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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我嗅了几次香囊,却也越来越乏,想来并不是‮物药‬作用,而是天色太晚,真的想要睡了。屋外有打更声远远传来,已敲过三声了。

 我估量着也不会再有什么事发生,打个呵欠,正准备侧身卧了睡去时,房门突然格地一响,慢慢打开一条隙,夜风迅速掠过,将天青云影纱吹得迅速鼓起,几要拂到我的面颊之上;而一道修长的人影也踱进来,迅速将门阖上,似很担心那夜风灌得多了,会惊着我或冻着我一般。

 我正紧张来人是否图谋不轨时,那人已缓缓走到桌前,点了盏烛,又将长檠灯点燃。火光跳跃,映着那人面容俊雅高贵,黑眸明亮如星,竟是有七八未见的安亦辰。

 按理我已落在他手中,要杀要剐也全由得他了,却不知他半夜三更跑到我房中做甚么?难道也想轻薄于我?白里人多嘴杂,怕坏了他名声,所以半夜里把我晕了好欺侮我?

 我背上沁出汗来,不由心头砰砰跳。转而想到,白衣既然知道他们下药,多半也不放心,说不准此时正在窗外某处静静守侯,若是安亦辰图谋不轨,便是身在险境,白衣必定也是不肯袖手旁观的。

 当下也不敢发出动静来,只微侧着脸,闭着眼睛,装作睡着。

 眼前是烛光透过眼睑映入的微微昏黄,似有人悄悄在我边坐了,接着是前的被子给向上掖了掖,又将我在被外的两只手都掩入了被中,丝毫不见轻薄之意。

 我心中纳闷,却万万不敢睁开眼来看安亦辰的动静神色,只作给惊动了一般,轻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抱了被子面里而卧。

 安亦辰那边半天没动静,又隔了许久,才又有一只手为我拉被子,然后握住我的手,似要将我的手入被中。

 但他握住我的手,居然没有再松开。他的手掌很宽大,也暖和,掌心沁着些汗意,微微颤抖着,温暖和汗意,正一起慢慢传递到我的手掌与手背。

 我没有感到他的恶意,甚至能觉出他在我手上的轻轻抚触,带了某种近乎柔软的温柔,如春日里醺暖的风,固执而绵地凝在我的肌肤,却一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这感觉…好怪异!

 我几度把他上绝路,他也几度凌迫于我。想到死去的四百二十一名侍卫,我梦里都会恨死;何况被他引出黑赫,牺牲了我最亲爱的颜叔叔…

 他是我的仇人,我也是他的仇人。

 他该恨我入骨,正如我有机会一定不会饶过他一样。

 那他现在,到底做什么?我不由皱紧了眉。

 又一只温暖的手指滑过我的眉心,似想抚平那梦中的愁意。

 我听到他那样忧伤地叹息,用他低沉而清醇的嗓音,轻轻道:“我想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可为何,却越来越远?”

 我心头阵阵窒息。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他终于没有再说话,只紧握住我的手,轻轻抚着,似在感觉我的体温和脉搏。渐渐的,他那些轻微的动作也停止了,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我偷偷睁开眼,却不由越睁越大。

 我简直不敢相信,那疯了般逐我杀我、与我针锋相对的安亦辰,竟然握了我手,伏在我的边睡着了!

 他沉睡的面容并不安详,眉心皱起的纹路深深,似不知含了几许苦楚的心事。他的面庞线条不如白衣柔和,惯常的雍容淡笑让他显得高贵沉稳,机智内敛,但他此刻沉睡着,睫颤动得像不安稳的孩子,依稀又让我看到初见时隐约的几分稚气。

 难道,他并不恨我,反而偷偷喜欢我?可他又为何追杀于我?

 我完全惘了,怎么也想不通这个文韬武略于权谋的男子,到底在想什么。

 或许,明天问了白衣,会有答案。

 我也乏得够了,看这人并不像要对我图谋不轨,心思渐渐放开,悄悄打个呵欠,便也睡了过去。

 这一觉自然很久才醒来,窗户大开着,金风阵阵扑入帏幔,已没了清晨的寒意,只怕早就过午了。

 而安亦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仿佛昨晚握我手沉睡我房间的那个男子,只是我的一个梦而已。

 我用力着自己疼痛的太阳,半坐起身。

 外面的小九小素显然等得久了,立刻走进来,笑道:“姑娘醒了?要不要准备洗漱用餐?”

 我倦倦地点头,又道:“我怎么会睡得那么沉?你们去帮我把白衣请来,看看我是怎么了?”

 小九、小素明知我给下了药,更不好多说,只得应了,一边为我洗漱,一边去请白衣。

 过了好久,白衣才提了食盒走来,微笑着取出几碟小菜,一碗稀烂白粥,道:“姑娘今天的气看来不错,怎么还特特叫人去请?难道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懒懒起身坐起,用棉枕靠了,将长簪挽就的云髻扶了一扶,横了小素、小九一眼,道:“你们出去,见了你们,我见了你们吃不下饭。”

 小素、小九明知我为睡得过头起了疑心,心中有鬼胎,也不敢违拗,应了一声,匆匆出去,不一时便见小九打开院门,蹩了出去,料想去告诉安亦辰去了。

 我也懒得理会,索大大方方叫白衣将门窗都关了,才笑嘻嘻将他拉到畔坐了,悄声问:“昨晚你在外帮我守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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