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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
 投降的清军骑兵立场非常尴尬,实际上他们也并没有明确表示要投降汉军,不过现在也失去了任何作战的望,数千人骑在战马上,手握着长马刀不知所措,眼睁睁的看着汉军士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着冲杀过来,然后旁若无人的越过他们追杀逃兵,仿佛当他们不存在一般。

 林风策马狂奔,待奔到战场中央时才忽然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现在几乎有近四千清军骑兵没有解除武装,虽然眼下已经没有什么敌意,但到底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眼见汉军大队蜂拥而上,四周火轰鸣,一众清军个个面面相觑惊惶不安,情急之下林风大声呼喊道“…清军弟兄们摘下帽子…摘下帽子…”

 负责传令的亲兵队立即大声传令,瞬间传遍了整个战场,奋力追击的汉军士兵闻言亦大声重复,三军大呼之下,清军马队显得有些痴痴呆呆,大队中三三两两的摘下斗笠缨帽,但大部分人却犹犹豫豫的,手中仍然马刀紧握。

 周培公与林风策马并驰,他心思活泛,立即醒悟过来,见清军仍是一副犹豫疑虑的样子不由心中大急,擅自补充命令“…清军弟兄们,大帅有令:活捉图海者…赏银五千、赐田百亩,官升两级…”话一出口,旁边的亲兵不疑有他,立即把这句话大声传了出去。

 重赏的效果果然不凡,此言一出,适才率先哗变攻击督战队的清军立即策马加速,朝图海逃跑的方向紧紧追去,一时间竟然把赵广元的汉军骑兵甩在身后,其他清军此刻亦纷纷下马,小声呵斥着坐骑,给冲锋的汉军让路,显然,他们既不想与汉军继续作战,也不想追杀昔日的同僚。

 看见投降的清军一副顺从伏帖的样子,林风顿时松了一口气,此刻他已经奔至清军阵前,忽然一拉缰绳,下战马不安的扑哧着,慢慢放缓了速度,他一把推开拦在身前护卫的李二狗,就那么单人单骑的冲入清军人丛,大声狂呼“我就是林风,你们有头儿没有?出来说话!”

 一众清兵面面相觑,不能置信的看着单人匹马的狂妄“敌酋”一时间竟无一人敢上前答话,马蹄急响,后面的亲兵呆了一呆,随即拼命的猛战马,旗手高举着“林”字大纛,急急跟了上来,策马立缰,旗杆重重的顿在地上,砰然作响,最近的数名清兵忍不住仰头上望,素白的帅旗猎猎作响。

 “你们的头儿呢?还有气的没有?出来说话!”林风神气活现的大声喝道。

 一名骑士慢慢甩鞍下马,慢的徒步缓行,走到近前浅浅的打了个千“败将孙思克,见过…见过汉军林大帅!”言罢未等林风俯允,自顾自的站起身来,眯着眼睛,仰头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

 “孙思克?!”林风皱了皱眉头,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眉开眼笑,对孙思克的无礼举止毫不介意,微笑着道“孙将军太客气了——不知道将军现在是什么职分?!”

 孙思克抱拳道“在下在…图军门帐下任忝居副将之职!”

 “哦,好说、好说!”林风微笑着跳下马来,亲热的一把挽住孙思克的手,故意大声说道“我说老孙啊,咱们这里的弟兄都是刀口上混饭吃的,那些场面话我也不想讲——你知道咱们汉军里的官职么?!”

 孙思克局促不安,他性格内敛,眼前这个人刚才还是你死我活的敌,此刻忽然被他亲热的挽着肩膀,感觉好似千万条蚂蚁在背上爬一样,很是难受,听见林风的话,他结结巴巴道“大帅赎罪…卑职听说贵军职分简单,各军部曲名曰:班、连、排、旅之类,以上各有将校统领…”

 “差不离儿!”林风哈哈大笑,转过头扫了身边的清军一眼,大声宽慰道“别扯什么‘贵军’不‘贵军’,现在咱们都是一家人,一个锅里搅勺的,都是汉军弟兄!”最后四字咬得极重。

 他拍了拍孙思克的肩膀“老孙,我这个不喜欢来虚的——你觉得旅长这个位置咋样?!”眼见孙思克抬起头来要推辞,林风摆了摆手,继续道“这个旅长嘛,大概就是带两千人马的意思,没办法,咱们现在架子小,只能委屈一下…”他重重的拍了拍孙思克的肩膀,根本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指点着周围的清军大笑道“这么多兄弟巴巴的望着你,看来你也是个好汉子,想来不会嫌弃官职太小吧?!”

 孙思克神色古怪,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木呐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林风嘿嘿一笑,绕到他身后,忽然刀,捏着他的辫子猛的一刀斩落,提着半截头发大声宣布道“从现在开始,孙思克将军就是我汉军大将,”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亲兵,招了招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见过孙旅长?!”

 周培公笑嘻嘻的翻身下马,一躬到底“卑职周培公,见过孙将军!”他身后的亲兵见状亦跳下马来,朝孙思克行礼,慌得孙思克还礼不迭。

 见周围的清兵个个出羡慕的神色,林风忽然翻身上马,大声发令“各位将士,听我号令——上马!…”

 一众清军待了一呆,看见林风的亲兵士兵敏捷的跳上战马,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换了主子,急忙翻身上马。

 “…拔刀!…”

 “唰——”的一声,骑兵们无暇思索,一把扯出马刀,个个训练有素,一排排刀刃整整齐齐的齐肩而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割掉辫子!”

 骑兵们闻声一怔,面面相觑显得有些犹豫,立在最前的孙思克咬了咬牙,忽然一把摘掉帽子,扯过剩下的半截头发,横过马刀放在后颈狠狠一勒,一头散的长发顿时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割掉辫子!——”林风拖长了声调,厉声喝道。

 骑兵们不再犹豫,数千柄长刀一齐挥起,将发辫齐颈斩落。

 “各位将士,”林风面色肃然,冷冷的注视着一众骑兵,看得士兵们心中发,沉默良久,待所有人都惴惴不安时,他忽然微微一笑,冰冷的脸上如同春风解冻,和颜悦的大声说道:“今加入汉军的弟兄,在京有家眷者赐宅一座、旱田二十亩,赏银二十两!”

 数千骑兵吓了一跳,一时竟然没有回过味来,只见林风转过头去,伸手招过孙思克和李二狗,大声吩咐道“孙将军,你找两个熟悉军务的弟兄,和我的亲兵队长一齐跑一趟北京,房子、田地什么慢慢再分,先把弟兄们家眷的口粮放下来!”他笑嘻嘻的道“老孙啊,你不知道,现在京畿民太多,粮价居高不下,你说要是弟兄们家里短了吃的、饿着了老娘孩子,那我这个当头的还有脸做人么?!”

 孙思克怔怔的瞧着林风,愕然半晌,终于躬下身来,心悦诚服的道“大帅有命,思克莫敢不从!”

 林风哈哈大笑,刀,斜指天空“大伙儿都听好了:活捉图海,赏银一万、田百亩、官升三级——他妈的要发财的就跟我来!”一夹马腹,领着亲兵率先冲了出去。

 数千人轰然大笑,身后的骑兵们大声怪叫,南腔北调的笑骂着纷纷策动战马,望着“林”字大纛紧紧跟了上来。

 汉军步兵在胜利后的情绪显得过于激动,在发狂似的奔跑几里路之后就很有些吃不住劲了,出现了这个现象,林风感到很有些丧气,老实说他和他手下的一些将领也应当对此负领导责任,看着手下的这些士兵象蚂蚁搬家一般趴在地上,林风不住大大后悔:前段时间汉军一味注重队列以及战技训练,却从来没想过搞搞强行军什么的,弄得现在的汉军象是一伙美国大兵——咋把我我军的光荣传统给忘记了呢?能打了还得能跑才行啊。

 在这片平原地形的战场上,图海终究还是没能跑掉,其实这事也不能怪他,八旗先辈们的服装设计师应当对此负责:图海的那一队亲卫全部都是货真价实的八旗女真,身上的服装除了造价昂贵之外,款式也相当别致,那种盔甲浑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钉子,而且脑袋上还长长的捅了一避雷针,可以想像,在这样风和丽的天气里,这伙浑身发光的家伙若想不为人注意的确很难。

 虽然不时有一小队一小队的八旗兵回过头来亡命阻击,但在这样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很快图海就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一条长长的运河拦在了他们身前。

 这条河其实不是运河,她正式的名字叫“沙河”但林风这一伙子没学问的外地人直接把她划到了京杭大运河那块,这个季节已是深秋,虽然河的水量并不充沛,但淹死几百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当林风率领大队赶到时,烈的战斗已然接近尾声,图海的这支小部队逃到这里的时候只剩下不到两百余骑,眼见深陷绝境,这些彪悍的战士迸发出了令人吃惊的战斗力,集体掉转马头朝汉军追兵发起自杀质的反冲锋,当然在这个时候勇敢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是出人意料的是,追兵中战斗得最凶猛的并不是赵广元的汉军骑兵,而是起初最先反水、最先追击的那一批降兵,面对精锐八旗的亡命反扑,这些骑兵毫不示弱的以攻对攻,凶悍的抢在汉军前面发动进攻,战斗得最惨烈的时候甚至不惜以命换命,看着这样的场景,赵广元以及随后赶来周培公个个瞠目结舌——林风倒还是理解他们,这种现象说白了就是典型的叛徒心理,后世无数事件都证明这个理论,叛变之后的人在内疚、恐惧以及对前途把握不定的时候,往往会产生一种轻微的精神分裂症,对待以往的同仁甚至比敌人更为凶残。

 在数千人的注视下,赵广元把最后的预备队也了上去,图海统帅的最后一点武装力量顷刻间土崩瓦解,那批降军残忍的把地上垂死呻的伤兵逐一砍成碎片,聚拢着把图海等最后十多军官围得密不透风。

 “停止攻击!——”数名传令兵策马从后面赶了上来,纵声大叫道,令下面参战的骑兵们大吃一惊,赵广元愕然回头,转头看了看不远处浑身浴血的图海,不甘的咽了咽口水,大声约束着手下执行军令。

 传令兵奔至战场,毫不减速的一头冲入人群,远远的吆喝道“图海——降不降?!…”

 话声一出,除了刚刚投降的骑兵外,林风的亲兵部队以及汉军骑兵一齐大呼道“…降不降?!——降不降?!…”千多人高举武器,戟如林,百战余威,直迫敌军。

 喊声渐小,最后渐渐消失,人人屏声息气,战场上一时竟静寂无声。在数千道仇视、兴奋、同情、内疚的目光注视下,图海横刀策马,佝偻着身体剧烈的息着,大声咳嗽,每咳嗽一声,浑身上下十数道伤口便是鲜血狂,顺着马身汩汩下淌,数息之间,马蹄下已然汇聚了浅浅一摊。

 图海茫然的睁大眼睛,在对面的敌军中左右梭巡,仿佛在寻找什么,此刻他只感觉到浑身无力,甚至连握着马刀都十分困难,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了,不再是个彪悍的战士。

 对面的敌军水般左右裂开,一杆素白大旗出现在眼帘,图海眯着眼睛,怔怔的瞧着那个卷的“林”字,目光缓缓下落,一个年轻人骑在战马上,怜悯的看着自己。

 阳光好刺眼,图海苦笑一声,他慢慢坐直身子,伸手抚摸着战马的鬃,疲倦已极的马儿摆了摆脑袋,亲热的添了添他的手指,俯下去继续贪婪的啃着河边草。

 图海怜惜的摸着爱骑的脑袋,慢慢抬起头来,伸出手掌,远远的朝林风伸出一个大拇指。就在林风讶然凝视的时候,他忽然反手提起马刀,横在颈间狠狠一勒,高大的身体猛的翻落下来。

 河边十数名军官悲愤的仰天长啸,一齐横刀自刃。

 林风叹了一口气,无力的挥了挥手“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厚葬!”就在周培公对这个矛盾的命令错愕不已时,林风忽然一勒缰绳,战马长嘶,领着亲兵大队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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