夫人胎位端正,定是无碍。”

 我看看她,又看看魏郯,深口气。

 “夫君出去吧。”我擦擦眼泪,松开魏郯的手,低低道。

 魏郯脸色有些不定,过了会,低声道:“我就在外面。”

 我点点头。

 魏郯对稳婆和阿元代了几句话,看看我,再弯摸摸我的头发,转身走了出去。

 我曾经和魏郯讨论过孩子的名字。魏郯坚持说他来取,于是每天回来就翻。此事跟魏傕说过之后,他却不乐意,说魏治的名字都是他取的,嫡孙的名字当然只能是他取。

 于是,我和魏郯就落到了只能取名的境地。

 既然是名,我毫不犹豫地把做主之权拿了过来,说叫阿乖。

 魏郯起初不肯,说他是父亲,怎么螚由我取名。

 我不以为然地抚着肚子:“生孩子的可是妾。”

 魏郯也不以为然:“没有为夫,你怎会有孩子。”

 我反驳:“生产时出力的是妾。”

 魏郯微笑:“可造人时出力的,乃是为夫。”

 这个问题争了一轮,无疾而终。最后,我退一步,让魏郯想几个名。不出我所料,魏郯这个人,想出来的名全不是引经据典一本正经就是阿团阿福阿玉阿雪之类的。

 我于是不再忍让,说孩子就叫阿乖。

 而到了如今,我已经不去想什么名之类的啥问题。

 疼痛一阵接一阵,跟临产前的时候相比,我初时的那点腹痛就像儿戏一样。稳婆让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妇架着我,身后垫着厚厚的被褥。我的精力全然被那个挣扎着要出来的物事拽了去,咬着牙,听着旁人不断地说“用些力,再用些力”

 我咬着巾帕,着气,不知是否幻觉,每当稍稍停下,似乎听到外面有一个隐约的声音传来,又低又沉。

 “阿嫤…”似乎有人在唤我,像是魏郯,又像是母亲。

 当一声啼哭的传入我的耳中,身上已经疲力尽。

 身旁传来妇人们欢喜的声音,我被搀扶着躺倒在榻上。

 不待我从解过气来,稳婆大声贺道:“恭喜少夫人,是位小女君!”

 女君?

 我无力地侧着头,看到一个皱兮兮的小脸出现在面前,清亮的啼哭,小手一下一下地挥着。

 这是我的孩子?在腹中陪了我九个多月的孩子?

 我感到奇妙又不真实,费力地抬抬手。当触到那小手,心中忽而被一阵柔软裹住。

 女儿也好。

 我出笑容,声音沙哑而微弱:“…阿乖,我是母亲…”

 从前,母亲曾跟我说过她生我时的感受。

 “生你长兄的时候很疼,生阿嫤么…”她笑笑,抚抚我的脸“母亲叫了声阿嫤,你就出来了。”

 这当然是骗小孩的。我长大以后,虽然没有真的见过谁生孩子,听说的各种情形倒是不少。周氏和氏就是我近来最大的八卦来源。对于生孩子,她们众口一词,疼。头胎的话,加一个字,更疼。

 我虽听着就已经心有戚戚然,可到了自己体会的时候,才知道做母亲的艰苦。

 当我沉睡醒来之后,看到的是魏郯。

 他坐在榻旁,看着我,脸上带着笑容,布满血丝的眼睛显示着他没有好好歇息。

 “醒了?”他低低地问,嗓音有些干涩。

 “嗯。”我的喉咙像卡着什么,却朝身侧看去。

 我和魏郯中间,一只小小的襁褓放在榻上,婴儿小小的脸睡得恬静。

 “她总是睡。”魏郯笑笑。

 我也笑,与魏郯对视。他脸上笑意深深,双目里尽是掩不住的喜气。心中似淌过一阵甘甜,温软而脉脉。

 二人谁也没有说话,魏郯握着我的手,糙的指腹缓缓摩挲着我的手指。

 我回握着他,不又看向阿乖,从眉毛,到鼻子,再到眼睛,仔细地看,充满好奇。

 阿元端来一碗粥,笑盈盈地说“夫人,小女君可乖了,不吵闹。大公子昨夜一夜未睡,好不容易今晨睡了一会,又走来看你,拦都拦不住。”

 魏郯难得地宽宏大量,被婢子打趣也一派和气,嘴角上扬,接过阿元的粥:“把小女君抱走,我要喂夫人用食。”

 阿元应一声,小心翼翼地将阿乖抱起。

 我一直看着她把阿乖放在一旁的小榻上,又看到阿乖一动不动继续睡,才收回目光。

 “还疼么?”他低声问。

 我点点头:“嗯。”魏郯目光怜惜,片刻,他低头吹了吹汤匙里的粥,送到我边。

 我望着他,张开口。粥不烫,熬得香浓,我下,身上一阵舒泰。

 “阿乖吃了么?”我问。

 “吃了。”魏郯拿过巾帕,擦擦我嘴角上的粥水,道“母亲那边已经找来了母。”

 “舅氏与姑氏来看过么?”我问。

 “看过。”魏郯继续将一匙粥喂来,道“昨夜他们一直待到孩子出生,父亲还抱了好一会才回去。”

 我笑笑:“哦?可取了名?”

 魏郯道:“父亲还未想好。”

 我看着他,微微颔首。

 阿乖的出生,对于魏氏是一件微妙的事。这一点,我明白,魏郯也明白。

 我和他成婚已经将近两年,先前为了子嗣,我们都各有压力,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孩子,却并非男儿。此事,魏郯就算不介意,魏傕的失望却不用想也知道。

 “若是…”我停了停,轻轻道:“若是男儿,就好了。”

 魏郯看着我,角抿抿,又将一匙粥进我的嘴巴:“勿多想。”

 我生产还不足月,不能下地。魏郯开的时候就开始忙碌,每天只有早晨和晚上来看看我。所幸周氏和氏常常来,我生产之后一度为涨和恢复之类的事困扰,也是她们帮忙,教了我许多。

 “阿乖真好看。”氏抱着孩子,一边端详一边说“将来必定像长嫂。”

 我笑道:“她还小,弟妇先前不是说,要大一些才能看出来?”

 “现在有几分像了。”周氏凑过去,道“额头像长嫂,下巴也是长嫂的。”

 氏道:“眼睛和鼻子倒像大堂兄,阿乖身上,大堂兄与长嫂五五分呢。”

 众人笑起来。

 “不像阿治,那模样,活就是二堂兄。”周氏笑道。

 “说到阿治,我倒想起一事,阿乖起名不曾?”氏问我。

 我摇头:“不曾,舅氏说要亲自取。”

 氏颔首,叹道:“丞相近来头风又犯,只怕要拖些时。”

 我笑笑,道:“取名之事,本不十分着急。”这事我是知道的,魏郯两天前告诉过我。他想找韦郊来,可是韦郊偏偏到深山里寻药去了,不见踪影。

 二人又陪我说了些话,各自回去。

 等到傍晚,我正望着天色想着魏郯何时回来,阿元忽然匆匆跑进来,道:“夫人,出了大事!”

 “何事?”我问。

 阿元凑过来,对我低声道:“我方才路过前院,听到管事匆匆与人说话,丞相中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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