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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但我最终还是睡过去了,而且睡得很沉,过了很久,才听到有人在谈话。

 “…调理是肯定要的,最重要还是记得一定不能刺她了。看得出,她已经接近崩溃了,如果再不能好好开解疏散下心结,她只有两种可能了?”是一个陌生的老年人嗓音。

 “哪两种可能?”安亦辰的声音低沉而忧伤。

 “要么死,要么疯。”似乎那老年人还拍了拍安亦辰的肩,叹气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气盛,我也不知道你们小夫为了什么闹别扭。不过我劝你啊,还是让她些好。——如果你想大的小的一起送命,那是另外一说。按这副模样发展下去,她活不了多久了。”

 他们在说谁?我惘地想,但想来不会是我。我现在清醒得很,就是要去找宇文清!我一刻也不想多耽搁了。

 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了棉被布幔,疏桌椅。而我的身上,已换了干净的棉布小衫。

 这里是客栈?

 我还投店做什么啊?我要去找宇文清!

 我用力推开被子,不顾浑身哆嗦,努力要将重逾千多钧的头扶起,却觉似有万钢针钉在脑壳中一般,疼得我惊叫起来。

 安亦辰立刻冲了过来,摸了我的头,柔声道:“栖情,你怎么起来了?先躺着,呆会药煎来了我就唤你坐起来吃。”

 我厌憎地望着他,道:“我不要吃药,我要赶路!”

 安亦辰烦地蹙了蹙眉,道:“栖情,你知道么?你病得很重,需要立刻调养。这样,你先吃药,等吃了药,我陪你去越州,好吗?”

 这时,门被敲开了,一个笑嘻嘻的妇人端了一碗药走了进来,笑道:“公子,该喂你家小娘子吃药啦!”

 我闻着那药味儿,整个胃部都在翻江倒海,再见安亦辰,居然伸手把那漆黑的汤药接了过来,不由大怒,未等安亦辰送到跟前,便努力撑起半边身子,将手一推,安亦辰猝不及防,一整碗的汤药立刻被我推了开来“咣”地跌落地上,在砖地上冒着腾腾热气。

 “你!”安亦辰声音一高,惊痛地望着我,忽然又下嗓子去,侧头道:“老板娘,麻烦您再去帮我煮一碗。”

 那妇人听了笑着一边向我摇头叹气,一边捡了碎碗片出去。

 而那在一旁看着的老大夫也摇了摇头,指着我道:“小娘子,你自己再不保重,是自绝生路啊!”安亦辰温和笑着,将二人送了出去,道了谢,才关了门,回到边静静望着我,眸中却翻涌了不知多少的恨怒痛怜,紧紧收敛在眼底。

 我瞪着他,切齿叫道:“我不用你管,你滚!”

 安亦辰面色一窒,却忽然淡淡笑了,他别过身去,在一旁的桌上取了茶壶茶杯,倒了杯茶慢慢喝了一口,道:“好,我不管你。但我也不滚。这个房间是我的,你滚。”

 我咬一咬牙,努力翻转身子,半坐起来,趿上鞋,才要站起,只觉脚下绵绵,一个踉跄已栽倒在地。

 安亦辰并不来扶,又啜口茶,眸光冷冷地盯着我,看不出一丝同情或怜惜。

 我更不想让他看笑话,弓起支撑着摇摇晃晃站起,扶了桌子,扶了墙,一步一步向前挪着,终于到了门边。

 颤抖了手,正要去拉门时,忽然脚底一松,人又已被挟得腾空,一阵阵的晕眩,让我眼冒金星。

 “你还真能走!”安亦辰讥笑道:“这里距离越州城还有好几百里的路程,你打算就这样晃过去?你以为你还能撑多久!”

 他将我抱起,扔回到上,冷冷道:“你如果还能活着向前走出十里路,我安亦辰从这里爬到越州城去给你看!”

 我着气,嘶声叫道:“我不要你管,不要你管!你爱爬你自己爬去,不关我事!”

 可惜我身体虚弱到极点,已没有了力气跑到他身边,掐他咬他了。

 “呵,可惜我安亦辰要管的事,也没人拦得了!”安亦辰从一旁桌上抓来一面菱花镜,凑到我面孔前,叫道:“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这模样,还能像个人样吗?你还记不记得,你曾是最高贵的大燕王朝衔凤公主?”

 我挣扎着,要开他紧紧捏着我后颈、迫我照镜子的大手,却还是无意间瞥到了镜中那张陌生的脸孔。

 我从来都是美丽的,不管到哪里,我都是牡丹丛中最优雅娇贵的一枝。即便病中,我的面色憔悴苍白,也别有一种叫人怜爱的柔弱恬美,正因为如此,才能在晋国公府中,仅凭了若有若无的情意,就把骄傲机敏的安亦辰得心动神,以致上了我的恶当,平生第一次失手被擒。

 可现在,镜中那张脸,双颊凹陷,一片死白,瘦如骷髅,鼻翼尖尖如刀削,雪白,一圈圈被我自己咬破的伤痕层层相叠,极是可怖;一双无神的眼睛,大而可怕,间或一轮,犹如地底钻出的魔鬼,渗着森森的寒气;头发被我自己绞去,如今半短不长,才只过肩,那么多日子不曾梳理,沾了泥土灰尘,蓬蓬苍苍,比路边乞儿还要肮脏丑陋。

 这是我么?

 怪不得,仇澜和安亦辰辨识了好久,才能认出我来。

 换我自己,只怕也认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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