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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果然,不一时,侍女就回来了,依旧原信还给我,打开看时,还是原来的信笺,飘了淡淡的墨香,却只两字:“平安。”

 字迹甚是俊逸,行笔处也是连贯,可见写字人的确无甚大碍。

 平安,我想要知道的,也只这两字而已。

 轻轻叹气,想着,他这么不打紧地病着,也好。不然,只怕已回南越做他的太子去了,还要和安亦辰拼个你死我活。

 安亦辰…

 我无声地叹息着,低了头在摇篮里温柔望着我的孩儿。小小的脸蛋,有着圆润清晰的轮廓,浓黑的眉,俊的鼻,尤其一双清澈的眼,极是明亮,像极了安亦辰宁静望我时的模样。

 他伤我至深,而宇文清早晚会离去,终究会只剩了我,带了这小小的婴儿,遥望着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为了所谓的国家社稷,生死相拼,血相搏。

 “无恨,无恨…皇甫无恨…”

 我微笑地唤着孩子的名字,滚下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在他粉红的面颊。

 无恨似觉出了不适,张了张嘴,小手在襁褓中挣着,啊啊地哭了起来。

 小小的眼角,居然也滚下一滴小小的泪珠。

 第二,昊则不知怎的听说了传信之事,到我帐中坐了好久,忽然和我说道:“栖情,你若真的很喜欢这个宇文清,我把他扣在这里,再不许他回去,让他做了你的夫婿,好不好?”

 我一时瞠目。

 而昊则见我不答,又道:“如果你不喜欢他,那最好。等你身体大好了,我你过门,你以后就住我帐里好了,我来照顾你一辈子。无恨长大些,直接让他学着叫我爹爹。”

 这一次,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夕姑姑忙搡着他,笑道:“王子,公主还在月子里,不能烦心呢。还是过阵子再说吧!”

 我横着眼睛说道:“什么月子里月子外?我就瞧着这小子还是欠教训!看你连阿姨的主意也敢打!”

 我抓着桌上的一堆片,就向他扔了过去。

 这一次,昊则没有躲,站在那里委屈地叹息:“栖情,我说的是真的。你才比我大了那么两三岁,年轻得很呢,难道就为和安亦辰决裂了,以后就不嫁人了?我瞧着那宇文清待你不错,你又有那个心,才为你这样思虑着,哪里又说错话了?”

 看他稚气尚存的面孔上,居然一本正经的模样,倒叫我说不出话来了。

 一时昊则走了,夕姑姑一边捡起我扔的片,一边迟疑着说道:“其实…昊则王子说得也很道理。唉,秦王…现在正打仗打得顾不得吧?等他有一发现那个传说中跟了越太子的女子并不是你,只怕要后悔莫及了。”

 “夕姑姑,我不想提他了。”我打断了夕姑姑的话头。

 曾经的伤害,和曾经的温暖,我都已不想再回忆。因为我不想再痛,为他心痛,亦为我心痛。

 而宇文清,纵然他还是那个不曾辜负我的医者白衣,我又怎能强留他下来,留他一颗我抓不住的心?

 如此又过了七八,我依旧在我的帐篷中休养着,终只凝望着无恨肥嘟嘟的小脸,也觉不出寂寞来。只是听说宇文清一直在服药,始终不曾再来看望我,让我很不踏实。

 这晚间,我正想着要不要和夕姑姑说下,明一定去看看宇文清时,只听一缕箫音悠扬传来,缈缈袅袅,韵致清远高洁,拂然出尘。细细辨其音韵,乃是一曲《行香子》,一时立不住,已至天窗前搬过七弦琴来,随了那箫音,拂弦而歌:

 “清夜无尘,月如银。

 酒斟时、须满十分。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

 且陶陶、乐尽天真。

 几时归去,作个闲人。

 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出自:北宋-苏轼《行香子》]

 这极北外,能弄箫抚琴的,本就极少,而能将箫声吹得如此意韵深远的,除了宇文清,我再不作第二人之想。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几时归去,作个闲人…

 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箫声中所传递的,分明是归隐的信念哦,他不想浮名虚利,不想虚苦劳神,只要伴云从月,诗酒相和!

 抚了抚烧红的面颊,我扭头抓了件裘衣披了,不顾夕姑姑惊讶的叫唤,弯钻出帐门,冲了出去。

 宇文清远来是客,他的帐篷在东面隔了好几处毡包的稍高地段。我沿了如银的月,踏着敷了层轻霜的青草,在那如割的冰冷寒风中,向前冲去,却突然顿住。

 清朗月光,正寥落投于前方徐徐行来的那出尘男子,如雪白衣被冷风卷起,翩然翻飞处,如有莹光辉耀,让他整个人都镀了层淡银的晶芒。

 抬眼处,他也看到了我,眸光顿时柔润,迅速赶了几步,已紧走到我跟前,牵住我的手,边向他的帐篷跑去,边说道:“听了你的琴声,我就猜着你可能会过来,急急想先去看你,不想还是晚了一步。若这月子里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我听他说得温存,不由心旌动,轻笑道:“有甚么如何是好?横竖你的医术好得很,还怕你不给我治么?”

 宇文清用手指轻轻弹了弹我的鼻尖,笑道:“你啊!还是几年前的脾气。”

 我沉默片刻,眼看已到了他的帐篷,遂钻了进去,方才说道:“可惜,我们终究还是回不到几年前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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