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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他曾终与药为伍,熟悉各类‮物药‬的气味,但论起喝药,对他而言也是件苦不堪言的事。

 一时喝完了,李婶将一块松花糖送到宇文清口中,宇文清才似受完了什么刑罚一般,吐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然后看住我微微一怔,倦乏无力的眸中闪过一圈异常明亮的清光。

 “我没事。”他温和地说着,居然是和头天病重时一样的话。

 他凭什么认定,我在担心他出事?而他便是真的有事…又与我何干?

 原想问他,这时候把一封当年的信交给我算是什么意思。但见他只和我说了句话,便又咳嗽起来,咳得把方才吃下去的药又一口口吐了出来,靠在侍女臂腕间痛苦地息,忍受胃中不断向上翻涌的酸苦。那苍白的面容之上,因虚乏已游浮起一层不正常的红。

 我默默看着李婶带了屋中的侍女随从手忙脚地为他取水擦汗,又急急唤人重去煎药,好一会儿才见他平静下来,安躺于枕上沉重地呼吸着。

 我终究什么话也问不出来,蹑手蹑脚退了出去,不去打扰他。

 甫出门槛时,又听得宇文清悠悠一声叹息,呢喃般轻轻唤道:“情儿…”

 心中纠结得厉害,但我还是踏出了屋子,只作从未听到那含凄楚的呼唤。

 宇文清,宇文清,早知今,何必当初!

 宇文清病得不轻,但我相信,凭了他的医术,自救应该问题不大。

 果然,隔了数,宇文清的病势渐痊,除了清减苍白许多,已能随意在院中走动。

 更多的时候,他会坐在那树梨花下,出神地望着上方,不知是看头顶上似雪如绡的梨花,还是透过梨花看那被褐色枝丫纵横分割开的蓝天。

 春日的天很澄澈,白云团团如絮,亦是明媚优雅。

 那树下的男子,依旧披一件让我扎眼刺心的雪白衣衫,深郁若潭的眸子,映着天光云影,依约见得当的出尘拔俗。

 但我真的有种冲动,很想冲过去告诉他,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洁净如云的绝世少年,他已配不上那一袭胜雪的白衣!

 汪堪接连带了数人来见过宇文清后,我确信宇文清已经并无大碍,应该在安排自己的返越的行程了。

 这一,我又听到他梨树下吹箫,极悠扬的乐声,畅如溪水潺湲而下,显然已气血平复,可以自由运气吹箫了。只是他的箫声在清越洁雅和风淡中,总带了一抹伤沉忧郁,如尽花落,荼蘼如雪,风华倾世中,离落凋零的悲伤挥之不去。

 我缓缓走了过去,坐到梨树下。

 注意到我,宇文清清冷寂寞的眸渐和渐暖,温和望着我,连孤清的箫声都渐渐润出暖意。

 一曲终了,他冲我清浅一笑,梨涡盛了轻柔的醉意,道:“我原以为,你等得不耐烦,应该会回秦王府去。”

 他认为,我是因为不放心他才没回去么?

 倔强的抬起下巴,我冷冷地望着他,道:“没错,我一直在等你。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就不知道宇文太子肯不肯赏脸回答?”

 宇文清摇了摇头,苦笑道:“栖情,你的问题,我什么时候没有回答过?”

 可上次问他为什么弃我而去,他还不是避而不答?

 但我自然不会死皮赖脸再在这个问题纠下去。

 我瞪着他,问起我目前最关心问题:“当在浏州,你帮我诊脉后,似乎对我小产的原因持了疑义?你认为,我是中了什么毒物导致了小产?”

 问一个男子这样的问题,无疑有些尴尬,但若将他当作医者,倒也不妨。

 宇文清显然还保留着作为医者的良好品德。他沉片刻,便坦然答道:“隔的时间太长,我已经没有办法诊断出到底是什么样的毒物破坏了你的身体,但那一定是一种损害宫体的慢毒药,初时并不会有明显感觉,久被侵蚀,就造成了宫体萎缩,母体孱弱,而胎儿营养跟不上,即便没有外力,最终也无法存活。”

 “慢毒药…”我沉道:“我服用的‮物药‬,开始是宫外郎中开的,后来则是御医的方,我和安亦辰怕有个一差二错,都曾对了药典仔细研究过那些药材,都是安神养胎益血补气的药,而煎药的人…也不可能长期往药中添毒药而不被发现。”

 当调养身体之时,我的饮食‮物药‬,都是夕姑姑一手料理,有时候连煎药都是亲力亲为。她虽然对安亦辰有些偏心,可毕竟是我长大的,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我。

 “不一定非在‮物药‬之中下毒。”宇文清纤长的手指缓缓抚着紫雕宝相花纹的玉箫,道:“也可能是饮食中的某种调料被作了手脚,或者…一些有毒植物散发的气息闻得久了,也会伤着身体。”

 植物?

 我心里一跳,猛地想到了一个我从不曾怀疑但安亦辰从没停止过怀疑的人物。连香雪园遇刺,安亦辰都认为是她在背后操纵。

 安亦柔,我那个娇柔婉约待我如同亲人一般的小姑子,曾经送过我一盆碧玉踯躇花。

 “杜鹃花…”我了口气,捏紧了拳问道:“杜鹃花养在屋中,会不会对胎儿有影响?”

 “杜鹃花的、叶、花入药,可以和血调经、消肿止血;杜鹃花辛、温,有大毒,但入药合适,可治风痰剧痛、风痹痛和风虫牙痛等症。终与杜鹃为伍…嗯,仅闻它的气息并不会导致宫体受损。”

 宇文清述起医药,神情十分安谧,泛着温润雅洁的神采。他靠住树干沉思片刻又道:“何况杜鹃的花期是在春日,秋季正是挂果之时,你养在屋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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