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杀人
我曾经悲愤,曾经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那些毁灭傅氏的人。但我从不知道这些东西
在心底历经五年之后,它们爆发出来的力气有多么大。
我挣脱,把那人狠狠撞到墙上。那人惊诧地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被我的指甲划出了五道触目的血痕。
他吐一口唾沫,脚步趔趄,醉脸上满是狠厉之
:“你…”“胡振,”我走到灯笼下,冷冷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胡振盯着我好一会,脸色渐渐沉下,带着些不可置信:“你,你是傅嫤?”
胡振,卞后的表兄胡勋的儿子。
卞后得势之后,胡勋当上了廷尉,据我所知,父亲最后被罗织罪名又被扳倒,胡勋在其中是出了大力的。
傅氏抄家也是胡勋带人去做的。父亲和兄长们被绑走之后,胡振见我的长嫂杜氏美貌,竟将她
污。事后,长嫂含恨投井,而眼见傅氏遭此大辱,我的母亲亦不堪忍受,在囚室中自缢而死。
一切一切,当胡振出现在我面前,怒火犹如架上了干柴,一窜而起。
“夫人!这…”从人大惊失
,正要搀胡振,被他一把甩开。
“呵呵…呵呵呵呵!”胡振看着我,过了会,竟笑了起来,越来越大声。
“我道是何人,原来是你啊。”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怪气“我听说你在莱
待得寂寞,就勾搭上了魏傕的儿子。怎么,如今又来淮
,是来会裴潜那个老情人…”
胡振话没说完,突然拳风扫过,骨头闷响,他惨叫地滚倒在地。
裴潜不知何时来到,面色铁青地站在胡振面前:“再胡乱言语,我打断你的腿!”
胡振“哎哟哎哟”地在地上
动了一会,竟支撑着地坐起来。
“我胡言?”他的半边脸肿得发亮,将混着血和碎牙的唾沫向裴潜啐去“裴潜!皇后不在了,你连我也敢打!你父亲那时候登门来求我父亲放过你们裴家,还说若肯成全,我父亲要什么他都给!呵呵!如今人走茶凉,你倒会替你旧情出气!还有你!”胡振转向我,笑得狰狞“我记得你那长嫂姓杜?呵呵,当时她叫得可响,真够味!别以为你有了魏氏当靠山就敢惹我,我…”
一把短刀刺入喉咙,骨
穿透的闷响截断了他的话。
胡振的嘴半张,眼睛瞪着我,圆如铜铃。
愤怒和戾气,如同血水一般将我的眼睛染得通红。
我
着气,将短刀
出来,看着他
搐地倒下,血从刀口
涌而出,自己的双手已经染得脏污。
“阿嫤…”身后,裴潜的声音低低。
我回头,他的脸在昏暗的灯笼下不甚清晰,其中的复杂和迟疑却逃不过我的眼睛。
“他说的是真的么?”我问。
“不是!”裴潜急急道“我父亲当时虽怕,却从不曾参与陷害傅氏!”
“他去求了胡勋,如果胡勋要他陷害,他也会做,是么?!”
裴潜看着我,脸紧紧绷着,却没有说话。
四周安静无比。
我等着他开口,心一下一下地撞着
口,身上的血气慢慢发寒。
“阿嫤,”好一会,他低低地说“都过去了。”
一团酸涩如火烧一般堵在
口,阵阵生疼。
“可是于我,还未过去。”我低声道。说罢,看一眼他
上空空的刀鞘,将刀放在他面前,起身走开。
“阿嫤!”裴潜急急地拉住我的手“你去何处?”
抬眼,裴潜的目光如同深井,覆着一层水膜,心痛或绝望,已模糊不辨。
我用力,将那手挣开。
“别跟来。”我轻声道,慢慢朝门外走去。
月亮在天上
着一弯脸,地上模模糊糊,我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动,犹如行尸。
街上有军士在巡逻,人影绰绰。不过那都不关我的事。
我在干什么?我要去哪里?
心里这么问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只想一直走,一直走,离开方才那些噩梦般东西。
“…夫人?”一人走到我面前,那模样,是个军士“夫人何往?”
我不理他,只一直往前。
街上静悄悄的,我听到不知哪家的夫人在逗孩童,唱着:“月光光,照地堂…”
“…月光光呀读书郎,骑白马,过莲塘。”很久以前,
母打着葵扇对我轻唱“莲塘外,种韭菜,韭菜花,结亲家!”
母亲说:“什么乡野俚歌,拿来
唱。”
母笑道:“这可不是
唱,我们女君与裴郎是天作之合。”
母亲也笑,看向我,眼里满是骄傲…
我哽咽了一下,想哭,却没有泪水。前方黑影重重,是城墙,下面燃着烛燎。
脚下突然踩空,我跌倒在地。低头看去,地上有个坑,我脚踝被崴了。钻心的疼痛从足部传来,我倒
一口气,眼泪突然落下。
“夫人!”又有人朝我跑来,我抬眼,有些模糊,似乎是杨恪。
“怎么了?”未等他到跟前,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接着,阴影笼下。
我愣住。
魏郯蹲在地上,把我的脚握在手中,皱眉:“崴了?”
我看着他,那眉毛眼睛鼻子耳朵,每一处都让我觉得厌恶。无名的火气蹿起,不顾脚上的疼痛伸手推他:“不用你管!”
魏郯毫无愠
,捉住我的手将我拉到身前。
“看看边上,”他声音低低“你打算一直让人这么盯着?”
我朝旁边望去,停住动作。那些城门下的军士和巡逻的巡视都围了过来,一双双眼睛,好奇又热心。
“我走开,你就只好爬着回去。”魏郯说。
我咬
。
魏郯将握在我脚上的手松开。
我的额角一跳,连忙扯住他的衣袖。
魏郯
边微微弯了弯,看我一眼,将我打横抱起。
“无事!别看了,都回去!”他对那些军士大声道,说罢,带我离开。
夜风仍然在吹,夹杂着近处温热的气息。
我由着魏郯抱着,一动不动。越过他的肩头,月亮在天上挂着,亮得有些刺目。
“想什么?”魏郯突然道。
我没回答。
魏郯也没再问,径自往前走,空
的街道上只有脚步声。
“兄长!”当他走进一个巷口的时候,传来魏安的声音。
他跑过来,看到魏郯抱着我,愣住。
“长嫂怎么了?”他问。
“崴了脚。”魏郯道“去让人打一桶井水,再烧一桶温水。”
“哦…”魏安点点头,转身跑进巷子里。
魏郯抱着我,也进了那巷子,没多久,一处宅院出现在眼前。
“公子。”院子里的几名从人纷纷行礼,看到我,不约而同地怔了怔,又行礼“夫人。”
我看看他们,不太自然地点点头。
魏郯也不说什么,径自走进屋里。
他把我放在榻上,动作很轻,尽量不碰我的伤脚。
当我终于离开他的怀抱,心里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跟这个人待着一起,我总会莫名地提着心。
从人将一盆水端到我面前。
“洗手。”魏郯说。
我这才想起来,低头看去,手上的血已经干涸发黑,丑陋不堪。
先前的场面又回想起,我把手浸到水里,用力地
,仿佛那是世上最恶心的东西。水波漾动,似乎正被某种颜色染得浑浊。
水换了三盆,等到我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手已经
得红红的。这时,从人扛着两桶水进来。魏郯走过来,伸手抬我的伤脚。
我一把推开他。
魏郯歪了一下,抬眼看我,目光沉沉。
我冷冷地与他对视。
片刻,他又伸手。
“不用你管!”我又推他。可他像山一样动也不动,我着急,抬起另一只脚便踹。
“坐好!”魏郯突然喝道。
我吃了一唬,脚停在半空。
魏郯狠狠地地瞪我一眼,继续蹲,把我的袜子
掉,捞起裳角,把脚浸到水桶里。
水是温的,伤脚浸在里面,竟突然缓下了许多。
“我自己来。”我嘴上仍然倔强。
魏郯不答,只将我的脚握着,片刻,在水里慢慢转动。
“疼便出声。”他说。
我咬着
。
魏郯看我一眼,手上的动作又放缓些。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可怜?”少顷,他说“你们都这样么?平
里谁也看不起,自己委屈之时却自怨自艾,觉得别人都成了恶人?”
我答不上来,好一会,不情不愿地开口:“什么‘你们’?”
魏郯却不言语,将我的脚从水里捞起,移走水桶,却将旁边的另一桶水挪过来。
我想叫他说清楚,可一分神,脚踢到桶壁,我只来得及痛呼“啊…”“别
动。”魏郯皱眉,把我的脚浸在水里。这水是冰凉的,痛处很快镇了下去。
我乖乖地不再说话,看着魏郯将我的脚浸了冷水又浸温水,反复数次,最后擦干,敷了药,用布条
起来。
“不想肿成蹄髈就别下地,有事唤从人。”魏郯站起来说。
我瞥瞥他,又瞥瞥裹得像蚕茧的脚,觉得此时该说声“多谢”可不待开口,门突然被撞开。
“夫人!”阿元跑进来,看到我,眼睛红红地扑过来“你吓死我了…我听到声音跑出去,外面躺着尸首,你却不见了…他们说你杀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会不会不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